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哥哥
夏季雨晴，天边便绽放了一弯明媚的彩虹，颜色重重叠叠，在云雾上云烟缭绕。
葛老已经走了，留下了肉血莲，柳羌让阿九吃了肉血莲，他的身体在肉眼可见的变好，见状，她担忧的内心终于平复了下去。
她不厌其烦的问他一遍又一遍饭菜是什么味道。
“这是甜的还是咸的？”
“甜的。”
“这是苦的还是淡的？”
“苦的。”
“那这个是什么味道？”
“咸的。”
见她还欲再问，阿九有点无奈，“殿下，我真的已经好了。”
柳羌看着他，忽然起身向他凑近，白皙的脸庞与他靠得极近，近得只感觉到两人的呼吸，连她长长的眼睫都看得一清二楚。
“殿”
柳羌看着他平淡的眼眸微不可查紧张一瞬，笑了笑，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坐在他怀里，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不让她掉下，鼻翼间皆是女郎身上淡淡的药香。
她笑着，“我不信，除非你让我探脉。”
阿九伸出了手在她身前，手指微卷曲着，修长而又骨节分明，刚劲有力，仿佛蕴藏着一股极强的爆发力。柳羌垂眼看去，能看到一道淡淡的，浅色的伤痕横在他透着青色血管的手腕间，十分清晰明显，眼神暗了暗。
他低声道：“殿下，你看。”
柳羌也不客气，抓着他的手腕就是放在了一旁的方桌上，纤细的指尖落在了他的腕上，仔细探着脉。
她蹙眉微拧，像是在凝思着什么，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她这才放下了手，侧首抬眸看着他，蹙着的眉眼舒展开，眼眸里有盈盈笑意，“好了，我知道了。”
初时，他的脉搏跳得有些快，但没多久，那跳动得很快的脉搏缓缓平息了下去后，剩下的，便是平稳而又有力的脉搏。
他确实没用内力遮掩自己的脉搏，此时的脉搏都是真实的。
柳羌终于放下了心里的最后一块大石头，但她又想到了葛老对她说的话，忽而拧眉极其严肃的看着他道：“阿九，你以后不许再随意糟蹋的自己的身体，不许再受伤，就算受伤了，也不许隐瞒自己的伤”
柳羌拧着秀眉，列了长长一条这不允许，那不允许，方方面面都顾虑都到了，阿九颇为无奈，但也认真的回答着她。
“好。”
“以后不会了。”
柳羌仰颈，柔软的唇忽然碰了碰他线条冷硬的下颔，搂住了他的脖颈，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间，细软的墨发擦过他温热的肌肤，密密麻麻的，有些痒。
“我希望阿九，可以平平安安的，一直陪我到霜雪白发。”
阿九身形微滞，旋即便是搂紧了她的腰肢，让她靠得自己更近了一些。他没说话，但此时跳动得很快的心脏和微微升高的体温无一不再显露他此时的心境。
他低声道：“我会一直待在殿下身边的。”
柳羌笑了，在他怀里笑的很开心，毛茸茸的脑袋轻蹭了蹭他的脖颈，眼里满是细碎的月光。
此时若是霜雪天该有多好。
那样，她就可以和阿九一起白头了。
—
两人在琼山待了两日，便准备启程回林家庄去了。
林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在等柳羌回去。
柳羌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当初出来寻找肉血莲本是为了林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可现在从师傅口中知道阿九身体虚弱的真相，不管肉血莲对她是有用还是无用，她都是绝不可能会把肉血莲给林夫人的，所以，怎么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成了一个难题。
柳羌本想去寻师傅，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但葛老自那夜离开后，便离开琼山了，现在去了哪里，她也一无所知。
肉血莲被摘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随着葛老的离开，琼山附近聚集的江湖人也渐渐散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现在阿九身体的问题解决，她也不用向林南栀辞行了，想到那个孩子，柳羌在心中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身为医者的责任，她会竭尽全力让林夫人和孩子都平安的。
她把师傅的手札翻了一遍又一遍，稍微捋出一点头绪后，就和阿九一起向林家庄赶去了。
只是，两人在路过一家驿站停下歇息的时候，却猛地被人拦住了。
来人也不说话，只是递给了她一封信，随即就转身离开了，身影消失的极快，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驿站当中。
柳羌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满脸疑惑的打开了他递给自己的信封，待她看完信件上的字迹后，脸色刷的白了下来，捏着信件的手极紧，用力的指节都白了，手指微微发抖。
