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武道
三人被风球包裹，飘至坝顶，耳闻人声，林向北定睛一看，面前那超级高手身裹一件满是油污的拼接皮夹克，目屎挂眼角，皱纹如沟壑，含胸还驼背，又老又干巴，正是他少时见过的水库守坝人。
守坝人笑眯眯地看了看居中的白巧巧，点点头：“是个小野仙，有点道行了，不错不错。”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站在右边的陆豪，摇了摇头：“是个学拳的好苗子，可惜了啊！”最后把目光锁定了左边的林向北，昏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很快释然：“你认得我，我也认出你了。你是罗老太的孙子对不对？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林向北笑着回道：“晚辈记得，当时还吵着要您帮我捉蝴蝶呢！只是没想到，您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哈哈哈哈！当年我拳法虽已大成，但是境界还不够，否则也不会看不出你的与众不同。唉，前些日子，老夫以为你死了，一直琢磨着要不要去村里见见你奶奶呢。你奶奶可是个难得的好人，这么好的人，就不应该因为别人的死活而伤心难过。”守坝老头的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听的林向北云里雾里，他索性将话挑到了明处：“老人家，既是旧识，那您今晚将我们引来又是为何？是充当你身后那人的保护伞还是你本身就是无为道的人？”
“无为道？哈哈哈哈！狗屁的无为道！”守坝老人仰天大笑。
躲在老人身后的王十一闻言脸色大变，颤声道：“老爷子！我们可是有约在先，人我给你带到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老人理都没有理他，依旧看着林向北，想了想说道：“当年我初到沈村，身负重伤，多亏遇见你奶奶，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才得以康复，我能在这里守坝，也是请她做的保举，所以我欠她的。小娃娃，你被王十一引来确是在我计算之外，一鹤不栖双木，一客不烦二主，或许这就是天意吧。今晚先不论结果，老夫此刻愿回答你三个问题，再帮你完成两个心愿，你看如何？”
林向北听老人如此言语，心中明白今晚必难善了，他沉思片刻，抬头应允道：“可以！但问什么，我要和朋友们商量商量。”守坝老人挥一挥手，转身走进了小屋，王十一见状，也想跟着进去，却发现小屋的门被一股无形劲气阻拦，别说人，就是只蚂蚁也难以钻入，他无奈地暗骂了一句，只得倚着门框坐了下来。
林向北扯住白巧巧和陆豪，压低声音简单分析了一下局势，然后正色道：“这老头一旦发飙，巧巧你元神立即附身陆豪，第一时间逃走。不要走台阶，台阶上布满拳罡，你俩肯定无法通过。直接跳坝，高是高了点，但配合得当，应该问题不大。巧巧，你的身体就交给我，我有法子保她无恙，你相信我吗？”白巧巧点点头，大眼睛扑闪扑闪：“我们逃了，你怎么办？”林向北故意笑道：“你们也听到了，这老头欠我奶奶的人情，最多被他绑起交给无为道，丢不了小命。”这时，陆豪忽然问道：“先前王十一把我们唤做血食，这老头不会吃人肉吧？他要把我们当成年夜饭？”林向北觉得一阵恶心，跳起来给了陆豪一个爆栗，笑骂道：“大敌当前，扰乱军心者，其罪当诛！”陆豪赶紧缄口。林向北想了想，又道：“我先去拖时间吧，能拖多久拖多久，如果能拖到天亮咱就万事大吉。”两人一起点头。
林向北走到小屋门口，狠狠踹了一脚王十一。王十一跳起来就要动手，小屋里传来老人的咳嗽声，王十一放下拳头，恨恨道：“将死之人，我懒得跟你计较！”林向北也不再理他，对屋内喊道：“我们商量好了，你就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吧，你拳术通神，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为何要来沈村当个守坝人？”
“小友这个问题问得好！”守坝老人慢悠悠从小屋内走出，出来时还不忘拉线关了电灯。
