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恩威并施
杂货铺很普通，似乎许久没生意，一个小店员闲的正趴在桌子上困觉。
沉默许久陆修指着那小厮的位置道：“以前我最喜欢趴在那个位置吃糖葫芦，一边摆弄九曲连环。”
又指了指他们旁矗立的参天大树。
“这棵树，我小时候很调皮，总是在这树下撒尿。”
看不出来陆修以前还挺皮的。
“那时候母亲和我看店，父亲跑山货，每天都会往四周城镇带些稀奇的东西回来。偶尔我也跟着他去转村子。那时候麦芽糖很甜，母亲很严厉不让我吃，可是每次跟着爹出门，他都会偷偷给我买。”
说到这，他目光黯淡下来。
“这些，都是六岁以前的事情。”
柳倾倾听的眉头深锁。
可以听出，童年的陆修父母健在的时候他是幸福的。
“后来呢？”
“陆老二身体抱恙，爹娘只得暂时歇业，回去侍疾。如果那次我们一家人没有回去，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他们不会因为上山砍柴而失足摔下山崖。也许父母健在，身体安康，能看我娶妻生子，含饴弄孙。可惜没有如果。人生也不会再来一次。”
柳倾倾听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那这家店铺在你爹娘去世后怎么处置的？”
“刘江（陆修大姨夫）拿了些孝敬，陆老二便将铺子给了他们。”
虽然陆修只是简提一句，但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这家人私下的不要脸交易。
父母去世，遗孤还在，人家的家产却分割算计得干净。
陆修那个时候还那么小，能在吃人的环境里活下来，真的是可悲的幸运。
此时，一对年近五十的夫妻走进店里，女的腰膀肥大，一脸泼相，长的与陆家老婆子有五分相似，相似在夸眉眼，刻薄嘴。
她身边的男人，身体高瘦，眉毛短，眉骨突出，头顶尖额头窄四白眼。
这两人就是情侣版的胖瘦头驼。
陆修一见这二人，身体突然紧绷，寒寂的眼眸里隐藏着波涛汹涌。
她拉住他的手，双手护在手心。
“陆修，你现在有我在身边，还有我陪着你呢。”
因为巫江城路途遥远，再加上在街上逛了许久，回到村子里天色已晚。
整个村庄仿佛笼罩了一层黑色的薄纱。
回到家，小花正在将小鸡仔赶进笼中。
前阵子用孵鸭蛋的方法，孵了三十只小鸡。
一只只可爱的小鸡仔正乖巧的缩在笼子里。
两小孩见他们俩回家，立刻激动的跑到跟前。
“嫂子！你买了那么多东西啊！”看着板车上满满一堆东西，小狗惊呆了。
她展手招呼道：
“别愣了，赶紧来帮我们搬！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小狗兴冲冲的走过来，抱起其中一堆东西，满是好奇的问道：“是什么啊？”
“搬完再告诉你！”
“是饴糖，好甜！”小花站在一边，嘴里被柳倾倾塞了一颗糖，笑眯了眼。
“啊！糖啊！”放下东西去而复返的小狗显然对糖失去兴趣。
陆修弹着他脑门道：
“小子傻站着干什么！你嫂子专门给你挑选了套你心心念念的雕刻工具刀！干活不积极，就不给你！”
小狗顿时精神一振，力气又立刻回来了。
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真的吗？嫂子，你真是我的亲嫂子！”
这时厨房里的丁叔也走了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他道。
“叔你歇着，没多少东西，我们很快就搬完了！”陆修道。
草草吃了晚饭，柳倾倾坐在案桌前开始算账。
将今日的花销，一一记在账上。
还有最近一次给三家店铺交货所赚的钱，大概一千两百斤干货，剔除成本，净赚六十两。
一个星期才六十两！
这速度太慢了。
今天与陆修出门送货，下午是刘子轩三人收货记录的。
看这狗爬式歪歪扭扭的字，模仿的是陆修的字迹，不过明显的走形了，她一眼就认出是刘子义写的。
整篇项目核对后，她表示很欣慰，至少合计是对的上的。
这说明她前些日子给他们教的算术还是有成果的。
最近山上菌菇产量在下降，货收的也越来越少。
后面怕也更挣不了多少钱了。
“倾倾你要的糯米饭饭蒸好了！”
陆修唤她时，她刚算完账。
合上账本，柳倾倾回头。
“这就来！”
