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玉面狐狸
入夜,云华将银钱都带在身上后,便带着邱白芷,跟着萧凌出了客栈。
一路出来时,客栈也安静的很,似乎只有他们三个客人似的。
推门出来,街上更是诡异。
路过的房屋都瞧不见光亮,就连主街的铺子也早早打了烊。
路上别说是乞丐了,就是人影都没瞧见一个。
云华更是疑惑的很,这就算是宵禁,也太早了吧。
云华正想出声问问,哪知就听见萧凌一脸谨慎的说道,“别说话,跟紧我。”
见状,云华也不敢再多言,只能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拉着邱白芷紧紧跟在萧凌身后。
萧凌走的方向,似乎一直都在绕圈,看的云华都有些迷糊。
只是却在走到第三圈时,变换了一个方向,然后再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云华这时才发觉这好像是个八卦阵。
直到走了一会儿,似乎能听见一些热闹的人声,却又见不着一个人影,就是光亮也没有。
让人听了,反而觉得瘆的慌,邱白芷全程都死死的拉着云华的胳膊,心里更是愈发觉得这漠沙城确实是个鬼城。
一盏茶后,萧凌才渐渐在一处漆黑的屋前敲了敲门。
借着幽幽月色,云华抬头看了看,瞧着倒像是谁的府邸,只是却又有些荒凉,唯独挂起的牌匾上,清楚的写着——极乐世界。
随着门被打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打着一个大红灯笼,走了出来。
细细一看,让云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的皮都贴着骨头,那双眼睛,更是如牛眼般瞪出来。
一张嘴,里面竟是一颗牙都没了,此时也是不带善意的盯着三人来回看了看,直到最后,走到萧凌面前又瞅了一眼。
才沙沙着声音说道,“生人入府,先交过府钱。”
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托盘来。
云华见状,一边解下荷包,一边轻声询问道,“不知多少钱一人?”
那老头盯着云华看了看,也没说话,只是拿手敲了敲托盘,云华低头仔细一瞧,才发现上面还写着字,“十两银子一人。”
云华虽然觉得很贵,但还是忍痛拿出了三十两银子,眼见荷包的银子只剩四十两了,云华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漠沙城还真是费钱啊。
那老头收回托盘,又推了出去,只见上面放着三个木牌和十两银子。
“生人入府才交钱,他不是,不用给,拿回去。”老头沙沙的说道。
云华见只用付两个人的钱,脸上一喜,赶紧将钱拿了过来,木牌也一人一个拿好。
随后,那老头便打着灯笼开始带路,一行人刚跟着进府,后面的门就忽地自己关上了。
吓得邱白芷大叫一声,差点都要喊娘了。
前面带路的老头却根本没有停下,萧凌也在前面跟着,没有回头。
云华只好赶紧拉着邱白芷跟了上去,只觉得那老头子看着腿脚不灵活的,走的还挺快。
黑夜里的府邸也是看着就让人揪心,直到一行人走到后院一处假山,才发现那里竟然还排起了队。
萧凌也适时的开口说道,“我们进来的地方并不是唯一的入口,这些人大都是去不夜城赌坊的。”
“是吗?那白天也没看见这么多人啊?”云华疑惑的问道。
“他们白天应该都在补觉,毕竟在这里,夜晚才是一天的开始。”萧凌刚说完,很快也排到了他们。
进入假山后,所有的人都要蒙上黑布,云华的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邱白芷更是贴的云华紧紧的。
蒙上黑布后,便让所有人都牵了一根绳子,随后便有人拉着他们开始走动。
