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北冥旧事
09北冥旧事
林竹倾躺了三日,还没好全便继续上朝去了。
祁洵本叫他躺着休息的,结果又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我刚说自己治好了病,结果下一趟朝会就称病不去,岂不是公然蔑视你这国君的威严?现在人心已然不稳,你还要我再添一把火吗?“
如今,除去每三日一次的朝会,林竹倾也不再被限制与同僚会面,于此,他毫不客气地明说了:“怕什么?陛下手里攥着新政,臣如何再敢跑?巴不得日日夜夜看着陛下才是。“
待祁洵一时冲动引发的混乱大抵平息,宫中又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北冥王来访的接待事宜了。
前段日子传来消息,老北冥王逝世,继位的是六皇子拓跋文隽。新王登基,提出要亲自来访大钦。当然,礼曰会见盟友,实际上是对接下来的外交关系进行商议。
众所周知,崇安帝初继位时,内忧外患具备,其中的“外患“,最突出的便是北冥。
北冥与大钦北疆的崤谷关毗邻,两边虽有小摩小擦不断,但鲜少真的派出大军兵戎相见,总体还算相安无事。
直到七年前,北冥出了个一鸣惊人的军事奇才,倾全国之力,陡然进攻,打破了这岌岌可危的平衡。
那个军事奇才,正是拓跋文隽。
当时的大钦国力尚弱,崇安帝正忙着变法安内呢,原本的计划是,待国力稍强,有了底气后,再去同北冥进行和谈。结果,猝不及防地被这异军突起的拓跋文隽扰了。
这仗是定不能打起来的。且不论以大钦的兵力能不能打退他们,哪怕是打了个胜仗,其损耗也非几年不得恢复,哪还有余力去变法?
事实上,大钦早已被旧时的世家腐蚀得外强中干,真正意义上的精锐部队,不过只有乐正这几年训练出的三万新兵罢了!
如此时刻,哪怕有一丝不慎,大钦要面临或许就是满盘倾覆!这是林竹倾和崇安帝面对过的最大的危机,而这累卵之危,最后却是几乎未损一兵一卒地化解了。
军报到后,林竹倾主动请命,跟随乐正将军所率精兵,一同赶赴北冥空虚的后方,尝试和谈退兵,建立邦交。
要说这乐正所领的精兵不过三万,北冥后方再怎么空虚,与之对上,就像是把一根绣花针扎进个空心的铁球里,定是无法造成大军压境、围魏救赵之势的。
但是,作势吓唬,给林竹倾争一个同北冥王见面的机会,还是有可能的。
北冥过去并未主动与大钦挑起冲突,而北冥王也有仁厚之名,因此,此次出征,极有可能是拓跋文隽的主张,北冥王则是值得一谈的。而因为和谈的计划早已有之,林竹倾这些年里也在学习北冥语,是出使北冥的最佳人选。
情势危急,方案甫一确定,众人次日天明即刻动身。此次拼搏九死一生,众人留下家书,乐正同青梅竹马的未滢公主约定,归来后就请陛下赐婚,而林竹倾则与崇安帝拟定了新政的最后细节,并逼着他许下承诺:必要之时,可将他作弃子。
行程艰难,林竹倾但是在路上就已吃了不少苦头。
时值隆冬,虽说崇安帝准备了炭火随行,可被大钦的国力和轻装速行的要求所限,这些哪里够用,越是往北,越是寒冷刺骨。
林竹倾的寒疾发作得一塌糊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直接就缩着脖子,佝偻着背,双腿曲起了收在胸前,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把脸颊埋在毛领子里,两眼被碎毛刺激得眨巴眨巴的,全身上下只露出几个冻到发红的指尖,抖抖索索地翻着支在膝上的《北冥风物志》。
把坐在对面的乐正看得直摇头。
乐正出生将军世家,幼时是崇安帝的伴读,也正是因了这个缘故,同青梅竹马未滢公主得以相知相恋。
不过,乐正是一直看林竹倾不顺眼的,不知是因为把林竹倾当成了个绣花枕头,还是因为林竹倾一来,就将崇安帝对他的倚重分去了大半。
“娇贵。“乐正嘲了一声,抽走林竹倾手上的书册,脱下自己的披风围到他身上。
他下了马车,又是一顿安排,捧来一堆兵卒穿的棉大衣,一件件盖到林竹倾身上。乐正挑出抗冻的士兵,把他们分成了几组,轮流地贡献出自己的棉大衣,每隔一段时间就把林竹倾身上的大衣还回去,拿来新的被士兵们的体温捂热的棉大衣重新给他盖上。
做完这一切,他在林竹倾面前捧起摊开的书册:“你自己的手还是缩在里面暖暖吧。要翻页就说一声,我给你翻。“
林竹倾抱着身子在一堆衣服中眨眨眼,轻声道:“谢谢。“
就这般,林竹倾穿着百家衣,受着乐正的伺候,总算是艰难地撑到了北冥。
到了北冥王城,乐将军兵分多路,对王城的各处守军发起突进,造成骚乱后又迅速撤兵,同时,浩浩荡荡地搭起了多于人数几倍的营帐和炊锅,营造出大军压城的假象。
要求平等会谈的信函被送出,万幸地得到了北冥王的同意。
为表诚意,林竹倾孤身一人进入北冥王庭,进行议和协商。
北冥王庭中金碧辉煌,温暖如春,林竹倾在大堂之中茕然而立,朝着北冥王一揖而下:
“正所谓两败俱伤不如取长补短,崇安帝特派外臣来此,议商休战事宜。“
北冥王嗤道:“哦?两败俱伤?我军不日就要攻破你北疆,伤的只有你大钦一家吧?
