第17章 第十七章
云祁看着烟波浩渺的湖面，四周是死一般沉寂，一丝风都刮不进来。
阴森森的水雾中，仿佛藏着吃人的恶兽，处处透着诡异和凶险。
她说来此，理当不假。此刻不见人影，应该是下湖寻物去了。
但墨山湖最大的凶险就在这湖中
云祁张开欲唤人，可她并非‘好良’，而他除了这个名字，也不知该唤什么。
眼下情况不明朗，哪容他迟疑，即刻运力于胸腔，张口大喊：“好良！”
声如洪钟，震起湖水涟漪不绝；音波浩荡，吹散方圆百丈水雾。片刻后，湖面再度归为平静，厚重的水雾复又弥漫，四周并无回应。
墨山湖深不见底，许是没听见他的声音？
云祁运力再试，唤有三回，却始终没有听见她的回音。
他心下渐慌：她该不会在湖中遭遇了险情？
这般猜测，哪里还能镇静地待在原地等候，他赶忙起手结印，打算施展辟水的结界，下水去寻人。
恰时，温婉女音自前方传来：“你在寻我吗？”
云祁手中动作一顿，循声望去，就见前方迷雾中显现一道人影。她缓缓走来，轮廓逐渐清晰，直到穿过溟茫的水雾，身形面容展露在他面前。
“好良？”云祁狐疑地将她看着。
她双足轻踏湖面，步态款款，身姿摇曳。涟漪自她足尖荡开，一圈圈波纹贴近他脚下。
她走得悄无声息，连踏水的声音都尽数收敛于湖中。倘若不是亲眼看见她出现，根本无从察觉有人靠近。
直到靠近岸边，站在他面前，秋波盈盈的眸子好似沾染了水雾，将他望着。
“郎君在找我吗？”她莞尔一笑，眉眼弯弯，道不尽的娇媚。
云祁微眯眼，也将她睇着：“是。”
她轻抬素手，递过去：“郎君过来扶我上岸。”
她的声色没变，如平日里一样柔和，却又有些不同——余音靡靡，声声缭绕。绕至心魂，无力抗拒。
云祁不自觉往前走一步，伸手牵过她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与深秋时节的湖水一样凉。
她却不急着上岸，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沿着他另一边手臂，徐徐往上攀。最后轻轻握住他的上臂，笑意森冷：“郎君可要抓紧了。”
说罢，她这手竟突然长起来，迅速绕过他的身躯，一边长一边绕，总共绕足三圈，将他身子紧紧捆住。
云祁低头看去，这哪里是手臂，分明是水变作的粗绳。
她凑在他耳边，声声慑魂：“好郎君，你这身子十分硬朗，让给我可好。”
若是毫无防备，必定要被她蛊惑得失了智，任她宰割。
然云祁脸上不露惊色：“她从不喊我郎君。”
除了名字，她只唤他小仙郎。
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是假冒的，直到听出她声音里挟裹的灵力，更笃定自己的推测。是以将计就计，看她耍什么把戏。
被揭穿，她只是讶异：“那她喊你什么？”
云祁不理会，指间捻个火诀，火焰迅速自双掌烧起，眨眼蔓延她手臂，烧得她肌肤劈里啪啦作响。
她尖叫着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湖水从她脚下猝然上涌，盖住双肢的火焰，这才将火浇灭。
云祁趁机往后一跃，脱了身。
而那假冒秦雁之人也露出原本的面目——他并无肉身，而是水做的身躯，乃墨山湖湖底古神灵躯的怨念所化。
古神死时魂魄碎裂，没有记忆，无法再度凝聚肉身。其怨念与这湖水融合，化作水中的灵怪，生生世世没办法离开墨山湖。
称作水灵。
即便是死去的古神，其怨念所携带的灵力也不容小觑。
水灵愠道：“区区凡胎，不过修了几天法术，妄想伤我！”
云祁不与他多言，就问：“好良在哪儿？”
“好良？”水灵恍然道：“你说那个跑来将我龙鳞给盗走的恶丫头？你们什么关系？情人？姐弟？”
云祁一听，便知他们定已碰过面，拔高了音调：“她在哪儿！”
竟这般激动水灵冷笑：“看来你们的关系不一般。”
云祁压着情绪，再问：“她是不是在湖底？”
水灵道：“既然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安危，不如随我下去瞧瞧？”
云祁冷嗤，即便真要下去，也得先将这水灵困住。
他两手迅速施展火印，打向湖面。烈火自湖面熊熊燃烧，瞬间凝聚成一条巨大的火蛇，张开血盆大口，朝水灵扑去。
水灵将身一晃，湖面哗啦啦，骤然竖起一面宽大水墙。火蛇嘭地撞在水墙上，尚没来得及抽身，就被水墙反扑，瞬间裹在偌大的水球中。
水球不住地往内收缩挤压，一步步蚕食火蛇，直至将其彻底淬灭。
