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爹?
翌日,李府侧门。
雪花还在继续飘着,路上打雪仗的孩童,满脸通红的大笑着,一个个雪球打的好不乐乎。
李梦怜披着一件大红色的白毛围领斗篷,站在门前石阶上,满脸轻柔笑着。
她知道云华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不想多说些什么去徒增伤感。
邱白芷帮着丫鬟将李梦怜准备的行装,一一搬上马车,本来李梦怜有心想给云华换一辆更大的马车,却被云华拒绝了,只说是不能太张扬,还是低调更安心。
李梦怜也知道漠沙城的危险,心中便更是担心她。
站在一侧的云华,似乎早就猜到了李梦怜的担忧,一脸从容的说道,“姐姐不必过于忧心,漠沙城虽无城主,更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可是却也太平,要不然也不会有不夜城的美称。”
李梦怜虽是一脸不舍,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丧气话,只是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一惯有自己的主意,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只是却为何不肯让雪莺跟去,之前还有宣萝”
“姐姐,我既然敢去,自然就有自保的本事,更何况,我当初打算去漠沙城时,可没有宣萝。”
李梦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云华阻止了,“好了,姐姐安心在府上等着待嫁就好,到时,我一定给你备上一份大礼。”
李梦怜终于腼腆一笑,稍稍安心的点了点头。
直到云华上了马车,萧凌才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身后,雪莺望着渐渐远离的马车,不禁遗憾道,“小姐为何不跟云姑娘说五小姐的事?您明知道”
哪知李梦怜却是带着一丝薄怒,转过头来,寒声道,“雪莺,你给我记住了,云华的事胜过我的事,若不是因为我,她又怎么会得罪李兰溪,我已经害了云泽一回,我不想再有第二回。”
雪莺赶紧低头请罪道,“属下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云华想要变强,不单是因为担心李兰溪的报复,而是因为这世间有太多不公的事了,若是不变强,就只能变成任人宰割的弱者。”
李梦怜直到看不见马车的身影,这才幽幽转过身,继续道,“说起来,李兰溪这次没顾得上云华,还得感谢世子爷才是。”
雪莺莞然,自从世子爷从菩提寺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从不待见李兰溪,如今却每日跟她游湖赏梅。
怎么看,雪莺都觉得世子爷是中邪了,可偏偏,小姐又不准她跟云姑娘说,云姑娘医术高明,说不定还真能看出什么猫腻了,哎,还真是愁死她了。
漠沙城地处偏远,而且多是沙地。
越往那边走,越是干冷,从燕城出发,至少要三天才能到达。
许是天冷多雪,又临近过年,一路往漠沙城走来,基本上遇不上几个人。
若是零零星星的遇上一支商队,云华也会特意下了马车,与他们多攀谈一番。
第三日黄昏,天还是阴冷的很。
萧凌指着不远处的一座破庙,冷冷清清道,“今日只能在破庙将就一夜了,天已经黑了,不宜赶路。”
邱白芷探出个脑袋,瞅了瞅破败的庙宇,不忍叹了口气道,“还以为今日就能赶到漠沙城了,没想到还是得在外多待一宿啊。”
云华好笑的点了一下邱白芷的脑袋,打趣道,“怎么,这就嫌苦啦,当初就说让你别来。”
邱白芷努力努嘴,扭捏道,“哪有,我才不嫌苦了,我就是肚子好几天没油水了,有点,想吃肉。”
“噗”云华掩嘴一笑,盯着邱白芷圆乎乎的脸道,“这车上可是带了不少好东西,差不多都进了你的肚子,还饿了?”
