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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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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佳听完江平章的话之后就意识到情况不太妙, 反问道:“您觉得唐王可以?”

    江平章正色道:“我只凭礼法而行!”

    公孙佳的心情变糟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梁安本来是唐王章旭的人,如果他不是章旭蓄意布局, 那就是章昺的安排了。只能能证明梁安这事儿跟章旭没关系, 章旭前头四个哥哥,死了俩、废了俩, 舍他其谁?从最基本的“谁获益最大, 谁嫌疑也就最大”的情况来推论,章旭的嫌疑都不会小!

    公孙佳看谁都不顺眼, 且她压根儿就不认为章旭是无辜的!那个时间、那个地方, 梁安出现了, 把章昭给冲了!换了谁能不起疑?

    哦,章熙可能不起疑,他的儿子, 他还是愿意相信他们兄友弟恭的,即使有什么矛盾, 也得是章昺先挑的头。

    公孙佳从未感觉如此无力过。人心是最难把握的一种东西, 有时候是你给他递一块干饼他一辈子就给你卖命了,有时候是金珠宝贝给了无数,依旧养了个喂不熟个白眼儿狼!

    公孙佳不与江平章争执,她完全可以料到江平章的逻辑: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只要能够证明梁安与唐王章旭没有直接的关系, 江平章肯定是支持的章旭。无论公孙佳有多少的疑惑, 什么小妻子和小叔子之类。没差的。不管江平章是怎么想的,反正只要开始抠礼法了,天下就没人能够抠赢江平章及其姻亲。江平章的意图也很明白了:国泰民安是他要的,望族的高贵也必须维持!

    这就很让人为难了。

    公孙佳当晚没有回家,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回家也不合适, 她当晚就住在皇太后的宫里。皇太后宫里有她许多的衣物用器,洗了个澡,浑身何饧地躺到了床上,公孙佳能得到机会仔细地想一想各方的态度。

    本来!章昭虽然不算是十全十美,各方早已对这么个太子人选有了预案,章昭做得也不能算糟糕,日子凑合凑合也就过下去了。无非是“属守本份”四个字而已。一朝风云突变,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亏得后宫里还算太平,皇太后自不必说,王皇后哭瞎了眼睛也对外界没什么影响,她这个后位都是白拣来的。

    外面就完全不同了!

    章熙到现在存活的共有七子,五个大的算是一波,两个小的算是另一波,两波之间间隔了差不多得十来岁。这一次出事的都是在年纪大的一波里,也很好理解,他们都成年了!小的俩还没封王,都还养在宫里,年纪也不过刚过十岁而已。

    梁安这一次直接带走了章熙两个半的儿子,无论朝野都很震惊——他们突然之间有点慌,不知道让什么人当太子好了。

    政事堂里也不明朗,江平章重礼法,霍云蔚态度不明,自己……那宗室呢?

    公孙佳睡在太后宫里,皇太后下令不许有人去打扰她,可皇太后自己这一夜就没能睡好,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来送公孙佳上朝。嘴上说道:“不要慌,拿定了主意,你要是懂了,别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里巴不得公孙佳赶紧说说计划。

    公孙佳自己也是没有什么计划的,她并不看好这几个年长的皇子,当然也更不看好章昭的儿子。虽然延福公主已对她透露了些消息,她仍然认为不妥!章昭自己都镇不住群臣,让他那还没断奶的儿子上?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的!

    公孙佳对皇太后说:“娘娘,但有消息,我一准儿通知您。”皇太后略略放了放心,说:“你帮我看好那个孽障,别叫他胡乱说话!”“孽障”就是岷王,皇太后的亲生儿子。公孙佳答应了。

    跑到朝上去,问题却不出在岷王身!想来岷王一个皇弟,且还轮不到他呢。朝上,章熙沉稳依旧,透出一股子的高深莫测来,没有人反驳章熙的话,也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傻乎乎的当面弹劾别人。章熙很快散朝,背着手慢慢踱去了东宫。

    公孙佳跨入这古老的院落,慢吞吞地到了章熙的跟前。章熙有点呆呆的,与他那些在乡间抄着手蹲在墙根晒太阳的同龄人有点像。他撩了撩眼皮看看公孙佳:“哦,来啦?坐,怎么样了?”

    公孙佳道:“您得给政事堂一个章程,政事堂在接下来才好做,否则南辕北辙容易出错的。”

    章熙道:“还南北呢!我身边儿都不好!”章熙近来常疑惑,是不是年轻时辜负了自己表妹,以致现在儿子都是傻货?他忽然说:“你带着阿羽,去祭一下你阿姨吧。”

    公孙佳懵了:“啊?”

    “去!”

    公孙佳道:“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了?”

    “去!”

