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忽然很想吃糖炒栗子
月色朦胧，村子里只零星亮着几户人家，不时还有几声狗吠。
村口的桂树下，云华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树下张望的大伯云河，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愧疚，今日真应该先派个人回来说一声的，这么晚才回来，估计让他们好一阵担心了。
云河见着孩子们都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差点他就准备去一趟镇子上了，除了没见过的邱白芷礼貌的喊人打了招呼，其他人都安静的有些不寻常，云河瞧着这几个孩子就有些不对劲。
堂屋里，赵氏跟云婆子来回踱步，焦急的等着。院子外，云爷子也是不停往村口探头，直到听着驴蹄子吧嗒声，一家人这才松了口气。
云婆子跟赵氏急忙从堂屋里走出来，见着几个孩子都安安全全的回来了，心里那颗大石头才算落了下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饿了吧，先进屋吃饭，有啥事，咱吃饱饭再说。”云婆子说着便准备去厨房将温着的饭菜端出来。
云华却当即出声阻止了，还拉着邱白芷出来，对着云婆子说道，“奶，我们在镇子上吃过东西了，您先给白芷在后院找个屋休息，我们有话要说。”
邱白芷自然知道这是要商量今日云梅大姐的事，她自然是不适合参与的，便很乖巧的跟着喊道，“奶奶好，我叫白芷，是云华姐姐的徒弟，我力气大的很，以后可以帮您干活。”
云婆子一时还有些懵，只先连连点头应着。
还是赵氏先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了邱白芷过来含笑着说道，“这姑娘长的还挺惹人疼，还是我带她去吧，正好今儿个屋子都已经修缮好了，后院就都留给你们几个姑娘家住，白丫头就住云泽之前的那间好了。”说完，便先领了邱白芷过去。
还是云婆子眼尖，立马就发现了云梅的不对劲，拉了云梅过来仔细瞧了瞧，再看了看云风跟云泽的欲言又止，便立刻明白过来，几个孩子怕是出了什么事，便赶紧让人先进了屋再说。
一家人围着桌子将将坐下，赵氏也从后院走了进来，关好房门，这才仔细问道，“今日可是遇见什么事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云梅低着头，无声的就哭了起来，云婆子现在借着煤油灯才看清楚，大孙女身上竟不是下午出门时穿的那身衣服，一双眼睛也是哭的红肿，一时吓得脸都怕了，“云梅啊，你怎得换了一身衣裳，可是出了啥事了，你可别吓着奶了，你跟奶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说到后面，云婆子的嘴都有些哆嗦，云梅一下子就扑到云婆子怀里大哭了起来。
云河更是听的一脸惊恐，生怕女儿受了什么委屈，指着云风大声喝斥道，“你是怎么照顾的妹妹，还不快跟老子说清楚了，到底发生了啥事？”
云风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将今日刘贤的所作所为讲了个清楚。
听到后面，云梅没受到什么实际性的伤害，众人才松了口气，可也还是难消他们心底的怒气。
云河提了门边上的锄头，就要冲出去，却被云爷子立马喝斥住了，“站住，你要干啥啊，去牢里打人啊，还没云华处事妥当，一下子就捏住了他的咽喉，要我说，这事还得怪你媳妇儿，我云家还轮不到她做主，就是这几个孩子的婚事，也没有她一人点头同意的道理，你居然还敢让孩子们瞒着我跟你娘，你简直糊涂，这事儿，我家绝不轻易放过去，我今儿个就把话撂在这了，刘氏要是敢给刘贤婚书，我们云家就容不下她了。”
云风跟云梅都满脸震惊的看向云爷子，难道爷爷的意思是要休了他们的娘？
云河更是眉头紧锁，一把丢开了锄头，沉声道，“爹放心，我这就去一趟刘家，若是桃花真写了婚书，我便与她和离。”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开了门，便没入了夜色里。
云婆子瞧着云风跟云梅的脸色都吓白了，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你，话说那么重干嘛，还当着孩子的面，要我说那婚书，大儿媳妇儿肯定是不会给的，她好歹是云梅的娘，哪就这么糊涂了！”
云爷子听着话，也不搭理，反正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了，总之现在就是看刘家人不顺眼。
云梅现在心里也是难受的紧，她既不想跟刘贤有婚约，更不想爹娘和离，心里郁结一重，竟就这么昏了过去。