水灵讥道：“就你这点儿火也想困住我？”
他正得意洋洋，忽觉身下热感逼近，低头一看，登时大惊——下方不知何时盘绕着四条火蛇，它们竟不惧湖水，在他脚下不停游动。
正看时，那四条火蛇快如疾电，噗地窜出湖面，同时张开大口，迅速咬住水灵的四肢。
“封！”云祁一声咒令，四条火蛇眨眼变作四根火镣，死死扣住他的手脚。
云祁趁胜追击，将水灵周围的火燃得旺盛，令他插翅难飞。水灵吼叫着挣扎，欲掀动湖水浇灭烈火，却因四肢被火镣束缚，无力挣脱。
“你若想她留着命，就把这火熄了！”水灵眼见逃脱不了，便狡猾地威胁。
云祁冷冷盯着，不松手。
水灵仍叫嚣：“她已被我困在水牢之中，你信不信我将水牢变作千刀万针，将她杀得千疮百孔！”
云祁听说，脸色越发阴沉。纠结片刻，终是收了周边的火阵，但未松开他四肢的火镣，“你将她放出来，休要耍诈！”
“呵！无知小辈，敢与我谈条件！”这水灵就是个滑头，只等火阵撤下，少了些束缚，湖面顿时波涛汹涌。
云祁足下陡然翻滚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四周扭转出四条巨大的水龙，呼啸着摆出水龙阵，将他困在中央。
这水龙阵就是个绞肉的凶阵，只要挨一下边缘，必定要被绞个尸骨无存。
“看是你的火阵厉害，还是我的水龙阵更胜一筹！”水灵势要与他拼个输赢，也不管四肢被火镣烧得剧痛难忍。
云祁哪有耐性与他继续纠缠，打算施以缚灵术，速战速决。
但缚灵术是仙法，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他方才已耗费不少力量，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眼下已由不得顾虑，他快速念诵咒诀，金色的咒印自漩涡深处铺开，迅速蔓延整个水龙阵。咒印化作一只只金色的大手，蛮横的将四条水龙撕开来。
水灵惊愕万分的看着水龙阵轰然倒塌，铺天盖地的金光咒印近乎罩住大半湖面。他从未见过如此毁天灭地般的咒法，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是谁！”发颤的声音透着一丝慌张。
云祁没理会，施法欲拿住水灵。就在咒印触及水灵的刹那，猝然化作碎光，消散成烟。
关键时候，他耗尽灵力，再也撑不住，踉跄着往湖中栽去。
‘云祁’苏醒时，正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空间。空间内有道无边无际的琉璃状屏障。他知道另一边还有个人，只是彼此看不见。
“云祁！”他喊道。
对方也是云祁，二人衣物不同。
那方端坐着的云祁穿的是水青色衣裳，缯云宫临门仙独有的衣袍。而刚晕过去的‘云祁’穿的是紫灰色的衣裳，且此时的元神眉间多了一道金色仙印。
云祁听见呼喊，蓦的睁开眼：“高人？”
他一直这么称呼对方，不知其名。
被称作高人的‘云祁’急切道：“好良被墨山湖的古神灵躯所困，我教你缚灵术，你将水灵困住后就去救她。”
云祁讶异不已，高人从不教他学习仙法。“您很担心好良？打算为她破了规矩？”
“既然你不担心她，不学也罢。”高人‘云祁’竟摆起谱来。
云祁自然担心秦雁，也不敢耽搁，请他快快教学。
二人力量相通，只需片刻的工夫，他便学会了缚灵术的咒语。
“快去。”‘云祁’催促道。
过了半会儿，云祁的元神仍停留在这方空间，他焦急道：“我的元神无法顺利融合肉身，暂时恢复不了意识。”
‘云祁’暗叫糟糕，水灵定是将他拽入了墨山湖。越是靠近古神灵躯，水灵的力量越强，遂压制了云祁的元神。
方才与水灵斗法，他已耗尽体内灵力，眼下只能等力量恢复。
越耽搁，她越是凶多吉少。
正是一筹莫展。
却说消失的秦雁，的确被水灵困在水牢中，是因她盗取了古神灵躯的龙鳞。
书中有提，翊尘上仙的大弟子杨明光将来某日会来取龙鳞，并将其炼化为刀枪不入的护甲。
她寻思，不如也给自己弄件护甲。如此一来，即便云祁暂时实力不济，护不了她，她也可以先护好自己。
她用的正是杨明光声东击西的盗取手段，成功将水灵骗走，也顺利拿到了龙麟，却还是被他发现，困在这水牢中。
好在她熟读书中内容，尝试多种办法，终于钻出了水牢。
秦雁正急急溜走，却见水灵自上方游来。她欲绕道避开，不期瞄见水灵拿水绳捆住个人。
等看清那人，惊了惊：我滴个乖乖，云祁怎么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