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墨松
乔锦悦脸色白了白,岳砚祁对谁都是礼貌疏离的,被他当着众人这么说,和当众被人扒了衣服没什么两样。
她咬唇就快哭出来了:
“我、我不……”
“不仅如此,还会教人觉得你家教不严。”
乔锦悦站在那里,只觉得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看她,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四处看了看,想寻找母亲。
远处的秦楠和一帮贵妇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走近,雍容华贵。
“好了,砚祁。乔小姐大约不是故意的,便道个歉也就算了。”
宁氏也几步上前,将乔锦悦护在身后打圆场:“就是就是,锦悦肯定不是有意的。姐妹之间闹着玩儿而已,让她与小樱道个歉就好了,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乔锦悦不满的看着宁氏:“母亲!”
怎么能让她和这个小贱人道歉?!
宁氏催促:“道歉!”
乔锦悦拧不过母亲,只能冲着乔樱说:“对不起!行了吧?!”
宁氏陪笑:“小樱便原谅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她也道歉了那这事就算过去了。”
说完,就想带着乔锦悦离开,秦楠也笑着让人群都散了。
“等等。”
少年的声音低沉悦耳,掷地有声。
“乔樱没说原谅她了,所以,请乔小姐重新道歉。”
“砚祁。”
秦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只不过是个乔樱,并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少年站在那,宽阔的背挡在她面前,好似替她挡住了全世界的恶意。
“是我说的不清楚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明明是个问句,却听不出半点询问的语气。
岳家新批的项目,乔家还等着能加入分一杯羹。
宁氏收到乔震的眼神,只能推着乔锦悦上前:“好好给你姐姐道歉!”
乔锦悦万般不愿意,看到父亲的目光后此刻也不能咽下去,低着头死死咬住唇说:“对不起。”
岳砚祁低头看她:“你接受吗?”
“没事,不接受就让她再道。”
周围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摆明了在给乔樱撑腰。
乔樱看了眼周围的人,自然没错过秦楠皮笑肉不笑的脸,她不想让岳砚祁为了自己忤逆母亲。
她低头看自己的鞋尖,轻轻点了点头。
宁氏陪笑:“既然小樱原谅了,那砚祁这……”
岳砚祁看了眼身旁低眉顺眼的小姑娘,只觉得乔樱乖得让人心疼。连他替她撑腰,也不想教他难办,哪怕在家与他冷战,不出七天也会主动拿着牛奶来找他先低头。
刚刚的话他没听全,但后面的那句倒是听实了。
这是他捧在心上小心翼翼呵护的姑娘,不是让人随便欺侮的。
“既然乔樱原谅她了,那自然没什么事儿了。”
宁氏松了口气。
“只不过…”
少年看上宁氏的眼睛,明明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子,却莫名令宁氏脊背生寒。
“希望乔小姐谨记,乔樱不是没人要。”
“至少只要我还在,她就永远有人要。”
黎梦妧本来想冲上来护住乔樱的,被母亲拉住了,看到这里差点没忍住欢呼出来。
祁神他妈的鲨疯了!
-
乔樱头轻轻靠在车窗上,脑海里总循环播放着少年低沉却不显凌厉的声音。
只要有我在,她就永远有人要。
其实她对乔锦悦已经免疫了。
六岁那年母亲选择了跳楼,不到三天宁氏就带着和她一样年纪的乔锦悦登堂入室。人前宁氏是善良识礼的继母模样,人后却纵容乔锦悦肆意辱骂。
不过还好,她有个疼爱她的爷爷。只要爷爷在,就会一直护着她。
可是八岁这年,爷爷病危。他知道自己一走,没人再能阻止宁氏母女进门,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了多年知己好友岳爷爷。
于是她在岳家养了这么多年,从小到大,岳爷爷对她很好,岳砚祁也很好很好。
只不过今晚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不是没人要的那个。
乔樱无端想起岳砚祁让她先回君山墅时,站在不远处的秦楠女士。
她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虽然岳砚祁告诉她没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吧