“老夫自幼孤苦，蒙师傅不弃，将我带回传我拳术。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师傅病故，我又孤身一人踏足江湖。时逢日寇侵华，国之危矣，江湖何存？于是，我揪结了一批江湖义士寻了个山头落了草，我们不抢农、不抢商，只抢鬼子的补给车和土豪劣绅的屯粮堡。日子一长，便有了些积蓄，我们带着这些积蓄入伍当了兵，开始了和鬼子们硬碰硬刀头舔血的生活。鬼子赶跑了又迎来内战，这时候一起出来的兄弟们差不多都死绝了，而我，或许因为身手，又或许因为运气，非但毫发无损，还爬到了连长的位置。但是自家兄弟，同室操戈实非我愿，我那时不眠不休想了好几天，最终咬了咬牙，诈死逃回了老家。”守坝老人走到台阶前，坐了下来，闭上双目，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段炮火纷飞的日子。
林向北他们本来就抱着拖时间的想法，此时便静静地站着，也不催促。
“然后呢？”倚着门的王十一也听得入神，忍不住出语问道。要不是林向北拉着，陆豪立马就扑了过去。
老人闻言睁开了眼，忽然转了个话题：“你们既然听我的故事，为何不问问我的姓名？”“我们会一些厌胜之术，不敢随意相询姓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林向北信口胡扯，其实心中暗道：“是不是当老子傻，拢共就三个问题，我问你一个姓名，你最多三个字不到一秒就回答完毕了，我还能拖个毛线的时间？”
老人虽然拳术通天，但也无法猜到林向北心中所想，闻言笑道：“我以武窥道，如今已是罗汉之体，你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对我无用。也罢！不问就不问了，名字这东西也就是个称呼，今晚若是顺利，叫张三还是李四又有什么关系。”老人说完，眼眺水面，继续言道：“回到老家后，我便一心扑在了拳法上，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样一晃过去了很多年，我就像那个什么《桃花源记》里的人一样，完全跟这个世界脱了节。不过有失就有得，终于有一天，我在练完拳像往常一样看云舒云卷的时候，突然觉得脑海里嗡的一下，多了一点东西，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翻了师傅的笔记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元神，也不是多出来的，它一直都存在，只是我可以感觉到它了。”
众人听到这里，震撼莫名，尤其是白巧巧，她炼化横骨后，在黑妈妈的帮助下不知看了多少道门典籍，通过无数次的静坐、存想、运行周天，又经过了五时七候才感受到元神的存在，至于元神出马，依凭更多的反而不是境界，而是她们野仙的本能和天赋。她都这么难了，可眼前的这个糟老头子，竟然只是通过练拳就做到了。天下练拳的人多如过江之鲤，可真正跃过龙门的又有几个？说的云淡风轻，其背后的付出绝对是变态级别。白巧巧此时看老头的眼神，由单纯的害怕变成了敬畏。
“在天下道门中，凡是修炼出元神的，便有了渡劫的敲门砖，过四九结丹，过六九炼婴，过九九大成，其中元婴一出便是仙人境了。可是我们武人却不在此列，以武入道修炼出来的元神无法合道，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不被天地认可，所以我们无劫可渡，永远做不了那天上之人。这是所有武人的悲哀，但当时的我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就是不能做神仙吗，天上有珍馐玉食，地上的大葱蘸酱也照样美味无比。我们这种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穷苦人，对生活的追求简直就是没有追求，有一碗饭吃就行。神仙？皇帝？对不起，没有兴趣。”老头说到这里，吧唧吧唧嘴，似乎在回味大葱的味道。
“后来呢？那你怎么会到了这里？”陆豪听得入神，一时忘记了初衷，开始催更，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狠狠甩了自己一个耳巴子。
“后来？哈哈哈哈！后来我后悔了呗！这个人间根本就是一坨屎，它根本就不配留住我！”守坝老头大笑声中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台阶下的罡风感受到他的愤怒，又不受控制的卷起了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