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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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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蓉很快就从车里取来一些干果、点心,装盘后送到宋寻月桌上。宋寻月大方的分给郑家三姐妹,四个人边玩边吃,别提多痛快。

    两轮下来,宋寻月基本弄懂了叶子戏的规则,第三轮开始,各自加了点筹码,正式玩了起来。三个小姑娘身上钱不多,都是按铜板来下注,宋寻月自是配合着他们。

    毕竟她对赌钱没什么兴趣,主要是玩!那些小时候求而不得的快乐,终于渐渐得到了满足。

    而郑黎云三人,在水榭里已经冻得人都快僵了。那凌厉的风一刀刀割在身上,似乎连身上的大氅斗篷都成了漏风的破烂布匹,一点儿都不挡风,遑论保暖。

    郑黎云喷嚏一个接着一个,阴婉枫只觉脑袋好像被扣上了一个冰帽子,冻得厉害,阴风跟针一样,一根根的顺着头皮往脑子里钻。

    就连一直持重的吴氏,眼下也渐渐顾不得形象,逼到忍耐不了之处,不得不拿出帕子,大声的擤鼻涕。

    三位小姐都是如此,遑论三位的身边婢女们,各个哆嗦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但好在他们平日活做得多,身体强健些,情况倒是比三个小姐好一些。

    已经冻成了这样,但因着是皇后的吩咐,郑黎云等三人谁也不敢说离开。

    阴婉枫重重一个喷嚏后,将汤婆子直接塞进衣襟里,用双臂抱住,看向郑黎云,语气间满是抱怨:“你不是说这是回前厅的必经之路吗?一个时辰了,琰郡王妃人呢?”

    吴氏也暗自剜了郑黎云一眼,极是不满。

    郑黎云满心里委屈,这会也快没了好脾气,急道:“这是我家!我说了这是必经之路就是必经之路,我怎么知道她更衣要这么久?阿嚏——”

    郑黎云伸手搓了搓鼻头,又赶忙把手缩回了斗篷里。她满脸的不快,她们俩抱怨个什么劲儿?谁愿意在生辰宴上,在这冷风里冻着?有本事就别借她的生辰宴生事,自己想法子去。

    吴氏深深剜了郑黎云一眼,耐着性子道:“着人去瞧瞧吧。”

    郑黎云看向身边婢女,吩咐道:“去更衣处瞧瞧,琰郡王妃出来没有。”

    “是。”婢女领命,转身搓着手往更衣处而去。

    婢女走后,郑黎云三人都没再说话,各自生着闷气,甚至身子都微微侧转,背着对方,远没了之前的亲密。水榭里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以及时不时发出的喷嚏声和咳嗽声,还有跺脚时吸气的嘶嘶声。

    过了片刻,方才去找宋寻月的婢女回来,三个人眼中霎时绽放出晶亮的光,仿佛长久呆在黑暗中的人忽然见到初升的朝阳,目光全都死死锁在那婢女身上。

    待婢女进了水榭,郑黎云迫不及待的问道:“怎样?琰郡王妃呢?”

    婢女眉心深蹙,觑一眼三人的目光,语气为难的回道:“回小姐的话,琰郡王妃不在更衣处。”

    “不在?”郑黎云声音都拔了一个高度。阴婉枫和吴氏亦是诧异的看向郑黎云,眼里满是怀疑,甚至还有不少责怪之意,仿佛在埋怨她办事不牢靠。

    郑黎云自是觉察到了二人的目光,一时心头更加不爽快,冲那婢女怒道:“怎会不在?回前厅的路只有这一条,她不在更衣处能去哪儿?”

    阴婉枫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别是人家不喜你们郑家,早早从侧门跑了吧。”

    郑黎云瞥了阴婉枫一眼,肚子里火一阵高过一阵,但碍于阴家地位,不敢发火,只得将气都借此撒在婢女身上,厉声道:“去后院找!看看琰郡王府的马车还在不在?再去前厅看看,她有没有回去?”