“嫂子，醪糟好吃吗？”小花乖巧的坐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
“酸酸甜甜的味道，我是挺喜欢的！”
柳倾倾将酒曲碾碎，撒在蒸熟的糯米上。
做了五斤糯米，酒曲大概用了20克的样子。
蒸熟的糯米要先放凉一下。
大概不烫手就可以了。
酒曲和糯米混在一起，适当的加点凉白开，自然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然后用个小缸装起来压平，在中间戳一个小洞透气。
用盖子掩住。
家里的老棉被不容易漏气，利于发酵。
放在老棉被里捂实，夏天只需要两天，冬天需要四五天，按照现在的天气大概三天左右应该就可以！
“嫂子好厉害，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住你！嫂子你是无所不能的仙女吗？”
柳倾倾被小花的话逗乐了。
“对，以后叫我仙女姐姐。”
摸了摸她已经长的圆润的下巴，笑道：
“我也是刚学的。学无止境，每天成长一点，你就会好多的东西。”
酒曲是在徐酒仙那里买的，做法也是他教的。
不过还好，没学废。
就等三天后看成果如何。
“嫂子，我也会每天好好学的！”
“嗯，小花真乖！”
次日，春风气爽，阳光洒下一片暖意。
她又去后山看了下鸭棚修建进程。
鸭棚建了十个，框架已经差不多建好，池塘也基本竣工，这两天就可以给鸭棚盖瓦片。
这是半个月的进度，说来已经算很快了。
“柳姑娘。”
小虎刚从后山竹林出来，手里还提着桶，看桶里剩余的玉米粉混青菜叶残渣，应该是刚刚喂了鸭子。
比起初见时的莽莽撞撞，他现在陈定了不少，见着柳倾倾也极为尊重的打个招呼。
从这个月开始，柳倾倾给他提了两百文一个月的工钱，以前是按三十文一天算，现在是六百五十文月结。
现在吴小虎与吴叔都成了她的雇佣长工。
两人日子有了盼头，对柳倾倾感恩戴德，做起事来也是勤勤恳恳，十分积极。
“吴小虎，过两天，你和他们一起来学识字吧！”
“柳姑娘，我，我也可以跟着学吗？”吴小虎眼里泛着激动的光，却也有些不敢相信，仿佛自己出现幻听。
“嗯，你做事做的不错，以后可以继续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于你，但是跟在我身边，光是会做事还不够，懂吗？”
吴小虎立刻眼睛就红了。
眼前的女人，虽然严厉，苛刻。却给他饭吃，给他事做，他活了命，过的比其他人还好，宛如得了新生。
在这遍地是粗泥农人的穷山村，识字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他吴小虎何德何能？
张叔张婶如果是他的第一再生父母，那么柳倾倾无疑是第二个！
其实在她教那三人算术识字的时候，吴小虎眼中的艳羡是藏不住的。
柳倾倾想着反正这人也暂时跟着自己做事的，既然在她手下做事，不管他是个挑粪工，还是养鸭工，总归不能是个文盲。
吴小虎还年轻，接收能力强。
不如趁有时间，一起教好了。
“谢谢你柳姑娘。”吴小虎紧张的揉握着带着补丁的衣角，高兴的不知所措。
“我的决定是根据你做事的能力来定的。你要记得，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本该，是应得的。我给了，是你做的好，令我很满意。我不给，那只能说明，你所做的都是该做的！没有什么值得嘉奖，因为那是你的本职工作。”
滴米成恩，斗米为仇的故事多不胜数，柳倾倾不想让对方有被自己施恩的错觉。
她当他是员工，鞭笞他，对他严厉，不过是对双方都好。
但吴小虎心中反而更钦服柳倾倾了。
她让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能力的，听似说教，却给了他自信，给了他积极的动力。
“我都明白的！”
吴小虎忽然大嗓一嚎，激情四射。
柳倾倾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在吴小虎面前她一向都是一副威仪的姿态，还好自己刚刚够稳，不然就失态丢人了。
她嘴角一扯，
“好了，继续做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