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十
三人表面轻轻松松,其实内心还是很谨慎的,谷雍虽不可怕,但他的身后是无为道。无论是个人行为还是组织企划,如来敢来,估计都不会简单。晚上,老太太早早地睡了,三个年轻人轮番陪着林氏夫妇打了几圈麻将,然后在陆豪一人独输的情况下散了牌局。
各自回到房间后,白巧巧盘腿打坐,最为放松,她身为保家仙,锲约一定,便像是一方土地,只要有生灵进入这块地皮,她会立生感应。她白天告知林向北和陆豪,今晚由她守夜,林向北知她底细,自是无比信任。
陆豪却不以为意,身负所长之托,又和林向北亲如兄弟,敌未现身,怎能安睡榻上?回房间后,他搬了把椅子放在窗边,自己就抱着警棍坐在了椅子上,院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便起身窥探,往复多次,小伙眼皮渐重,最后头一歪,靠在椅背进入了甜甜梦乡。
林向北却是真的睡不着,可能是白天打盹打多了的缘故,他此时手里盘着梧桐果,脑袋里想着自己将来可能要面对的种种,有些事看起来虚无缥缈,但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搁在了眼前。他这一世不是一个天资卓越的人,却是一个非常了解自己的人,从选大学到找工作,到谈恋爱,到买房,每一步都是基于对自身的了解而做出的当下最优选择,虽然有些结果不是很好,但起码是自己开启的这个过程。然而,现在的他有些迷惘了,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傀儡,再往下,似乎每一步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只是被一根线牵着,躲不掉也退不了。
“巧巧说的没错,改变这个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自己变强,强到可以匹配这个难度,既然命运如此,那去做命运之河的弄潮儿,绝不当那风中之絮,无主飘零!”林向北暗下决心,猛一使劲,捏得果中鬼手吱哇乱叫。
一夜风平浪静,唯陆豪头靠椅背落了枕,一大早斜着眼看人。林向北瞅着难受,便让白巧巧用针灸帮他疏通下经络,却被小家仙以大年三十不动针线的荒唐理由拒绝了。“巧巧都说她守夜了,你非要跟着掺和,你看,得罪她了吧!”林向北有些无奈。陆豪挥挥手,不置可否,心中却暗道:“落个枕倒没什么,被巧巧拿针插了脖子,还指不定会咋样呢!我这算是逃过一劫啊!”
按照青蚨习俗,家家户户在三十上午要洗年澡,换下的脏衣服当天就要清洗结束,因为大年头三天是水神的寿诞,不适宜动水。三人中陆豪和白巧巧就没有可供换洗的外套,最后逼的白巧巧画了两道净衣咒,将脏衣服丢进符箓燃烧的青色火焰中烧了一遍,又囫囵取出来穿上,别说,效果还挺好,这些烧过的衣服,不仅没有损坏,还有股淡淡的姜黄香味,似乎颜色也比先前更鲜艳了。陆豪大喜,狂拍白巧巧的马屁,说就靠这个手艺,以后开个干洗店,也能冲出中国,走向世界。结果被巧巧一顿狂怼,这净衣咒是通过瞬间的高温烧去身体衣物上的晦气,对某些不可明言的行业来说,可谓千金难求,你却想着长期用它来洗衣服,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贵贱!把陆豪听得一愣一愣,全然不敢辩驳。
谢淑芬父母过世的早,她也没个兄弟姐妹,加上老林家又是外来户,每年过节,他们家可以说是整个沈村最冷清的一户。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多了两口人,所以今年老林家的年夜饭是吃得热热闹闹,也是鸡飞狗跳。因为林向北的起哄,每个人在饭桌上都表演了一个助兴节目。
白巧巧表演了一个近景魔术,此类障眼法对她这种野仙来说,就像打哈欠那么简单而随意,她表演完,老太太的叫好声最大,这些天全新的相处模式,让老太太几乎忘记了对方就是那个喜欢在柴房倒吊着有些不近人情的保家仙妹妹,不知不觉她已把白巧巧当成了和自己大孙子一般无二的“小朋友”。从妹妹辈到孙女辈,白巧巧并不在意,因为她的兜里正装着老太太硬塞过来的压岁大红包,这是她在柴房数年却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小丫头露着虎牙,脸上笑开了花。
白巧巧表演完,林向北主动请缨,给大家背了一大段绕口令,绕口令的内容正是他的手机铃声《玲珑塔》,天天听,想不会都难,只是他背得流利,却不叫好也不叫座。林向北大呼众人不识货,全都得罚酒一杯,吵吵闹闹中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接下来,林氏夫妇合唱了一段黄梅戏经典桥段《夫妻双双把家还》,赢得一片掌声,谢淑芬挽着老公的胳膊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在粮站上班的青葱岁月。
老太太在大家极力邀请下,哼了一段山东传统的柳子戏,很多戏词老太太已经记不清了,曲牌名更是忘了个干净,但是意思还在,大家都听出来说的是后汉刘知远与李三娘悲欢离合的故事。
最后轮到了陆豪,先前还跟着林向北起哄的他,一下子就蔫了,没有才艺的痛苦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后来逼得实在没办法,小陆警官竟然模仿了一段他父亲陆百鼎在单位演讲的过程,尤其是那句“生意是生意,慈善是慈善,生意当慈善,早晚得要饭”的金句一出,除了林大同,其余的几人都差点笑背过气去。林大同倒是觉得偶像的话很理智很有道理,不愧是能把企业做大做强的人。表演结束,他还一直撺掇着陆豪给他爸打电话,直到陆豪说他爸在国外考察要到明年开春回来才悻悻作罢。
饭后,林大同生了个大大的火盆,一家人围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春节晚会。当刘谦上台表演完魔术《千变万化》后,大家都齐齐看向白巧巧,白巧巧没想到自己会和春晚撞车,她在脑海认真回想了一下节目过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魔术师比我厉害,我揭秘不了。”等到本山大叔上台的时候,林向北奶奶已经去睡觉了,小品演完,林大同抱怨了一句没有以前搞笑了,谢淑芬也附和说现在小品里广告打的太多,然后夫妻俩就起身回了房间,关门时,林大同向儿子喊一句:“炮仗放在厨房了,零点的时候记得放掉,辞旧迎新!饿了的话灶台上的电锅里温着茶叶蛋!”林向北点头答应,看了下时间,距离零点还有二十分钟。
“你们说,今天大年三十,谷雍应该不会来吧?”林向北边问边丢了个橘子到火盆里烤着。
“神经兮兮的人不好揣度。”白巧巧拿棍子拨了拨炭火。
“反正今晚我又没打算睡,不来咱就看电视;来了,铐起来,陪咱们一起看电视!”陆豪一晚上难得幽默了两次。
林向北给陆豪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将烤热的橘子用火钳夹了出来,用嘴吹了吹灰,轻轻放在了白巧巧的长凳边。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看着,我去院里放炮。巧巧,害怕的话把耳朵塞起来。”林向北站起身,从侧门进了厨房,厨房虽然没有开灯,但院里挂着两盏通电的大红灯笼,灯笼的光通过玻璃照进厨房,林向北很容易就看到墙角立着的那桶高升炮仗。打开厨房的门,林向北抱着炮仗走到了院中,此时,已接近零点,沈村有些人家已经提前开始放炮,齐刷刷的冲天响将群山震得嗡嗡乱叫,哔哩啪啦的大地红炸得地面发麻。林向北闻着漫天的硝磺味,笑了笑,对自己说道:“林向北,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