    虽然宋寻月不可能回前厅,但这么久没见人,还是回去瞧瞧的好。

    婢女连忙应下,匆匆忙忙的再次跑开。

    阴婉枫咳了两声,瞪了郑黎云一眼,方又阴阳怪气道:“可恨这生辰宴没落在我头上,否则绝不会出这种纰漏,我要是这几日生得便好了。”

    吴氏眼下已是冻得有些受不住,她仿佛已经感觉不到两只脚的存在,这般受罪,再端庄持重的人心底也有了脾气。

    听见自家小姑子挖苦,跟着附和道:“或者想个旁的法子也成,偏得是借更衣哄人家出来,大冬天的在这儿冻了许久。”

    郑黎云气得肝儿颤,转头看向二人,本就冻僵的脸上,硬扯上个笑脸,道:“二位姐姐既冷,要不就别等了,抓紧些回屋吧。”

    当她愿意生辰当天在这儿冻着?还得听这两位大小姐的风凉话和挖苦。

    此话一出,阴婉枫和吴氏虽气,却也都不说话了。这是皇后的吩咐,今日必得见着琰郡王妃,否则根本没法儿交差。虽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在这儿等。

    郑黎云见二人没了话,心头只觉解气,对一旁婢女道:“再去灌几个汤婆子来。”

    婢女连忙一眼去办。

    又过了片刻,婢女回来,行礼道:“回小姐的话,琰郡王府的马车还在,好生在后院停着呢,前厅也去瞧过了,琰郡王妃没回去。”

    三人闻言蹙眉,郑黎云更是满脸烦躁,语气间满是不解:“好好一个大活人,能去哪儿呢?”

    婢女拧眉想了片刻,回道:“不知是否是遇见了别的府的夫人,投缘的紧,正在某处说话聊天?”

    宴会上这种事常见,若有聊得来的官眷,二人通常会结伴单独闲聊,天气好的时候在待客的院里转转,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在宾客区各房里呆着。

    这种时候若是找过去,作为主人家会显得很不礼貌,而且他们与宋寻月素无交情,找过去像是故意找茬,给人留话柄,装成偶遇最为合适。

    郑黎云不耐烦的摆摆手:“下去吧。”

    婢女站去了一旁,悄然搓了搓冻红的手。

    郑黎云心头像是被堵了大大一团棉花,堵心的难受,又气又冷,再想想自己生辰宴在这儿挨冻,心头又委屈的紧!眼眶都有些泛红。

    她走过去站在了柱子后头,稍微能挡一点风,但在这大冷天,根本无济于事。阴婉枫和吴氏,两个人已经贴在了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

    而宋寻月在屋中,同郑家三姐妹的酣战正上巅峰,基本已经上头到出牌必高喝,撂牌必砸出声儿的状态,连桌上的东西都已经忘记吃,四人浑然忘我!

    星儿等其余四人,一直守在门口处,不住的抻着脖子去瞧他们家小姐,星儿低声对寄春道:“寄春姐姐,瞧我家小姐这样我真开心,她今日玩儿的比之前还开心呢,是我见过她最开心的一天。”

    寄春也瞧着里头,对星儿道:“这叶子戏这么好玩吗?若不然等回王府后,我去给王妃找一套,咱们正好能陪着玩。”

    星儿重重点头:“恩恩,还有今日上午在王府玩儿的打马戏,听说有本《打马图序》,咱也给小姐找来。”

    寄春应下,几个人又好奇的看着宋寻月等人玩。

    栀香时不时就会出去瞧瞧,她都没去前厅,只走到水榭附近,若是见到郑黎云等人还在,便知宴会尚未结束,便先行返回。

    就这般又过了一个时辰,时至酉时,太阳落山,天气越来越冷。

    阴婉枫实在受不住了,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膝盖以下部位的存在,每走一步,都仿佛像鬼一样在飘。

    尤其是她的脑袋,方才像是戴了个冰帽子,现在似乎彻底成了冰,偏生冰一会儿,又感觉有热水浇在头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眩晕起来。

    她眼下连生气抱怨的心思都没了,扶着婢女和吴氏道:“不等了,我不等了……便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我也不等了,我要回去!”