眼看着一抹黑色出现在她眼前，阿九要回来了，柳羌忙调整好自己面上失态的情绪，把信件随手一捏就是揉成一团扔进了袖口里，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心绪后，就是笑着转头看向他。
被她揉成一团的信件皱皱巴巴的躺在她的袖口里，苍劲的字迹被模糊，但也隐隐约约可见上面写的几个字。
呦呦，在这里等我，哥哥接你回家。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柳羌也不可能跟哥哥离开。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她不想再回到那个承恩王府，所以当初她给他寄信的时候，并未留下自己地址，就是不想让哥哥找到她。
至于果儿那事，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以后，她会寄信过去，让哥哥把信寄到指定的某个位置的。
届时，她再去拿。
只是好好的，哥哥为什么会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柳羌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风雨欲来的征兆一般，黑压压的沉在她心底，令她无端恐慌。
但很快，她又把这事放了下去。
就算哥哥来了又如何，她是不会和他回去的。
她不想回承恩王府，也不想去苍云京都，当初，她好不容易才逃出的京都，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她逃亡的时候，各大城池的通缉令上并未写明她的身份，还有承恩王府，她也没有听到有什么消息，就连她的身份都没被苍云皇废除，就好像，苍云除了多出两个被四处通缉的犯人以外，承恩王府还是像以前那般，一点都没有改变。
柳羌敛了敛眸，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但苍云皇却放过了承恩王府，此事怎么想都怎么奇怪。
但眼下她不知道真相，也不想知道。
她已经离开了苍云，真相现在是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不会回去京都，也不会跟着哥哥离开。
她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母亲那样，一生都被关在那不高的院墙内，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柳羌牵着阿九的手紧了紧，对着他言笑晏晏，“阿九，我们走吧。”
“好。”
两人紧赶慢赶，打算早点回到林家庄，也恰好，就那么与前来寻柳羌的林南栀错过了。
等林南栀到琼山脚下的时候，肉血莲被葛老摘走的消息早就满天飞了，现在大家都在找摘了肉血莲的葛老，柳羌早就失去了踪影。
林南栀在琼山寻了一日都没寻到她的踪影，心中思虑一番后，便调转马头，匆匆回去了。
柳羌回到林家庄的时候，林夫人的滑脉已经很弱了，她整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窝凹陷，整个人比她离开之时瘦削了许多，和她瘦弱的身子比起来，那圆鼓鼓的肚子瞧着就格外骇人了。
在丫鬟们惊喜，小心翼翼而又担忧的眼神中，柳羌仔细为她把了脉，眉头紧锁，一刻也不曾放开，所有人都看着她，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被林南栀命人从山下抓来的大夫也是苦着一张脸站在她身旁。
或许是一刻钟，也或许是半刻钟，柳羌收回手，眼眸微敛，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惋惜的看向了站在她身旁的丫鬟，“不知林姐姐可在？”
大丫鬟怔了一下，有些讶异的看着她，“柳大夫没见到我们小姐吗？”
柳羌楞了一瞬，“见到什么？”
大丫鬟道：“柳大夫当初不是给我们小姐寄了一封信，我们小姐看完后，就去琼山寻你去了。”
柳羌拧眉，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摇摇头，“我没在琼山看到林姐姐。”
当初林南栀请求她去摘肉血莲的时候，本是想让她手底下的人随她一起去的，但她拒绝了。
她不喜欢旁人跟着，更何况还是陌生的男子。
若是林南栀一定要人跟着她，那她便不去了，她又不是什么真绝世大善人，做什么都得委屈自己。
她只做无愧于心的事便好。
而对林夫人的肚子里的孩子，她日日担惊受怕，殚精竭虑的照顾了她一月，已是竭尽全力了。
她本就不看好她这胎，在接下林南栀的请求的时候，她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了，她不一定能保住她的孩子。
此番结果，早已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孩子，本就极难生下的。
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松了一口气，柳羌看着林夫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苍白的面容就是把她的手放回了被褥中，起身走了出去。
大丫鬟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