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离开
京都。
阿九的速度很快,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带着柳羌出了城门,直窜入了京都边上的密林里。
两人走在密林里,相互搀扶着。
阿九的身形摇摇欲坠,几次欲要倒在地上,都是柳羌用力扶住了他。
她看不见,所以一直是阿九在指路。
他的呼吸极重,声音喑哑:“殿下,右边!”
柳羌扶着他摸索着往右边走去,她能感觉到阿九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但具体有多不好,她又不清楚。
她担忧道:“阿九,要不我们停下来歇息一下吧!”
阿九摇摇头,“此地离京都近,他们若是搜山,被他们抓住的话,我们就再难逃出去了。”
柳羌闻言,眼眸垂了垂,死死地咬着嘴唇,拼命压住内心的担忧,按照阿九说的方向试探摸索着走去。
“殿下,小心脚下石头。”
柳羌试探的伸了伸脚,在踩到一块尖锐的小石头时候,忙点了点头,“好!”
两人踉踉跄跄的相互搀扶着往前走。
只是阿九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他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脑袋逐渐开始变得混混沌沌。
他看着前方深幽安静的密林,只感觉眼前的景物在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天旋地转。
他用力甩了甩头,微张了张唇,正准备说什么,眼前倏然猛地一黑,身体顿时就往旁边倒了过去。
柳羌感觉到阿九的身体瞬间往下栽倒而去,她忙手忙脚乱的扶住了他。
她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想要摸他的脸,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使他的身体轻颤了一下后,又重新归于平静。
柳羌发现阿九身上的衣服全湿完了,只是却是黏糊糊的,她低了低头,靠近他的身体,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却直冲脑海,熏得她头晕眼花。
原来他身上的衣裳是被血沁润的,柳羌不敢想,也不知道阿九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
她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惊慌失色的往他的脑袋摸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在发现一道微弱的气流传来时,倏然松了一口气。
她轻轻喊了喊,“阿九!”
只是阿九并没有回应她,她心里也明白,阿九不可能会回应她了。
柳羌低着头,眼眶瞬间热了起来,但又忙忍了下去。
从京都出来以后,阿九虽然一直不说,但他身上的伤肯定很严重。
都怪她,都怪她。
从皇宫里出来时阿九肯定就已经不行了,但他还是带着自己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才晕倒了过去。
柳羌鼻尖酸涩,眼眶一热后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阿九受了伤,得治伤。
柳羌忙伸手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就弯下身子,一只手扶着阿九,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发现地上没有什么太尖锐的小石子,只是一些腐烂的树叶以后,就小心翼翼的把阿九放在了地上。
她把阿九放好以后,就在地上慢慢摸着,往旁边爬去。
她仔细的在地上摸着,此处是山林,山林的土地湿润,有很多天生地长的药草。
阿九现在受了伤,需要药草治疗伤。
哪怕再困难,她也一定要找到。
柳羌的手按在湿润的土地上,带上了一丝泥土的微腥味,两只手掌心全是腐烂的树叶和泥土,也有一些细碎的小石子夹在里面。
但她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摸到一颗草后,不管是药草还是杂草,都忙伸过头去用鼻子嗅了嗅。
但旋即,又失望的走开,为了避免自己重复寻找到同一颗草,她把这闻过的草从地上扯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但山林里不仅有药草,还有毒草。
柳羌不知道,一株一株的查探着,双手触碰了毒草,手心立马酥酥麻麻的痒了起来,痒入骨髓。
柳羌冷不丁缩回手,抓着正密密麻麻发痒的手心挠了挠。
她抿了抿唇,蓦地想起,方才那草的味道明明是毒草的味道,只是她心里着急,一时间才忽略了过去。
这毒无解,等过几个时辰就好了。
柳羌放下手,继续往旁边摸索的找去,这次,她爬的更小心,摸索的也更小心了。
害怕遇上一些毒虫蛇蚁,她就用方才在地上摸到了木棍子在前方敲敲打打一下,确定没什么不对后,才继续往前摸索着爬去。
她现在看不见了,阿九也昏迷了,她不敢离他太远,怕爬远了,就再也爬不回来了。