过程中并没有云华想象中的狭隘,相反还能感受到风声和水声,云华觉得他们好像上了一条船,在水里荡漾的感觉,让云华感到很不安。
半炷香后,船总算停了下来。
随后他们也被带上了岸,等到扯下黑布,云华才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竟然在一座山里面,也不知道是人为凿开的,还是自然的奇景。
里面早已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街道,各色奇珍异宝的摊贩,还有排排座落的街边商铺,都热闹的迎来送往。
进不夜城前,会有一批守卫检查木牌,若是没有,便会被送出去。
云华他们递了木牌后,便顺利的进了不夜城。
这里面的酒楼可比白天在漠沙城见到的气派多了,楼上楼下也都坐满了客人。
云华见状,也只好继续往前走去。
街边的小摊上,卖的东西也是天南地北,各色物品都有,还有泡着各种花蛇的药酒,也是停驻了不少人品尝。
云华最见不得蛇了,瞥了一眼就赶紧溜到前面去了。
萧凌嘴角扯出一丝笑,似乎很少见到云华怕什么,带着她们又往前走了走。
才在一家不大的铺面前停了下来,是家专门卖羊汤的。
里面的客人已经坐满,一个围着三角巾的圆脸妇人,正忙的脚不沾地的。
这会儿又看见进来的三客人,正想让他们晚些再来,却在看见萧凌的那一眼,眼神分明惊了一下。
只是又立刻恢复了常态,一脸笑容的大喊道,“原来是预定雅座的客人到了,来,快跟我往里面请。”
在后厨忙碌的男人,听到这话,一脸奇怪的撩开帘子,朝着堂内瞅了瞅,却只看见了几人进去后院的背影,一时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没听说今日有预定啊。
正想着,就听到了其他客人催菜的声音,男人也只好不再多想,专心去后厨煮羊汤去了。
云华一听那圆脸妇人的说辞,便猜到这妇人定是萧凌认识的熟人。
那妇人带着人一进到屋内,便立刻朝着萧凌跪了下去,眼里更是蓄满了泪水,“少爷,您这是去哪儿了,让老奴好找啊。”
云华跟邱白芷都惊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邱白芷是真没想到这个在西街乱巷人牙子手上买回来的车夫,竟然是个‘少爷’。
云华倒是淡定许多,之前也听李梦怜说了些往事,虽不得真相,但眼前来看,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萧凌满脸落寞的自嘲道,“什么少爷,我如今不过一介车夫罢了,陈婶,去给我主子上些羊汤吧,吃饱了,我们还要去赌坊。”
“主子?”陈婶一脸吃惊的转过身,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不大的公子,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审视,只是很快又转脸笑道,“那成,二位先坐,我去给你们添羊汤来。”
邱白芷一听到有羊汤吃,开心的跟着喊道,“多谢陈婶。”
陈婶笑的和蔼,给他们上了一壶热茶后,便笑着去给他们端吃食了。
云华也跟着点头笑了笑,等到陈婶离开,才发现萧凌已经在桌前坐了下来,此时的他似乎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只是哪里不一样,云华似乎又说不上来。
一壶热茶,滚烫倒入茶盏中,汤色橙红,香味也更醇绵,竟是红茶。
“这是漠沙红茶,性温,最适合体寒的人喝,你们女子倒是可以多喝?”萧凌端起一杯普洱红茶,淡淡的说道。
邱白芷一听适合女子喝,连忙就端起一杯,大喝了一口,随后又砸吧了嘴道,“怎么有点涩,还没碧螺春好喝了。”
说完,放下杯子就到处参观了起来。
云华静静走上前,看着茶盏里浓郁的橙红汤色,端起来正准备尝一口,忽地就听到,萧凌平静说道,“你曾说要治我的心病,可还算数?”