一家人吓的不轻，云华赶紧上前查看，云婆子更是一拇指狠狠地掐在了云梅的人中，云梅幽幽转醒，云华接着把完脉后才松了口气，“没事，并无大碍，就是风邪入体，再加上忧思多虑，这才昏了过去，得让她好好休息才行，大哥，我这里有自制的安神香，你待会儿带回去一些。”
云婆子连连摇头，一脸担忧道，“唉，还是老婆子我去守着云梅吧，今儿个，我就去她屋里睡了。”
赵氏想了想，轻声说道，“不如今夜就让云梅跟我睡吧。”
哪知云婆子还是摇了摇头，“还是让她睡自己屋舒坦些，你们不用担心，有我在了。”
云华点了点头，心想这样也好，大伯家两个长辈都不在，有云婆子在倒也让人心安。
因着明日还要去衙门问话，云华便做主明日不卖饼了，正好明儿个也是立冬，大家休息一天也好。
等到云婆子带着云风和云梅回去后，赵氏也心疼的叹了口气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云华抱着赵氏摇了摇，“还是我的娘好。”
云泽在一旁看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他们的娘当真是最好的。
赵氏被两个孩子逗的笑了笑，“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赶紧休息吧，云泽你就睡前院吧，明儿个再去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云泽懂事的点了点头，他睡哪儿都成，不挑。
倒是赵氏特意给云华又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比之前的也大了一些，还特意让工人给云华打了更大的柜子放药材。
云华进屋瞧见的时候，心里暖暖的，床上铺着赵氏新缝制的棉被，一旁还放了一身新做的棉衣棉裤，再瞧见一旁还有一件正红色的里衣时，云华这才想起这匹细布还是大伯娘刘氏给的，这般看着，便觉得刘氏应该也是疼爱云梅的，只可惜有个不靠谱的娘家人啊。
翌日，立冬。
一夜初冬雨，萧萧枕上鸣。
屋外霜寒渐重，屋内新砌的炕上暖的让人久久不愿苏醒。
似泼水声，又似是建仓库的工人们的吆喝声，又似乎是听见了邱白芷追着鸡满院跑的尖叫声。
细细努着鼻子，闻着厨房飘来的香气，云华摸着咕噜咕噜直响的肚子总算睁眼了。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云梅的事，便也没再赖床，起身穿好赵氏新做的荷花色棉衣，端坐在铜镜前，给自己换了个发髻。
平日里她都是梳双丫髻的，今日她没有再将头发扎高，而是蓬松的编了两条由粗到细的麻花辫，不知是换了发型的缘故，还是云华渐渐长开了，如今看着倒是亮眼了不少。
云华轻轻推开一扇窗柩，瞧着远处的山黛，依旧美的令人心旷神怡，云华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只觉得身心舒坦。
一推门，云华便瞧见一只鸡猛扑着翅膀向她扑来，吓的她赶紧躲开，后头邱白芷更是满身鸡毛的跑来，见着云华了，更是连连大喊道，“师傅，快帮我堵住它。”
云华被这叫声喊的措手不及，一时看着脚下的鸡，不知是往左边堵，还是往右边堵，好在邱白芷身姿矫健，一头扑在云华脚下，笑嘻嘻道，“哈哈哈哈，师傅，我抓着鸡啦。”
云华无奈的扶额，只觉得今后的日子怕是有的热闹了，赶紧将人扶了起来，好好询问道，“你这一大清早的，干嘛跟只鸡过不去啊。”说着，还将邱白芷头发上的鸡毛轻轻拿了下来。
邱白芷两手抓着鸡，极其兴奋道，“我可没惹事，这是婶婶让我抓的，说是今儿个立冬了。”
“我娘？”
“嗯，是啊，婶婶说今儿个还要包饺子了，师傅，待会儿我们吃过早饭就进山去摘蛇果吧。”邱白芷想赶紧给雪莺送了药去，再赶回来跟云华他们一起吃饭。
云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今日大姐的事还得去趟衙门，我得先去一趟镇子上。”
邱白芷一听说是这事，两手抓着鸡，连连摇着脑袋道，“师傅，你不用去了，云梅大姐已经跟着云大伯他们去镇子上了。”
“已经去了？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云华一脸发懵，加快脚步跑去厨房找赵氏问清楚。
赵氏见云华着急，便赶紧将清晨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天还没亮，大伯云河就带着大伯娘刘氏回了家，一进屋就抱着云梅大哭，“我的囡囡啊，都怪娘啊，怪娘啊”
云梅见着身上还沾着雨水的娘亲，瞬间就委屈的大哭了起来，扑在刘氏怀里久久不能平静。
云婆子心疼的赶紧将云树从云河手里抱了过来，赶紧给孩子脱了外衣，包在暖和的被窝里，嗔怪道，“树儿这么小 ，你们也忍心折腾他，这夜里深寒露重的，冻病孩子可怎么好？”