    说着,阴婉枫已经扶着婢女的手出了水榭,而吴氏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半个时辰前,嗓子就如火烧一般疼了起来,见自己小姑子走了,她怎么还会留?冲郑黎云摆摆手,连嘴都不想张,如释重负般跟着阴婉枫跑了。

    郑黎云看着落跑的两人,重重咳嗽几声,又是几个喷嚏,心一横,连忙扶了婢女的人一起离去,往前厅而去。皇后要怪罪就怪罪吧,反正今日不是她先跑的,她们跑了,即便琰郡王妃出来,她一个人也成不了事。

    三个姑娘外加各自的婢女,一路上咳嗽声、喷嚏声、擤鼻涕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宛如一群病秧子出街。

    回到前厅,席上宾客已经稀稀拉拉,众官眷们陆续离席回家,三人在自己位置上坐下,许是自己身上太凉的缘故,一时只觉连椅子都是热的,甚至手摸上桌子,桌子都像是底下有个炭盆烤着一般暖和。

    婢女们连忙给三人倒了杯热水,三人接过饮下,又急忙让婢女去厨房端三碗姜茶来。婢女依言而去,三人等着姜茶,一起在椅子上哆嗦。

    半晌后,阴婉枫忽地道:“我怎么感觉身上热不起来?”

    郑黎云亦幽幽道:“是啊,我也感觉,明明屋里已经很热了,可我怎么这么冷?”

    吴氏在桌上搓着冻僵的手,道:“许是冻透了,多暖一会儿就好了。”她现在恨不能找个炉灶钻进去,让自己从头到脚,前后左右,全部热热乎乎的烤一遍。

    不多时,婢女端了三碗热热的姜茶上来,三人连忙接过,捧在手心里,那勺子一勺勺小口喝了起来。

    阴婉枫哆哆嗦嗦,又有些虚弱道:“嫂嫂,喝完就抓紧带我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头晕。”

    吴氏连忙应下。

    见天色已晚,栀香再次出来看了一圈,见水榭里人去楼空,唇边划过一丝嘲讽的笑意,方才转身回去。

    回到宋寻月身边,三人正好一把结束,正在按输赢分“赃款”,栀香上前,在宋寻月耳畔道:“娘娘,该回去了。”

    “哦!”宋寻月忙一把将自己赢的那几个铜板一下拨拉进手里,对三个姑娘道:“我该回家了,下次咱们再玩儿!”

    虽然赌注很少,只有几个铜板,但这是她胜利的象征!必须收好!

    鸢儿笑道:“好嘞!”

    随后另一个姑娘夸道:“夫人你可真厉害,第一次玩儿就赢了我们好几把。”

    鸢儿也道:“夫人确实很会玩,有机会再见面,夫人可得再跟我玩儿一回。”

    最后那位小姑娘闻言不服气道:“哼,新手一般手气都好!夫人今天赢我多,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哈哈……”宋寻月看向她一挑眉:“不就你输得最多嘛?啧,下次让你赢回来。”

    此话一出,那小姑娘神色明显高兴了不少。

    几人陆续起身,取过自己的斗篷系在肩上,寄春也上前给宋寻月披上大氅。锦蓉趁这功夫,去收拾了桌上没吃完的干果点心,以及垃圾等物。

    鸢儿系好斗篷,上前牵起宋寻月的手,在她手上放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仰着头,眼睛晶亮的看着她,说道:“夫人,你可记着我!我叫郑黎鸢!下次再见我们还要一起玩。”

    说着,郑黎鸢放下手去,一枚玉兔吊坠静静躺在宋寻月的手心里。

    前后两世,这还是第一次有别人家的姑娘送她礼物,宋寻月心头一暖,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郑黎鸢开开心心的点头:“嗯!这是我最喜欢的小兔子。”

    宋寻月心间那股暖意愈发浓郁,她将玉兔捏在掌心里:“我一定好生收着!”

    今日她身上没戴什么小物件,便弯腰,俯身直视郑黎鸢的眼睛,对她道:“今日我没戴什么能送你的东西,下次见面,我一定给你个还礼。”

    郑黎鸢脸上绽放笑容:“好!”

    宋寻月心情大好,站直身子,伸手搭上郑黎鸢的肩:“走吧。”

    寄春将门拉开,几人一同出了屋子。刚出屋,一阵寒风来袭,宋寻月立时打了个寒颤,拉了拉衣领,她对郑黎鸢三姐妹道:“快回去吧,天冷!”