云华一愣,随后又一双梨涡浅笑的看着萧凌,点了点头道,“自然算数。”
音落,一口红茶下肚,确实不错,她可真是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喝到红茶,若是有牛奶的话,她还能做成奶茶来喝了。
“羊汤来咯”随着陈婶的一声吆喝,大家的视线也都被托盘上冒着热气的羊汤吸引了过去。
一大盆羊汤,熬的鲜香浓郁,一点膻味都没有,里头的骨头上,肉已经煮烂,看着就好吃。
跟着一起上桌的,还有一碟葱花,一碟辣油,一盘羊肉卷饼。
邱白芷早就饿的肚子咕咕直叫,这会儿哪还有半点形象,一口羊肉饼,一口羊汤,嘴里的还没吞下去,又拿了一根羊骨啃了起来。
反观萧凌倒是吃的讲究,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羊骨,将上面的肉一一剔除下来,放进一个瓷碗里,到些辣油,撒些葱花,再舀上一勺羊汤,顿时香味四溢。
邱白芷看着也自己有模有样的学起来,而萧凌将撕好的一碗却没有自己吃,而是推到了云华跟前。
云华先是一愣,随后便觉得有些暖心,看来自己对他的好,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嘛。
一口带着葱香的辣汤和(huo)着羊肉一起吃进嘴里,只觉得身心舒畅,连日来的疲惫,也都消散了大半。
几人吃的畅快,只是不知是吃的太热,还是屋内太过暖和,云华只觉得吃饱后,好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眼皮子也沉的提不起来,慢慢便趴在了桌子上,迷糊的脑子里,似乎听见了吱呀的门声,和一句熟悉的声音,“带下去吧。”
也不知睡了多久,云华只觉得闻到了很好闻的玉兰花香。
眼神幽幽转醒,入目便是朱颜酡色的床幔,轻丝罗帐。
云华惊的连忙坐了起来,哪知不知是不是用力过猛,还是身子无力,只觉得总是使不上劲。
再看看自己身上,哪里还穿着原来的男装长袍,竟是一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一头秀发也早被披散在了腰间。
忽地,门被打开。
只见一身象牙白山水藤纹云袖袍的如玉公子,犹如风中走来。
那是一张极尽魅惑众生相的脸,若不是那双眼睛,云华只怕永远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萧凌。
看来当初李梦怜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张令京城贵子都惊叹的容貌,男生女相,淡漠的眼神里,更是清冷的初落凡尘。
云华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给自己下了毒,云华眼睛微红,却也带着一丝犀利道,“是羊汤吗?”
云华自认对药味敏感,不至于吃不出来,除非是加了辣子的羊汤,难怪他要先给自己添一碗有辣子的羊汤。
萧凌,不,此时应该叫西风,金丝狸皮的靴子轻踩在西域地毯上,一步一步朝着云华走来。
脸上竟是冷漠,语气也极尽疏离,“你很聪明,想让你中招真的很难。”
“白芷呢?”云华眼神微怒,敛了敛心神,又急切道,“还有我爹呢?”
西风轻拿起窗前的一支白菊,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道,“你放心,他们没事?只要你够听话。”
云华身子一怔,气的不知道该如何骂人,眼睛也泛着红,却还是强忍住泪水,愤恨的问道,“哼,你想让我做什么呢?玉面狐狸。”
西风脸上轻笑,转头盯着云华一双墨色瞳仁,渐渐走近,伸出一支玉手轻抬起云华的脸蛋,嘲弄道,“云华,你真的很特别,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只是别问,要不然死的快。”
音落,云华的脸也被丢了出去,云华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明明就是在西街买的奴隶,怎么会?
西风缓缓站起身来,抚了抚袖间,朝着门外冷冷喊道,“来人。”
随着一个丫鬟轻迈莲步快速低头进来,行了一礼道,“少爷。”
西风瞥了一眼还在自责中的云华,冷冽道,“给她收拾一下,带去玉阁。”
随后,便一甩衣袖,径直离开了屋内。
“玉阁?”云华小声嘀咕道,心里也在想着他抓自己到底要干嘛呢?她不过一介村姑,他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呢?
身陷囹圄的云华,此刻只盼着父亲和邱白芷相安无事,要不然她该如何跟娘亲交待,又该如何跟邱笙交待?
忽地,云华就觉得自己还真是盲目自信了,为什么不接受李梦怜的帮助,让雪莺跟着,什么自保的手段,还真是好笑
窗外,似乎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