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来电
车上三人轮番安慰了一遍老太太，便已经到了沈村村口了。林向北坐在车里，尽管车窗都关着，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又湿又腥的气息，空气温度较镇上似乎也低了不少。林大同将车直接开进了老家的院子，院墙是他父亲当年从山脚下一担一担挑石头垒起来的，这些年来倒是结实依旧。院子里有一棵上了年岁的柿子树，每年柿子结得不少，但是树心已经空了，林大同小时候会经常钻进树洞和其他孩子捉迷藏，林向北小时候亦然。此时，罗氏正提着个篮子站在树下，看着回来过年的孩子们。
“奶奶！”车还未停稳，林向北已唰地一下跳将下来，撒丫子跑了过去。罗氏的篮子里装得是秋天从山里摘来的野生板栗，老太太一颗一颗都剥了出来，有太阳的时候便拿出来晒着，因为她孙子说过，晒干的栗子更甜。见孙子向她奔来，老太太赶紧从篮子里抓起一大把，准备像小时候一样塞进林向北的兜里。可当她看到林向北吊在胸前的胳膊时，心中陡然一惊，手里的栗子也撒了一地。林向北赶紧蹲下身子将栗子一颗颗捡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奶奶在担心自己，是以一边捡一边道：“奶奶，我的手没事，回来那天不小心被车蹭了一下。”“什么被车蹭了一下，你怎么对奶奶不说实话呢？妈，你大孙子也就是我儿子现在可比你儿子厉害多了，他这条胳膊是在和歹徒搏斗中受伤的哩！和持刀歹徒啊！你说他有多了不起！”林向北见自己母亲故意编排自己，也觉得好笑，起身将板栗放进篮子后，一把搂住奶奶的肩膀，撒欢道：“任你怎么说，奶奶也不会骂我的，她只会说我的孙子长大喽！”罗氏被晃得前仰后合，只得笑骂道：“好了好了！别把奶奶摇散架了。知道你长大啦！但平时也要注意安全，这么危险的事以后可千万不许做了！来！吃栗子，不甜不要钱！”林向北见奶奶笑了，知道大功告成，抓起一把栗子就往房子里跑，边跑边喊，说要去看看小时候的玩具还在不在。他小时候跟着奶奶待在沈村，基本没什么玩具，都是老太太找村上的木匠给他做了些刀刀枪枪、陀螺竹蜻蜓之类的，平日里丢得到处都是，老太太就跟着拾起来放在一个废弃的水缸里。经常是奶奶前脚收，他就后脚拿，奶奶再接着收，这样收着收着，有一天拿的人突然就长大了，去了镇上，又去了县城，最后去了一个奶奶这辈子也不会踏足的地方。
整个下午，林向北都偎着奶奶缩在房间里看电视。这里没有空调，青砖大瓦的平房冬日里总显得格外的冷。林大同和媳妇在厨房里筹备大年三十的饭菜，顺便也包好了晚上要吃的饺子。天要黑的时候，林大同把土灶里剩下的柴火扒了出来，添了几根木炭，在厅堂弄了个火盆，塞在了桌子下边。谢淑芬则捞起了白菜大肉饺子，配好汤汁蘸料，招呼林向北一起端了出来。老太太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饺子，取出一个小碗，盛了三个，慢吞吞出了厅堂，向柴火房走了过去。“奶奶是养了狗吗？”林向北右手捏起一个饺子丢到了嘴里，烫得吱哇乱叫，一边叫一边口齿不清的问道。“你常年不回家，我们又忙着看店，你奶奶一个人在沈村，养点小动物陪陪她也挺好。”林大同说完，学儿子也想偷捏个饺子，不想被媳妇一筷子敲掉。“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德行，等妈回来了才能吃！”林向北看着父亲一脸委屈的样子哈哈大笑。笑声中，老太太走了回来。谢淑芬将老太太扶到上座，一家人开了一瓶当地的土烧，美滋滋地吃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谢淑芬收拾完碗筷，一家人聊了会天，从年景到生意又到家长里短，不经意话题来到了林向北的终身大事。林向北觉得无趣至极，不禁想起了梦中的红袍佳人，还有那为爱痴狂的洛飞虹。正想着，突然他手机铃声大作，掏出来一看，竟然是马六甲打来的，他赶紧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摁下了通话键。
马六甲一开口还是那么地瓮声瓮气，只听他直接骂道：“臭小子！你的良心是不是让狗吃了？到家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报备一声，北固一大群人都担心着你呢！常老头说你不在旁边数着数，他做引体向上都没劲。花婆婆也唠叨着让我告诉你，她今天又往你账号打了两百积分。还有”林向北有些感动，但这两天乱七八糟的事情的确是一件接着一件，他连摸手机打个排名的工夫都没有，当然，现在一只手也确实不太方便。等马六甲罗里吧嗦说了一堆后，林向北才抽猛子挤进去一个称呼：“老马！”马六甲立刻反驳：“叫马叔！辈分这东西很重要的知道不？”“好的，老马，小爷问你个事，按你所说，北固好像人人都在想我，那么你呢，有没有想小爷？”林向北好整以暇。“我啊？倒是不怎么想你这个人，只是晚上找柴秃子喝了两盅，看他那个怂样，老子很难不怀念你的酒量啊！哈哈！”马六甲和林向北隔着电话一起大笑起来。笑罢，电话那头的马六甲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小子，还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下。你这次回老家过年，可以多待一段时日再过来，据可靠消息，咱们北固正月十五一过，便要拆迁了。你来早了，怕是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反正你现在没有工作，就在家多陪陪父母也挺好。你的房产证和身份证的复印本，街道社区里都有，到时相关的登记手续柳科长会帮你一一办妥，等你来了直接去领补偿款和新房钥匙就可以了。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不太敢相信？”林向北不是不太敢相信，而是彻底的懵了，他今天上午还骗父母说房子拆迁了，结果刚到晚上竟然就成了事实，这简直就是大神通者的言出法随啊！他在这边被震撼到无语，马六甲在那头可是急坏了，一直喂喂喂个不停。林向北消化了好一会，才深思熟虑道：“老马！拆迁登记的时候，让柳科长帮我申请一下，新房我不要了，全部换成现金行不行？”马六甲倒是没想到林向北会提出这个要求，毕竟大城市拆迁，选房子的还是大多数，因为它有上涨的空间，不夸张的说，十年前比对十年后，房价很可能翻上一倍都不止。“为什么？准备一直待在老家吗？”马六甲想不明白。“当然不是！老马，我想过完年后，去找一找洛飞虹！”这是林向北看完信后思量很久做出的决定，此刻也是他第一次说出这个决定。电话那边，马六甲沉默了。过了许久，马六甲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真的想好了？”“嗯，想好了！有些事情或许永远找不到真相，但不能没有结局。我一定要找到她当面问个清楚！”林向北的回答干净利落。马六甲心道有必要这么义正严词吗？想知道真相还不如来问我，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是罗-教那逆天的存在，不对！马六甲突然发现这里面的逻辑有些说不通，他赶紧对着电话喝问道：“林向北！你想找的到底是什么真相？”林向北闻言，嗫嚅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对着手机吼道：“我他妈的就是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有没有和她发生性关系！”“卧槽你大爷！”对面马六甲猛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