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屁股下的木质椅泛出冰凉，她却毫无所觉，只是僵硬地扭过脖子，勉强扯了个笑容，努力做出一副乖巧懂礼貌的模样，打算跟他聊几句缓和气氛，免得尴尬。
“你好。”
沈北依声音略微颤抖，带着丝丝的害怕。
他要骗我的钱！
怎么办！
万一不买会不会咒我？
打个电话举报他恶意推销有用吗？
一时之间，脑海中闪过诸多念头，面上却仍旧保持着镇定，眼中的恐惧被她掩盖。
永远都是这样，内心如何波涛汹涌，表面上仍旧是一片宁静安详。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偷瞄着胖和尚。
胖和尚也在偷偷观察着她。
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没有率先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良久。
胖和尚笑眯眯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温和有礼地说道：“施主莫慌，贫僧并无任何恶意。”
“只是单纯想帮助你罢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普渡众生的模样让沈北依差点信了他的邪。
要不是刚刚看到他一连串骚操作，还真的会信了他的鬼话。
“呵呵呵呵……”
尬笑一阵，她收拾好情绪，假装相信了他的话，“我不慌，我慌什么。”
“不知大师怎么称呼？”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慧智。”
慧智，你确实老智慧了，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还让人觉得理所当然，半点违和感都没有。
方丈真会搞，放你一个出窝，养活整个寺庙，简直赚大发了。
心里腹诽归腹诽，面上沈北依还是堆着笑脸，“哦，原来是慧智大师，失敬失敬。”
胖和尚突然收敛起嬉闹的神情，严肃地说道：“施主，贫僧见你面色红润，印堂发亮，乃是福源深厚之辈，我帮你算算姻缘如何呀？”
沈北依：“……”
好熟悉的一段话。
仿佛上辈子听过无数遍。
这不是刚刚哄那女孩的开场白吗？！
你这和尚也太敷衍了。
一套话术来回骗是吧？
好歹与时俱进，多背两套，更新换代一下呀，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呆。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北依嘴角抽搐了下，“呵呵呵……”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必了，我命苦，不信命。”
信你个锤子。
要是真有佛祖，它咋个不保佑我。
胖和尚似乎早料到她会拒绝，并不吃惊。
他微微一笑，语气诚恳而真挚地说道：“信不信由施主，贫僧并没有逼迫施主信命的意思，但是，既然你我有缘遇见，若是错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说得振振有词，让人挑不出毛病。
“我没钱。”
一句话噎死了对方。
“施主真会说笑。”胖和尚笑着摇头。
表情管理做得极佳，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温柔慈祥的笑，令人如沐春风。
掏出五块钱纸币，沈北依夹在手指里来回晃悠，“慧智大师，我是真的没钱，一个吃饭都吃不起的穷学生，就五块钱用来买水喝，骗你做什么。”
认为自己做到极致，换作任何人都会扭头就走，不再浪费口舌。
毕竟五块钱对于香火钱来说都少得可怜，丢在地上如果脏兮兮的，可能有些人都不愿意弯腰去捡。
谁知——
胖和尚一把扯过五块钱纸币，叠得整整齐齐塞进自己兜里。
从头到尾没有流露出一丝心虚。
沈北依：“……”
啊？！
你是人吗你？
五块钱你都抢啊！
她一脸震惊地望着胖和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施主不必这样看着贫僧，你我虽萍水相逢，但也算有缘，施主的难处，贫僧理解，贫僧身为出家人，自当济世救人，帮施主渡过难关。”
胖和尚一派坦荡地冲她微微颔首：“钱不在多少，重在有心，这便足矣。”
沈北依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师误会了，我没有为难的地方。”
算了。
就当买水喝了。
胖和尚双掌合十，低吟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切莫妄自菲薄。”
沈北依：“……”
你特么到底哪里看出来我妄自菲薄了？！
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偏偏面上还要挤出笑，“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来来来，贫僧这就为你观测一二。”
胖和尚说完，搬来一张桌子和一个铜钱盒子，打开，将里面的铜钱一枚枚地整齐摆在桌子上。
一排排铜钱在桌子上排列成行。
陈旧的色泽，粗糙的纹路，让人一看就知道它们存在了许久，它们看起来像是历史的记忆，带着岁月的沧桑和古朴。
嗯？
五块钱还搞这么隆重吗？
沈北依心里嘀咕，目光落在铜钱上。
“施主选一个吧。”
胖和尚笑得很是和蔼，“贫僧的占卜手艺已臻化境，保证不坑蒙拐骗，童叟无欺。”
信你才有鬼。
但既然钱已经到人家手上，不花直接离开总感觉亏得慌。
沈北依仔细盯着桌子上的铜钱，越看越迷糊，最后索性不看了。
随意指了一枚铜钱：“就这个吧。”
略有些变形，铜锈脱落了不少，但还能勉强辨认上头的纹路，应该不是某些地摊货假冒伪劣产品。