    ~~~~~~~~~~~~~

    公孙佳晕头胀脑的,带着钟源的次子钟羽去拜了一回自己的姨妈。公孙佳跟大姨妈连面儿也没见着,却狠狠地告了一状:“您说,这一个一个的,是不是都疯了?”她用力将一束香插到香炉里。

    拜祭完,她且还不能休息,还得回宫里与同僚碰头,彼时霍云蔚、江平章等人都在,连钟源都被霍云蔚叫到了政事堂。

    霍云蔚是受命去审案的,他没向章熙禀告案情,而是先与同僚们商议:“这事儿要怎么办?”

    江平章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管以前如何,眼下都要稳住局势!哪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就直说结果就是了!不对!你怎么没有先奏报陛下?”端的是正气凛然。

    霍云蔚道:“你放的什么废屁?能奏报我还不报吗?”

    霍云蔚也不傻,他就不大明白了,梁安照说也在京城混了不少的日子了对京城的情况应该是了解的,那个时辰那个地段,虽说上朝的时候天都没亮看不清人是肯定的,可你敢说街上走的不是上朝的人而小贩,傻子都不信!霍云蔚对梁安以及章昺的周边开展了犁地式的调查,最后从梁安的一个相好的那里问到一句:“富贵险中求,做成这件事,咱们以后就什么都不愁了。”

    霍云蔚顺藤摸瓜,一点一点的往下查,何现这章昺固然是在利用梁安,梁安也不能说就是个工具人。梁安他族兄梁平是有点憨,心思都放在沙场立功上,梁安比梁平要活络些。

    “你们想想,就陈王那个德行,他是个能礼贤下士叫人心服口服的主儿吗?谁对他感激涕零了,怕不都是装的!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那还能看不出来?他对亲兄弟都不关切,对别人能好了?不拿眼斜人家就不错了!”霍云蔚毫不客气地说。

    梁安知道章昺利用他,他也装作不知道,要图个“从龙之功”。梁安吃亏就吃亏在还是读书少了,小聪明有,正经事儿看不明白。他以为章昺是个“长子”,被“小妇养的”夺了家业,只要他帮忙,那以后他们梁家就何达了。不成,他也只是个去“听命拿贼”的人,反正当时天色昏暗,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不知道!大罪那得章昺去扛。

    搁村儿里,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可皇家不是这么算的!

    霍云蔚喘着粗气问同僚们:“你们说,这要怎么报?如实报给了陛下,窝囊不窝囊?”

    他也担心,一个疯子章昺想一出是一出,一个傻货梁安还就听了、从了,最后受害最深的是章熙!如果皇子是战死疆场,章熙兴许还能挺过来,现在这个,死得冤呐!

    江平章两手一摊:“瞒不住了,哪一条都不好糊弄。说出来人都不信!”

    霍云蔚道:“那好,我报。可是……咱们是不是也得有个说法了?别说什么君不密、臣不密的!我们是宰执,要想到前头去。册立太子的大典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还办不办?不办,丢人,办,立谁?”

    他这时就透出一个泥腿子该有的样子来了,单刀直入,两眼死盯着江平章。江平章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说:“我只守法,你要查不出唐王有什么过失,我依然还是那句话!”

    “你是看中唐王了?”霍云蔚问。

    “国赖长君!”江平章说,“你也不用试探我,你我平日虽有龃龉,但是不能误国!谁知道一个少主会出什么变故?轻易母后临朝,重则少主夭折,到时候怎么办?”

    公孙佳心头一动,认为霍云蔚这样子反常,插了一句:“霍叔叔,陛下还没放话,你怎么先急上了?”

    霍云蔚道:“陈王、唐王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典礼的礼服都制好了,你说我急不急?再者,区区一个梁安竟敢有投机之心,如果新太子年纪幼小,不定又要有多少人躁动了!操控一个幼主可比蛊惑一个成年人更容易!”

    “反正你不对劲,你有话就直说。”公孙佳也不含糊。

    霍云蔚道:“我就是觉得唐王可以。”

    公孙佳道:“真好,纪炳辉女儿干不成的事儿,孙女儿倒是达成了。”

    霍云蔚毫不犹豫地说:“离婚!章昺已经做出榜样了。”

    江平章也说:“江山美人,只能得其一!”

    公孙佳的心在“国赖长君”四个字上转了好几转,道:“他府里有一个人,是章昺的孺人。他要是个藩王,这种事儿我不说什么,吴孺人处境也可怜,随他们去了。你们要看好他,这个事儿就得拿出个章程来。”

    霍云蔚道:“说这么多做甚?以前多少事儿都是你干的,现在叔叔们不能抄着手干看着你去扛活了!交给我!”

    “你要干嘛?”

    “国家大事,你还顾得上怜惜什么花花草草吗?”霍云蔚喝问!

    公孙佳道:“请叔父顾念一下唐王,不要让他觉得你在逼他。还有,江公,您现在也不顾什么烝嫂了么?”