云河沙哑着喉咙解释道，“我给树儿放在自己衣服里头，又披了蓑衣，没冻着孩子。
这时云树也奶声奶气的说道，“奶奶，树儿不冷，爹怀里暖和，树儿不要在外婆家，舅舅跟舅娘不好，他们打娘。”
“你说什么？”云婆子惊的赶紧看向刘氏。
云梅也肿着眼睛，泣不成声的一抽一抽的赶紧将刘氏放开来仔细检查一番。
这一看，可把云梅给吓到了，只见刘氏的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云梅边哭边心疼道，“娘，他们怎么敢”
刘氏只抱着云梅不停流泪，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云婆子更是气的大喊道，“这狗日的刘家，云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打起人来了。”
云河也是红着眼睛道，“我去的时候，正好瞧着他们逼桃花按手印，她头上的包就是被他们推搡到墙上撞的。”他当时是想冲上去打人的，可是刘氏却哭着抓着他不让打，到底也是她的娘家人啊。
云风听着动静刚走到云梅屋门口就听见了这句话，怒火中烧的就冲了进来，“谁敢打我娘？”
云树一见是大哥，赶紧哭着声音道，“大哥，是舅舅，他们都欺负娘，他们是坏人。”
刘氏更是哭的不能自已，到头来还是自己的夫家跟一双儿女最心疼自己。
云河见云风双手握拳，满眼猩红，赶紧打岔道，“好了，不要再给你娘添堵了。”
云梅这会儿也回过神来，疑惑道，“爹说他们逼娘按下婚书？可是衙役不是今日天亮才去刘家村吗？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听你娘说是刘贤的同窗，昨儿个趁夜去告知了他家，你舅娘一听便哭喊着让你娘写婚书，你娘不肯，还是那个同窗代笔写的，于是就逼你娘按手印，还好我赶的及时，这才”
刘氏静静的听着，心里的难受却远比那几句话重，那是她的亲娘啊，在得知云梅的遭遇后，丝毫不关心云梅如何，只一心骂着，“不过是个赔钱货，让我家刘贤牵了手怎么了？还敢跳河报官，等她嫁过来了，我一定得好好收拾她，桃花啊，你赶紧把那婚书签了，不过是个丫头，也值当你哭成这样，她哪有我家刘贤金贵。”
刘氏当时就气的直哆嗦，哪里还敢签婚书，连夜就想带着云树离开，哪知他们一家却不让了，抱了云树在一边威胁，吓得孩子哭的撕心裂肺，那一幕她真是永生难忘啊，还好云河及时出现，要不然她真是不敢设想后果，只是如今与刘家彻底撕破脸，她便也再没有娘家可回了。
赵氏将事情的原委说完，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刘氏也难做，娘家人这般无情无义，她也不容易啊。”
云华听着，眉头挑了挑，“娘怎得突然还同情起大伯娘来了，您平日不是最不喜欢她么？”
赵氏没好气的嗔怪了云华一眼，“如今大了，连娘都敢揶揄了，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不太愿意深交罢了。”
云华认可的点了点头，“也是，大伯娘性子还是有些左，希望经过了这次的事，能好一点，对了，娘，爷奶是跟大伯大伯娘他们一块儿进镇子了么？我怎么都没看见他们？”
“是啊，你爷奶哪里放心的下，肯定得跟着去一趟的，说起来，你们几个也是胆大，自己就敢去衙门报官，也不怕遭了板子。”
云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还好，还好，那镇长看着挺凶，其实还挺明理的。”
听到云华这么说，赵氏的心总算放心了些，“那就好，我家的华妹儿如今也能撑事了，今儿个的头发倒是梳的好看，往后就这么梳。”赵氏很是满意云华今日的装扮。
云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其实只是单纯觉得头发放下来会暖和些，可没想那么多。
走到院子里，看了看新修碶好的砖瓦房，湿湿的雨水还挂在屋檐上，一排新房委实高大许多，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了看不远处还在修建的仓库，忍不住道，“娘，今日立冬，待会儿让工人们都回家去吧。”
赵氏也正有此意，“我也是这么想的，行，我待会儿就去说。”
云华抬头望了望烟囱里的袅袅烟雾，闻着厨房的丝丝香气，忽然很想吃糖炒栗子，嗯，说起来她上次捡回来的板栗还放在地窖了。
云华转头正准备去地窖拿板栗，却瞧见云泽跟邱白芷两个满身鸡毛，正窝在角落里，奋力的杀鸡，云华瞧着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得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