三个字打出来又回删,岳砚祁已经告诉过她没事了。
斟酌了下,还是什么也没发。
到君山墅后,乔樱就回房将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放在了岳砚祁的房间门口。
是一幅画,乔樱画的。
一幅水墨青松的国画。
她的画多为西洋画。擅长用浓重色彩渲染,质感强烈。因为母亲的原因,她对国画有着天然的逃避心理。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国画,墨彩飞扬,黑白交错青松形象跃然纸上,虽还技艺生涩到底还是成型了,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国画作品中最好的一幅。
画用找专人打造的小叶紫檀木框裱起来了。
乔樱放下后又看了画中心一眼。
画的背后藏了她的少女心事,画框是封死的,也将那些无法表达的东西一并封起,这样就当这些心事都告诉过他了。
乔锦悦说得对,他这样的人远不是乔樱能相配的。
那晚过后,乔樱几乎没有见过岳砚祁回君山墅。
房间门口的画第二天起来就不见了,许是被岳砚祁拿走了。偶尔见过几次还是在伴月山庄,匆匆几句话,他就离开了。
岳砚祁读了大学后就一次也没见过了。
云姨一直在君山墅照顾她,斯德就读的都是上京有权有势的子弟,几乎都在岳砚祁成人礼那天见过他护着乔樱的模样,于是,整个高中没人敢来招惹她。
乔樱两年间出落得愈发标志,饱满的胸脯,不堪盈盈一握的腰,偏偏生了一张清纯无辜的脸,十足的妖精模样。
高三上学期,学校组织野外拓展训练,地点定在了云天山,活动内内便是徒步上山。
高三理科班第一批去,而文科班则是第二批隔天再去。不统一在学校集合,而是自行前往云天山脚下,各班点名完毕就一起徒步上山。
黎梦妧约乔樱一起,于是第二天早上两人一起乘黎家的车过去。
黎梦妧穿了一条白色的公主裙,头发打着精致的卷儿,她打量着乔樱的白色卫衣黑色休闲喇叭裤,甚至还乖乖巧巧的扎了个高马尾,不禁出声:
“不是吧,今天可是去郊游,你怎么还穿这些啊?”
乔樱看着她,高深莫测,弄得黎梦妧云里雾里的。
集结完毕一起上山之后,黎梦妧就懂了。
云天山没有经过人工修缮,维持着本身的原生态,再加上昨天下了入秋的第一场小雨,满路泥泞。
不多时,黎梦妧洁白的鞋就染上不少泥点,她不满的抱怨:“到底谁提出的方案啊?怎么能让我一个青春靓丽的女高中生来这种鬼地方啊?”
乔樱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上高处,又鼓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乔樱倒没什么,小时候住在伴月山庄,经常跟着岳爷爷和岳砚祁爬山,虽然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却一点不娇气,大部分的女孩都体力不支落后大截,班主任组织着原地休息。
乔樱看了眼喘得不行的黎梦妧停了下来,又指了指路边的干净石头,示意休息一下吧。
黎梦妧如蒙大赦,也不管穿着身白裙子,直接坐上去,用手扇着风。
乔樱从双肩包里拿出瓶矿泉水地给她。黎梦妧接过水哭卿卿:“呜呜呜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穿成这样还背着蠢得要死的双肩包了。”
对面路上,林成辞喘成狗,好不容易追上那人,在他身旁瘫坐下去,喘着大气:
“不是,我说,你,走这么快,去,投胎,啊…”
秦眠屿靠着山壁,长腿随意屈起,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最高,从机能包里抽出瓶水来喝了口,喝的急有水顺着嘴角留下来,沿着凸起的的喉结没入衣领也不在意。
林成辞呼吸平复了些,看他喝水也觉得口渴:“给我瓶儿呗。”
秦眠屿:“没有。”
林成辞指着没拉严的包里露出来的粉色包装盒。“那个不是啊。”
秦眠屿面无表情的将拉链拉上:
“不是。”
“……”
他刚明明看到了!
上面写着看不懂的棒子文,还有可爱的小草莓印花。
乔樱休息的差不多了,班主任指挥着大家继续往上走。
乔樱将撒泼打滚不想走的黎梦妧拉起来,好笑的伸手在背后推着她帮她往前走。
秦眠屿也跟着站起来,往山上走。
林成辞:“不是,你好歹让我缓会啊!”
前方的人扔过来个东西,顺着抛物线的弧度稳稳落在他怀里。
是矿泉水。
“别对嘴,爷不想和你亲。”
“……”
谁想和你亲啊?!
那透着痞劲儿的声音再度传来。
“喝完垃圾别随便扔。”
“……”你妈就剩瓶底那一口水了,把他当垃圾桶啊?!
还有谁他妈会随便乱扔垃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