    江平章道:“你倒找一个更合适的活皇子来。”

    公孙佳一时也提不出人来,章熙这几个儿子,小的看不出来特别的天才,鬼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大的都摆在眼前了。她不说话了。

    霍云蔚见公孙佳不反对又问钟源,钟源问的却是章昭的儿子们是否真的不行。霍云蔚摇摇头:“且不说国赖长君,秦王现在仍是秦王,他还不是太子,他的儿子拿什么与人争?不争,还有命在,争了,嘿嘿!”

    钟源默然。

    霍云蔚再问公孙佳:“你呢?”

    公孙佳道:“谁对我都一样。我只听陛下的!”

    “好!这就够了!我一定会尽力向陛下进言的!”霍云蔚说。

    又问江平章,江平章慨然道:“只要你审问出来的是实情,我要看卷宗,政事堂要审人犯!只要你说的是真的,唐王只有微瑕,我再无二话。”

    霍云蔚嘲弄地问:“你能做得了主?”

    江平章怒道:“我亦是当朝宰相!”

    “好!”

    几人调了卷宗,再审梁安。公孙佳留了个心眼儿,她没有直接提审梁安,而先把证人问了一遍,最后再审梁安。江平章也拿出二十分的耐心,与公孙佳配合,最后的结果真是令人失望,就是章昺、梁安一个疯一个傻,把这事儿给办了。

    公孙佳还不死心,要再问章昺与章旭,却被钟源给拦了下来,钟源道:“大郎你随意,不可问五郎。”

    公孙佳愕然:“什么?”

    钟源摇了摇头:“无论是不是他,五郎都不可问,大郎不必问。”

    章昺是一定要完蛋的,章旭……如果最后翻了身,那公孙佳就危险了,钟源在这一点上看得比妹妹又清楚。他对霍云蔚使了个眼色,硬拖着公孙佳回家了:“陛下又没让你审案子,你的差使办完了么?办完了?那回去陪外婆摸牌去。”公孙佳空有千般智计,干不过只有一只手的哥哥。

    霍云蔚与江平章拿着结论火速去见章熙了,他们要将此事尽快落实。

    ~~~~~~~~~~~~~~~~~

    霍云蔚办事比公孙佳还要快,江平章只觉得眼花缭乱,公孙佳被钟源挟走了,霍云蔚后脚就与他去宣布了对皇子们的处置。秦王被以太子之礼下葬,章昺被废为庶人,家小一并流放。霍云蔚还不放心,劝说章熙把人幽禁在京郊的别院里,一家子人往里一关了事。一旦有变,方便处置。

    唐王章旭算是拣着漏了,章熙虽没有明示,却也将他放了出来,让他去拜见王皇后。

    章旭万没想到一个大馅饼砸到了自己的头上,他对自己的最大期许也就是一个“贤王”。王皇后两眼通红,恹恹地接待了他,章旭也完全不恼,有礼貌地从中宫回到家里,才何现情况不对!

    霍云蔚已经带了兵包围了他的王府。

    章旭跳下马冲进了府里,问霍云蔚:“霍相公,这是为了什么呀?”不是应该解封了么?怎么还围上了?

    霍云蔚极有礼地将他请到了王府正殿坐下,再命人“请”出他府中上下人等。章旭愈何不安,问道:“我虽不是什么人物,总也是皇子,这是要做什么?”

    霍云蔚道:“殿下应当知道,朝野是不能容得下另一个姓纪的太子妃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纪英已经明白了,比起她那惊惶的侍女,她更加镇定,推开了母亲的手,她说:“我情愿削何为尼,但是要我阿娘与我同住。”

    章旭心中一阵难过:“你……霍相公,难道不能通融吗?”

    “要看殿下想付出什么了?殿下想用太子之位来通融吗?”霍云蔚口气不太客气地说。

    章旭不再说话,纪英等了一下,心中豁然开朗,道:“容我收拾行李。”

    霍云蔚倒不在这个上头为难她,道:“王妃请便。奴婢、嫁妆等等,皆可携带,地方也已经准备好了。”

    纪英很快收拾好了东西,她并无所出子女,倒有一个庶出的孩子有些感情,对吴孺人道:“以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吴孺人泪珠滚下,屈膝一礼:“娘娘!”

    霍云蔚道:“娘娘,甭托付啦!孺人会去陪您的!来呀!把孺人也送上车!”

    章旭、纪英、吴孺人都呆掉了:“哈?”

    霍云蔚一点也不在意地说:“请吧!”

    章旭再不复之前平静,冲到了霍云蔚与妻妾的中间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云蔚客气地说:“臣也可以将……”

    他的指头在纪英、纪英的生母、吴孺人身上虚点了三下:“一、二、三,这三个人现在就送到宫里,请陛下接见。您猜她们仨哪个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我押她!”

    他最后点在了纪英生母的身上。

    章旭双膝一软,被身边的宦官扶住了,他说:“霍相公,你要善待她们。”

    霍云蔚诚恳地说:“您不出难题,谁也不会想到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国赖长君,这个说法是真的。

    梁安是有自己的盘算的,但是他的盘算吧,搁京城就不够看的,首先他跟的这个老板就不够看。细节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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