邱白芷可怜兮兮的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道,“那些都是点心啥的,我都快吃吐了,我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汤水啥的。”
“这样啊”云华想了想,不由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待会儿我给你做个泡馍吧,保证让你吃的舒舒服服的。”
“泡馍?那是啥?拿水泡馍馍?”一想到这画面,邱白芷就觉得牙疼。
云华浅笑了一下,双手环胸的卖了个关子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绝对让你拍腹叫绝。”
邱白芷亮着一双眼睛直点头,她师傅说好吃,那肯定好吃。
“吁”随着马车停下。
云华跟邱白芷也陆续跳下了马车,两人都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
萧凌正拉着缰绳去系在一旁的大树上,上面的叶子早就枯黄的只剩下秃干了。
云华抬眸四处环顾打量了一下,四周也是一片潇肃,密林深处传来的嚎叫声,倒是让云华身躯一震。
不由转头看向萧凌,疑问道,“这里不会有狼吧。”
萧凌一脸的胡子还没剔除,这会儿也依旧言语不多,只是对云华却温和了许多,点了点头道,“的确有狼,待会儿我们把火堆烧亮一点,它们不敢过来的。”
邱白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把就抓住了云华的胳膊,一双眼睛也是四处打量,“师傅,这里还有狼啊?好可怕啊”
云华无奈的拍了拍邱白芷的肩膀,转身去马车上翻找了一包东西下来。
萧凌一手接过,云华这才说道,“这是驱虫蛇蚁的药粉,你把这些散在周边,那些野狼闻到味道,自然也不会过来了。”
邱白芷慌忙就抱住了自己腰间的竹篓,一脸的慌张道,“师傅,这个不会对我家嘶嘶有影响吧。”
云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当然有影响了,谁让你把这玩意儿带出来的。”
语罢,也不再理会后面一脸纠结的邱白芷。
上车提了一个篮子的干粮,便进了破庙。
门板早已倒在一旁,窗纸也都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破败,里面供奉的托塔天王像,也满是灰尘。
云华正想拿出身上的火折子点亮,忽地一道惊雷响起,吓的云华手里的火折子也掉落在地。
邱白芷更是吓的连声尖叫,一股脑的就跑到了云华身边,声音也跟着哆嗦道,“师傅这里好可怕啊”
云华其实也有些发憷,只是还是硬着头皮道,“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打了个雷,要下雨了嘛。”
这时萧凌也提着已经撒好的药粉进来,神情淡淡道,“要下雨了,那些药粉只怕都白撒了。”
哪知云华却是摆了摆手,“没事,雨水冲了,那也是化在雨中,就是效果会打个折扣。”
萧凌轻点了点头,将药粉包递还给云华,又继续说道,“我方才瞧见后面有个马棚,我去把马牵过去躲雨。”
云华点了点头,等到萧凌走后,才懊恼为什么没让萧凌先去帮她把火折子给捡起来。
这时云华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好自己蹲下去慢慢在地上摸索着。
好不容易借着一点微弱的闪电,看到火折子,正伸出手捡起来,却忽地被暗处的一只冰手给抓住了。
“啊”吓得云华连忙就丢了火折子,大声尖叫起来,邱白芷更是吓得动都不敢动,两只腿更是直打哆嗦,她生平最怕鬼了。
萧凌可以说是在听见云华的尖叫声后,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快速飞奔而来。
一把将云华护在身前,一双眼睛锐利的直视前方草堆,“谁?赶紧给我滚出来。”
趴在草堆里的人,总算动了动,只是还来不及慢慢爬出来,就被萧凌已经一把上前抓了起来。
云华也赶紧冷静了下来,连忙捡起地上的火折子吹燃。
忽来的光亮,让那人的眼睛眯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只见他浑身脏兮,身上还发着一股恶臭,头发更是糊了整个脸,脸上也满是泥污,整个瘦的更是不成人样。
萧凌正想将人绑了丢出去,哪知却忽地听见,云华怀疑的喊了一声,“爹?”