    三姐妹愉快的冲她行了个礼,随后一同一蹦一跳的跑了。

    宋寻月心情大好,扶着星儿的手,哼着小曲,往前厅而去。

    回到前厅,宋寻月扫了一眼,见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正欲径直离去,却忽觉有目光看向自己,转头一看,正是今日过生辰的正主郑黎云。

    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茶,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正怔怔的望着她。

    宋寻月本对这位没什么感觉,但今日这一下午,和她的妹妹郑黎鸢玩的委实开心,不免爱屋及乌,对她也有了些好感。

    宋寻月看向她,抿唇一笑,眼里嘴边皆是真诚,随后道:“郑小姐,今日你的生辰宴,我玩的很开心!多谢你的邀请,咱们来日方长,保重。”

    说罢,宋寻月再次冲她诚挚的笑笑,带着星儿等人一同离去。

    郑黎云目光跟着宋寻月的身影缓缓的转,一时只觉自己被人当着面门狠狠一棒!打得她满脑子发懵,头晕眼花,目眩神摇,不知今夕何夕。

    许久之后,郑黎云看着厅外空荡荡的庭院,望着随风卷过的片片枯叶,忽地反应了过来,心内一声凄厉的咆哮:琰!郡!王!妃!啊啊啊啊啊——

    宋寻月浑然不觉,心情愉快到今日这破烂天气,在她眼里都别有一番风味,西风冷峭,天地混沌,她竟欣赏到了冬季萧瑟苍茫的壮阔之美。

    “哎……”宋寻月站在英勇伯府门外,等马车的空档里一声长长的感叹,人生,多么美好啊……

    待王府的马车出来,宋寻月带着一众婢女上了马车,关好车门,打道回府!

    路上,宋寻月挠挠衣前襟,对车内几个婢女道:“饿了。”

    宴会上吃的太少,后来虽然吃了几口点心,但是玩到兴头上时,浑然扑在牌上,什么吃的都抛去了九霄云外。

    寄春正欲说话,一旁的栀香却已含笑道:“娘娘若是饿,不如回去叫厨房准备些精致的吃食。”

    宋寻月笑道:“府里的吃食本就精致,如何再精致?”

    栀香笑眼如弯月,解释道:“王妃近日所用,只是按规制所上的膳食罢了。其实王府的厨子,还会很多宫廷名菜,各地特色,以及一些古籍复原名菜。若王妃想尝尝,等回府后,奴婢便叫厨房给您列了单子瞧瞧。”

    宋寻月和星儿皆是一愣,半晌后,宋寻月道:“那得尝尝!”想她前世过得何等辛苦,如今必得享享前世没享过的福!

    而一旁的星儿,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这些时日,她家小姐吃什么都想着她。每每用膳,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尝遍人间至味,便是立时去死也了无遗憾,未成想,那居然只是王府按规制所上?

    寄春在一旁看着栀香,心头有些奇怪。栀香今晚看王妃的眼神,还有这个笑容,为什么莫名让她觉着有些……慈爱?

    栀香笑意绽开,点点头,对宋寻月道:“那回府奴婢便让厨房列单子,王妃日后大可每日换着花样点。”

    宋寻月哪会不答应?反正她日后会帮谢尧臣大忙,现在借他的光吃点好的没什么吧。

    回到王府,宋寻月径直回房沐浴更衣,栀香通知完厨房列单子的事后,便回了自己屋里,提笔研磨,将今日发生的一切,按例全部写下,绑在鹰腿上,送去给远在建康府的谢尧臣。

    此时此刻,建康府城外山林间的一处空地上,谢尧臣及手下所有人,皆一袭黑衣,并以黑布蒙面。除谢尧臣外,他们各个手持刀剑,围着眼前一群被绑住手脚,强押着跪在地上的人。

    雪满大地,月明长空,照的这山林间亮如白昼。

    建康府前几日的狂风已停,今日下了雪,夜里无风寂静,长空明朗,夜色与雪景都甚美。

    即便野外这么艰苦的条件,谢尧臣还叫属下背着一把红枣木椅子上来,摆在雪地上,翘腿坐在上面,侧支着头,看着地上那堆人,懒懒问道:“都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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