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走近一看，江千里手忙脚乱地在收拾碎裂一地的白瓷盘子，碎瓷渣溅得到处都是，狼狈得很。
主动靠近帮忙。
“别别别，划到你的手就不好了，我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江千里一边拦着她，一边飞快地捡起残局，放到垃圾桶内。
等到全部整理妥当，他才稍稍松口气。
“你干嘛呢？”
沈北依疑惑地问道，目光掠过厨房桌上摆列整整齐齐的瓜果蔬菜。
滚落在桌角边一个形状奇怪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她弯腰捡起，放在鼻前嗅了嗅。
是白萝卜。
好像是想雕花，似乎是个小兔子的形状，但是……好丑。
弯了弯嘴角，阴霾的心情一下子就晴朗起来，轻点了点小兔子的耳朵，指尖传递出一种愉悦的信号。
江千里正好转头看过来，见她笑得灿烂，眉梢微挑。
看见那萝卜兔子顿时尴尬地咳嗽起来，急匆匆解释：“……这是个试验品，我其实做得很好的，只不过刚才不小心……”
不小心雕着雕着把盘子打翻了。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嗯哼。”
沈北依笑了下，说：“我知道。”
辛辛苦苦的成果，即便是差强人意，也是值得感谢的。
“是吗？”
江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她：“你觉得好看吗？”
自己说出来的顿感无语，有些羞愧地垂下眸，错过了女孩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我觉得……”
她迟疑着，忽然笑了起来，摇摇头，说：“不好看。”
江千里表情僵硬：“是吧。”
其实在心里早有答案，但是亲耳听见，又觉得沮丧和挫败。
他叹了口气，有点儿失魂落魄地转身准备端姜糖水，却被沈北依抓住袖子。
她扬起唇角，认真地说：“很丑，但是我很喜欢。”
江千里愣了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真的吗？”
沈北依用力点头：“真的呀，虽然不漂亮，但是我很喜欢。”
眼底盛满星辰，熠熠生辉。
天色不好，灯光光线却显得更加柔和，轻轻打在她脸上，温暖的颜色，叫人忍不住想将她拥进怀里。
自认为表达非常完美。
谁知对面男生竟然猛男落泪，眼睛红肿，声音哽咽。
“真的吗？”
“……”
这么矫揉造作的呆瓜画风真的好吗？
沈北依深刻怀疑对方是不是在爆发演技，不过既然对方想要答案，她还是勉为其难地配合吧。
于是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重重点头，认真且肯定地说：“是真的！真的！”
说得特别用力。
哭得特别大声。
“呜呜呜……真的那么丑吗？”
“我雕了好久，还把手指头划伤了，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还嫌弃它丑……”
搞错重点的某人哭唧唧的抱怨。
讲了半天，想表达的意思一个没听懂，反而记住了兔子丑。
沈北依默默扶额。
罢了，这个智商真的没救了。
托他的福，完全emo不起来，脑子嗡嗡直响，全是假模假样的呜咽。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刚才那番举动，倒是让沈北依暂时忘掉了心里的烦躁，整个人安静平稳了不少。
江千里一直在偷瞄她，看着她逐渐放松下来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
-
捧着瓷杯子坐在沙发上，前方电视一直播放着红红火火的新春广告。
十几名人气明星所拍摄的潸然泪下——
主题常回家看看。
有效促进了高铁火车飞机的销量，为壮大祖国经济建设添砖加瓦。
袅袅热气上升到眼睛周围，红糖甜甜的香味萦绕在舌尖，带走了沈北依身体里最后一丝寒冷，她眯起眼睛，惬意地抿了一口姜糖水。
好甜。
已经是下午六点钟，雨滴敲击着落地窗，淅淅沥沥没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离完全黑夜降临只差天边那抹即将消失殆尽的红光，万家灯火已然亮起，璀璨绚烂，宛如银河系中的繁星。
照亮了城市的夜晚，驱散了冬季的寒冷。
三分钟后，沙发上空无一人，电视剧里穿戴喜庆的主持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诉说着感人肺腑的祝贺致辞，为八点钟的春节联欢晚会做好预热。
靠在门框边，手里握着喝光的杯子，沈北依懵懵地望着忙碌的江千里。
以往这个时候，别说是坐下来看电视，就连喝口水上个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必须马不停蹄，一刻钟不能耽误地准备几十道菜的年夜饭，因为大伯父爱面子需要发朋友圈炫耀。
哪怕那年夜饭她连口肉都分不到，依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偶尔受到嫌弃。
忽然清闲下来，她还有些不适应，甚至有点茫然。
“需要我帮你吗？”
“你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要不要……进房间回避一下。”
刚切完洋葱，即使经历过父亲在厨艺上的□□，知道要在水里泡过一阵，江千里依旧被辣得眼泪汪汪，伸长脖子凑到油烟机旁，试图抽走辣意。
“我爸妈和我哥还有嫂子去国外滑雪了，去一趟不容易，估计是还要多玩一阵才能回来，你不用担心。”