“非也,外臣从我朝边疆一路来此,所见之地,不论是大钦边疆,抑或北冥边境,皆是血流漂杵,民不聊生,”林竹倾娓娓道来,“这难道不是两败俱伤吗?”
“况且,”他依旧是谦卑地弓着身子,双眸却是微微抬起看向北冥王,“北冥围我崤谷关,我军不也正围着王城么?”
“呵,”北冥王两眼一眯,“就你们这零星的兵力,真以为孤蠢到看不出来吗?同意你进来,不过想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罢了。“
“事实上,“他嗤笑一声,突然,抬手往腰间一抽,只闻一声铮鸣,宝剑出鞘,剑光闪过,“孤哪怕是在这里把你斩了,那个装腔作势的将军也没法怎么样吧?”
剑尖堪堪抵上喉咙,林竹倾一动不动,始终保持着谦恭的站姿,眼底倒映着剑刃上闪亮的光。
事实上,他在这时候,就已经是这副巍然不动、来之受之的性子了。
“外臣愚钝,不通兵事,并不知晓王上所言。先前所述,也不过是这一路行来的见闻与感慨。”林竹倾音调如常,“常年征战,国力倾耗,壮丁充军,良田废置,百姓忧之惶惶不可终日,王上素有仁厚之名,心系百姓,真的忍心见到这般的情状么?”
北冥王并不回应,板着脸看向林竹倾。他为政主张休养生息,林竹倾所言确实切到了他心中忧虑。
林竹倾继续道:“不若两国缔结交好,北冥若是真心以待,大钦亦愿以中原之农耕、丝织等技术报之,与北冥两相互利,共同繁荣。“
“好!“北冥王终于爽朗地大笑一声,”噌“地一声收了剑,“孤愿意尝试一谈。来人,上酒摆宴,为林使节接风洗尘!“
北冥民风豪放,哪怕是王室贵族,也没有那么多礼仪的讲究,议事并不一定要在政事堂,而是更喜欢选在酒宴餐桌上进行。
北冥王既已认可林竹倾,便也不再摆什么架子,高举起酒杯晃了晃:“这是北冥的烈酒,你们大钦那边是没有的吧?北冥严寒,冬天就得喝这酒才畅快!暖身子!”
“谢王上。”林竹倾双手擎起酒杯,一饮而尽。
幸好他久浸官场,酒量不说千杯不醉,至少还是说得过去的。林竹倾绷紧着神经,一面喝着酒,一面同北冥王将疆域划分、互换特产的清单和数量等等和谈条目一一拟定。
“不过,这次退兵,终究是我们北冥亏了,”北冥王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住,“作为补偿……“他的目光在林竹倾的脸上来回梭巡,”那就叫你们皇帝派个公主来北冥和亲吧。”
“这……”林竹倾皱了皱眉。崇安帝将和谈事宜全权交予于他,这个条件当然是可以应允的,以一人换得和平,这当然也是值得的。
只是,大钦朝中年龄合适又未嫁的,只有未滢公主一人,但是未滢公主已同乐正将军私定了终身,他也不太忍心将二人拆散。
正是犹疑之中,倒是旁边两个北冥将领见他久不回应,笑哈哈地插嘴道:“如果没有公主,我看你自己过来和亲也不错,哈哈——也不知道那中原皇帝肯不肯。”
“有道理,我看你北冥语说得也挺好,由你来教我们中原的东西应当也合适。”
的确啊。林竹倾一下子被点醒了,强逼着他人牺牲总会有所不安,那他自己来牺牲不就可以了么?
他晃悠着点了点脑袋,被酒意蒸腾得微微泛红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好啊。”
ps:本来要断在这里的,但是为了和if番外的对接,把后面一段也补上吧
“外臣愿意作为使节,于北冥驻留一年,代替和亲公主,向北冥传授中原的技术文化。”他搁下酒杯,从座椅上站起身,“不知王上是否同意?”
北冥王摩挲着手中的杯子:“一年?”
“一年足矣。”林竹倾从容道,“外臣没有语言问题,又专司一职,只要有合适的官员对接记录,效率自然远甚于和亲。”
北冥王提出这要求,一是他的确很迫切地需要中原的技术,二是为了趁着有利的形势留个人质,虽然掺了一些被林竹倾的白净长相勾起来的对中原人的□□……不过,林竹倾提出的方案倒也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好吧。”他点头应允,“孤这就召小六回来,你也去通知你们将军撤兵吧,顺便把情况同他说明清楚。”
“是。”林竹倾在北冥军的看管下,同乐正说了自己留在北冥的决定,在他不可置信的忧声中提笔写下捎给崇安帝的短信:
君莫忧思,此乃风险,亦是机遇。臣居北冥,以技术友之,以诗书化之,和平之念当深入人心矣。望君变法图强,约定一年之期——
他顿了顿,一笔一画地写下:
“接我回家。”
ps:虽有百度,但还是不太懂打仗和外交,剧情比较不合逻辑,毕竟重点不是这个嘛
乐正姓乐,不是复姓乐正。乐正可以是傲娇攻,但是林竹倾的后攻再多的话,光环就有点太大了,而且我不喜欢全员大同,所以他变成了直男
我总是会忍不住把主角写成奉献型圣母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