重要的是，它是唯一一枚被阳光照射着的，且没有沾染灰尘。
看起来还算顺眼。
胖和尚拿起铜钱放在手中反复端详。
他的眉头紧锁，像是在研究什么玄奥的问题。
过了许久。
他长叹了一声，“唉……”
沈北依忍不住皱眉，心说这秃驴又玩什么幺蛾子？
难道又要找机会坑她？
可是已经说了没钱了。
决定先稳住他，等摸清楚状况之后再做下一步计划。
沈北依抬眸望向胖和尚，轻声说道：“大师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施主，你辛苦了。”
胖和尚放下手里的铜钱，站直身体，双手合十朝她鞠躬。
我不辛苦。
我命苦。
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抬头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格外不同，透出几分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现在的他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大殿里摆放着受人顶礼膜拜的菩萨像的味道。
虚幻，缥缈，又充满神秘。
人们总是会对陌生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
这种感觉，让沈北依觉得诡异极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胖和尚的目光落在沈北依身后的树上，笑眯眯地道：“施主是个有缘人。”
接下来良久没有再说话。
树上黄色的落叶簌簌坠落，落在地上堆积成一团，散发出浓郁的腐朽气息。
奇怪的是，风一过，那股气息瞬间转变，竟然变成了淡淡的甜香味儿。
持续不断，未曾消散。
胖和尚又朝沈北依笑了笑，伸出手指，指了指她身后的树。
沈北依跟着他的视线仰望身后的树，只看到枝干虬曲盘根交织在一起，遮挡住视线，让人看不清上面是不是有什么。
“白衣遮眼，蓝日耀天。”
“嗯？什么？”
胖和尚说了句什么，沈北依扭头去看，却发现那个圆润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四周只剩来来往往的香客，空气里还残留着刚刚那个胖和尚身上的檀木香味。
只是人，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
怎么突然消失了呢？
她愣愣地眨了下眼睛。
可能是因为站在寺庙里，感觉浑身上下充满金光闪闪，所以未曾将胡思乱想转向白日见鬼，而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那个奇怪的胖和尚。
故弄玄虚。
远远瞧见江千里往这边走来，她顿时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
把重点放在了防止尴尬的大业上。
铜钱放回桌面上。
小碎步奔向前方，迎着江千里跑去。
她没有回头，所以并未发现。
先前灰扑扑的铜板，在太阳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光晕。
鲜亮，明艳，仿若新生。
-
“你怎么脸上全湿了？”
惊讶江千里一脸水渍，沈北依掏出兜里袋装纸巾递过去：“快擦擦。”
接过的时候，手指很正常，尺度很礼貌的不小心触碰了一下。
拍着良心说，没有任何不正当诱惑。
她还没反应，男生倒是飞速缩了回去，耳尖红红的，飞速瞥她一眼，“抱歉。”
“啊？”
沈北依懵逼，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眼江千里，心里莫名其妙。
又不脏。
你干什么嫌弃。
有些在意，导致委屈。
她闷闷不乐的哼唧了一声，转身准备继续逛逛，毕竟机会难得。
刚迈开脚，胳膊就被人拽住，用力一扯。
沈北依猝不及防撞进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翘挺的鼻子狠狠地撞上去，疼痛使她眼泪汪汪。
她揉着自己发酸的鼻子，愤怒地瞪着江千里，刚想质问，就见——
一个屁大点，还不到腰的小男孩攥着两手的香，嘻嘻哈哈着到处挥来挥去，把有些人的衣服都烫出了一个个大窟窿。
抱怨声不断：
“谁家小孩啊！”
“妈蛋，烧坏老子的衣服。”
“你这熊孩子，你爸妈没教育过你吗？！”
“臭小子你别跑！”
“有没有人管管，哪儿来的野小子……”
“把我胳膊烫破皮了，必须给我个说法，赔偿懂吗！”
“你这死小孩，你爸妈呢？赶紧叫他们过来……”
倒还有点自知之明，小男孩跑得很快，穿梭于人群里，很快就跑远了。
沈北依的嘴角抽了抽。
这年头的熊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不过……
她抬眸仰望江千里，瞳孔微微收缩，露出些许安心与欣慰。
还好他在。
江千里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
她脸颊上带着薄汗，头发黏在额头，睫毛微颤，眼底藏着些许惶惶不安。
顿时一个哆嗦，身体往后撤，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突然抱住确实有点唐突。
他的想法女孩不知道，所以她只是有点无措，接连而来的是一阵羞耻感。
搞得好像很嫌弃自己一样。
“你最近到底搞什么呢？一会儿正常一会儿冷漠无情的，你这样很容易讨打的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整疯了。”
沈北依控诉，语气有点幽怨。
她不是矫情的人，但是这段时间真是太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