“哎哟，辣死我了。”
“快出去，等下给你呛着了。”
说着说着还要用手去揉眼睛，被沈北依及时拦下制止。
“你傻了不成？等下眼睛瞎了我可不知道怎么带你去医院。”
用自己的小爪子给他擦眼泪，摸着摸着安抚的思绪飘到十万八千里。
哇，皮肤好好。
这睫毛老长了，睫毛精吧。
这鼻子挺拔高挺，这薄厚适宜的唇瓣粉嫩润泽……
啊呸！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沈北依收回手，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忽然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奇怪。
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跑偏，脑海里居然会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皱眉，赶紧甩了甩头，把杂念从脑袋里抛出。
然后踮起脚，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严肃说道：“不要胡思乱想。”
像个老大爷一样背着手视察工作，转头拿起一块瘦肉切起来。
动作熟稔且自然，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日积月累，浑然天成。
这是一种非常玄奥的状态。
江千里眨眨眼睛，委屈极了。
什么都没做，就给当成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流氓土匪。
不过……
手手好软呀。
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嘴角弯起。
在女孩回头找抹布的瞬间收敛神情，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准备配料。
心虚的吹口哨，啥也吹不出来，属实吹了个寂寞。
沈北依：“……”
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
脑子里不会长包了吧，是不是带到医院去做个全身检查更稳妥？
-
两人做饭炒菜，效率噌往上涨，掐着点在春节联欢晚会开始前三分钟结束了所有流程，一顿丰盛的年夜饭，在两个人共同努力之下顺利完成。
十个菜。
意味着十全十美。
对于两个人来说是多了点，但好在现代社会有冰箱，吃不完的可以放进去。
江千里说这个饭菜多做还有另外的说法，他母亲说的，年夜饭有剩，也是年年有余的意思。
图个吉利。
沈北依一个蹭吃蹭喝的自然没有意见。
乖乖地把饭装好，坐在椅子上朝着斜对面也是一台电视目不转睛。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和客厅哪个没有区别，可能连型号尺寸高清度都是一样的。
她就是觉得这台电视剧播放的东西更有趣，或许是因为晚会快开始了，或许是因为等待某人洗手的时间都是雀跃。
江千里回来就见对面女孩眼巴巴的目光瞧着自己，微扬了下嘴角，瞬间又落回，轻声问道：“饿了？”
“嗯嗯！”
沈北依连连点头，双手合十，笑得眉眼弯弯，眼尾处还泛起了柔和的涟漪。
江千里愣怔了一下，心脏猛地跳了下，随即低垂眼帘，掩饰性地咳嗽一声。
“吃吧，不要客气。”
主人家一声表示，表明了开饭的讯号。
沈北依立刻端起碗筷，埋头苦干。
耳边是春节联欢晚会的第一首集体大合唱歌曲，欢快激昂的旋律伴着温暖的氛围，听得她热血沸腾，胃口也跟着变好。
吃饭不需要看人脸色的时刻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久到甚至记忆模糊。
不需要忙前跑后地没个清闲，不会在喜庆吉祥的日子还在饭桌上挨骂。
沈北依咬住筷子，看着江千里的侧颜，心底涌上来一股难以抑制的幸福感。
真是非常感谢。
江千里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灼热的目光，微微转头看她。
四目相对，她心慌意乱移开视线，夹起碗里的番茄炒蛋送入口中，咀嚼。
酸酸甜甜，鲜美得很。
江千里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收回视线。
两人谁也不提，各怀心思却相顾无言。
“吃。”
江千里把排骨夹进女孩碗里，手里剥河虾的动作顿了顿继续。
他发现一个现象。
沈北依似乎是习惯了，短时间内难以更改，一直扒拉白米饭进嘴里，偶尔吃一点面前的素菜，荤菜一点都不碰。
吃个番茄炒蛋都能让她吃成一副享受的样子，满足而又陶醉，好像是终于吃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美食。
想起来在学校食堂，她也是这样。
打菜只打素菜，自己夹了肉给她，她都会眼睛亮晶晶地表示感谢。
抿了抿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只是持续给女孩夹菜，几乎是碗里还剩三四块肉就又添新得进去。
注意到沈北依喜欢吃鱼，嫩嫩的部分江千里全给了她，挑出大鱼刺才放进她碗里。
专注看电视的沈北依一无所知，她傻了吧唧的欣赏无聊但搞笑的小品，乐呵的笑个不停，嘴里还含糊说道：“这个演员真逗，竟然把自己的脸拍成了一朵花。”
久违的，在过年时快乐着。
江千里静静听着她的声音，嘴角不自觉地牵扯起一丝弧度。
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