方才还满脸脏污的男子,顿时眼睛一怔,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小公子。
一旁的邱白芷跟萧凌更是一脸错愕,“师傅,你没认错吧,这怎么可能是你爹,你不是说你爹已经”
云华其实也有些恍惚,当初她爹云山走的时候,她才七岁,可是她有原主的记忆,这个人虽然与记忆中壮实的父亲大相径庭,可是她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很像,这才忍不住出口叫了出来。
只见那男子早已泪流满面,竟呜呜的哭了出来,声音也极其沙哑,“云华你是云华”
顿时云华就忍不住红了眼睛,赶紧上前一把推开了萧凌,慢慢的将父亲扶下坐好。
屋外,暴雨倾盆,萧凌只好将掉落的门板劈了,当柴来烧。
邱白芷也是赶紧去马车上找了块厚实的毯子过来,又急忙去搭灶烧水。
云华看着眼前瘦的不成人形的父亲,赶紧拿了一些点心出来,云山早就饿的不行了,这会儿也是吃的狼吞虎咽。
云华瞧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爹您慢点吃,我这还有很多”
云山吃的急,差点就噎住了,也来不及喝水,跑到一旁的破窗前,仰着头就喝了一些雨水进去。
云华吓的赶紧将他拉了进来。
吃了些东西进肚子里,云山也总算恢复了一些气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又看了看自己有些脏污的手,连忙往身上擦了擦。
这才看着云华,红着眼睛问道,“孩子,你怎么会来这个地方,家里你娘还好吧?还有小泽,你爷爷奶奶他们”
云华赶紧先把云山拉到了火堆旁坐下,又将毛毯盖在他身上,这才含着泪水,点了点头道,“家里都好,爹,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不给家里写信?娘她每夜都哭”
云山一听,心里揪的疼,长叹了一口气道,“委屈你娘了,你爹我哎也是有口难言啊”
云华知道父亲肯定经历了不少事,不管如何,只要父亲还活着就好。
云华也不着急去问,只是让云山先烤烤火,自己则赶紧去煮些热乎的吃食来。
只见云华将干馍馍,一点一点的掰成小块,放在碗里备用。
然后又将她之前在家晒干的大葱,香菇拿了出来,都放进了烧着水的铁锅里去煮。
煮的软些了,便稍稍放了些粗盐和胡椒粉,等水开后,便将掰好的馍馍倒了进去。
刚下锅,便拿了铁勺去舀了一碗出来。
热乎乎的泡馍里,香菇和大葱的香味引的云山肚子里咕咕直叫。
云华先端了一碗泡馍给云山,云山双手接过,拿了木勺,也不嫌烫,舀了一块香菇和馍馍就进了嘴里,烫的嘴里直嗦嗦。
云华赶紧轻声说道,“您慢点,锅里还有,够您吃。”
云山边吃边说道,“华妹儿啊,你这香菇可真得劲,软和和的,跟吃肉似的”
只是说了一半,又疑惑道,“还真是稀奇,这寒冬腊月的,竟然还能摘到蘑菇。”
云华也没多言,只让父亲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等到大家都吃饱了,萧凌也兀自坐在门边,假寐守夜。
邱白芷倒是有些犯困了,睡在毛毯上,半盖着,眯着眼睛看着暖和的火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云华跟云山还坐着,云华也不打算今日就要问清楚,只给云山铺好睡的地方后,让他赶紧安心的去睡一觉。
哪知云山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只拍了拍自己身侧,让云华坐下。
“时间真是过的快啊,这一眨眼,我家闺女都长这么大了,前些日子都满十一岁了吧。”
云华微微点了点头,云山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哎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住你们啊。”
这时,云华也忍不住问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世子爷还跟我去信说,您已经战死沙场了,您不是参军了吗?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云山看了一眼窗外的落雨,神色落寞道,“我对不起你娘,说我死在了战场,也对。”
云华当即一愣,脑子里也一响,一脸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气愤道,“爹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怎么对不起我娘了?您纳小了?”
云山赶紧摇了摇头,脸上也有了一丝慌张,“华妹儿,休要胡说,我怎么会纳小?我有你娘一个就够了。”
云华心里一松,这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那您干嘛说对不起娘啊?”
云山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云华的脑袋,无奈道,“爹现在做的事,很危险,若是让人知道了你们的存在,只怕会牵累你们,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不敢给你们写信的原因,我杳无音信这么多年,不是对不起你娘,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