所以,她没爬远一段距离,就会又爬回去一次,确认阿九还在原地后,再继续转身换个地方爬去。
如此一来一回,时间就长了。
她不知道爬了多少个地方,连掌心都磨破了,在地面上沁出一个又一个有着零星点点鲜血的手印。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终于找到药草了。
柳羌面色带着丝丝喜意,扯起地上的药草就是往怀里塞去,怕药草掉了,她还往里推了推,藏的极紧后,才转过身往阿九所在的地方爬去。
待爬到阿九的身旁后,她把自己的两只手使劲在身上蹭了蹭,把手上的泥土都蹭干净了以后,就小心翼翼的在阿九身上摸索着,拿出怀里的药草就是一口咬下。
苦涩的药味瞬间直冲眉心,苦的她眼泪都出来了。
柳羌眨了眨眼,眼泪顺着她的眼睫就滑落在地。
她忍着嘴里的苦涩,一口又一口的嚼着,随后,小口的吐出,小心翼翼的敷在阿九的伤口处。
她的运气好,那片地有好几株同样的药草,她来回爬了两次,就把阿九身上的伤口敷的差不多了。
她摸的十分小心,尽量不碰到阿九的伤口,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在确定他身上是真的没有她没发现的伤口后,这才轻轻靠着他的身子躺在了他的臂弯处,身子蜷缩着,眼睫轻轻颤动两下,合上了双眼。
她很累了,也很饿,嘴里苦涩的药味久久不散,但她更困,不过片刻时间,就靠着阿九发出了清浅的呼吸声,缓缓睡着了,陷入了睡梦当中。
山林静谧,随着缥缈的大雾逐渐散去,地面沁出一片湿润。
高大的树木上叶子凝结了霜花,随着霜雪化开,正化为水滴一滴一滴往下滴落着,落在了两人脏污的脸颊上,裙角上,打湿了他们的鬓角,在他们的发丝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随后,又悄然无声的消失。
密林里,除了风吹过树叶沙沙声,再无其他声音出现。
柳羌醒来时,并未感觉寒冷,反而还有温暖感觉从旁边传来,她有些茫然的撑着身体从地上起来,往旁边摸了摸,却发现阿九不见了。
“阿九?”
“阿九?”
“你在哪儿?”
她的神色有些慌张,往旁边摸去时,却一不小心摸到了滚烫炙热的火焰,痛的她一下子就收回手,对着指尖猛地吹了吹气。
“呼,呼!!”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殿下!”
他的声音有些着急。
听见他的声音,柳羌立马变得眉开眼笑起来,朝着声音源处就是转过头去。
“阿九,你回来了!”
阿九来到了她的身旁,伸手仔细的查看了她方才被烫到的指尖,见没有伤口,这才松了口气,道:“殿下,我方才取水去了。”
柳羌闻言,神情有些紧张,她赶紧抓住他的手腕,不赞同的道:“阿九,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能随便行走。”
阿九为她轻轻捋开了挡住她眼睫,导致她不断颤抖眨眼的发丝。
他看着她原本明亮澄澈的眼眸变得暗淡无神眼神就是暗了下去,变得晦暗幽深。
但偏偏,他脸上却带着清淡柔和的表情轻轻安抚着她。“殿下,我没事的。”
柳羌有些倔强的抓住他的手腕不肯放手,“不行,这事,你一定要听我的。”
“我是医者,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了。”
阿九默了默,旋即眉眼略弯了一下,嗓音低低的,“好,我听殿下的。”
他轻轻坐在了她身旁,拿出不久前用竹子做的水壶就是在手中打开,问道:“殿下要喝水吗?”
柳羌用舌头舔了舔唇,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唇已经干的起皮了。
她已经近一天没喝水了。
她点了点头,“要。”
阿九把水壶轻放在了她手里。
直到这时,柳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心与这水壶,好似隔了一层布。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掌心处的伤口被阿九包扎好了。
她低了低眉,鼻尖突如其来就是涌上一股酸涩,眼眶迅速就蓄满了泪水。
她以前明明没这么爱哭的。
她忙吸了一口气,拿着竹筒就是小口小口的喝水,遮掩自己的失态。
如今走到这一步,京都出是出了,但和她想的结果却不太一样,她脑子恍恍惚惚的,心里五味杂陈,倒是不知道怎么和阿九说话了。
她以前想的,明明一起是逍遥山水,可眼下,估摸着是要一起亡命天涯了。
无论事实如何,她和阿九被整个苍云通缉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喝完了水,拿着水壶沉默了一瞬。
她的脸往阿九不在的那边方向偏了偏,一滴眼泪迅速滑落。
“阿九,我们回不去京都了是吗?”
“嗯。”
阿九点点头,声音有些愧疚,“殿下,都是我”
柳羌摇摇头,“阿九,我明白的。”
“这事,从一开始就是我没有做好。”
“若不是我没有仔细调查好果儿死亡的原因,就慌慌张张的向祝必报仇,也不会落得这个田地。”
她转头看着阿九,眼神带着歉疚,“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还害的你满身是伤。”
说着说着,她的嗓音就带上了一丝哽咽,一滴眼泪挂在眼角泫然欲泣,苍白的脸色瞧着是更加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