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接近证人

    文明说：“你还真是把生活当成小说了。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没什么豪门，也没什么贵妇，这一切，都是她奋斗的结果，现实无情而冷酷，可有时候也很公平，经历了那件事之后，反而把她的潜力给挖掘出来了。”

    蔚蓝说：“我只想了解一下当年的案件，成全我吧！”

    文明用手指指着蔚蓝的额头，故意责怪地说：“你啊，就是这么倔强。我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经历了这么多，她可真不见得愿意接受你的采访。”

    说归说，劝归劝，文明拗不过蔚蓝的软磨硬泡，把蔚蓝的想法试着说与了宋英。出人意料的是，宋英竟然很痛快的接受了蔚蓝的采访。

    一天黄昏，文明帮她们约在一家小茶馆见面。芸薹镇的本地人都有饮茶的好习惯。街头巷尾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茶馆。

    邻居的一位老人曾对蔚蓝说：佛能洗心，茶能涤性。这个看法，蔚蓝深以为然。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皎然与陆羽，互为茶知己。

    蔚蓝与宋英，亦从茶相识相知。

    文明还有外出采访任务，介绍蔚蓝和宋英认识之后，说：“你们聊吧。我得走了，司机还在等我。”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果脯放到嘴里，就风风火火地离开。

    蔚蓝与宋英对面而坐。两人礼貌地相视而笑。

    宋英个子不高，穿一件黑色的外套，深蓝色牛仔裤，一双咖色的高跟鞋，人不漂亮，但宽严得体，给人的视觉非常舒服。

    很多女人，中年以后，随着阅历的增加，就成为自来熟，即使和陌生人一见面也会很快找到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女人最关注的孩子，老公，婆媳，穿衣，化妆等，自然而然地和对方聊得热火朝天。

    而宋英，明显不是这样的女人，她有点儿拘谨。

    蔚蓝接触过一类女人，刚一见面不知道说什么，一旦熟悉了，就会破防，之后特能聊，特能交心。

    蔚蓝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凭着直觉，她觉得宋英也是这样的人。

    宋英是沉静的，纤弱的，那个北方小城，那段往事，给予她的，都是伤害与不公。而她的眉宇间有着千帆过尽的从容，眼神中隐藏着坚毅与果敢，这一点发现，让蔚蓝感到意外。

    那么，自己的出现，与接下来的话题，会不会再次揭开她的伤疤呢？

    蔚蓝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头脑一时发热，这是不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伤痛上呢？

    蔚蓝觉得歉意，说：“如果，您觉得不方便，我们干脆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喝喝茶，随便聊聊，就当交个新的朋友。”

    宋英笑了，眼角露出一丝丝皱纹，说：“没事，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已经具备疗伤的能力。”说这话的时候，宋英面色从容，不紧不慢。

    蔚蓝有些吃惊，有点自惭形秽。疗伤能力，一直是蔚蓝的弱项。别人的一句冷言冷语，或者一个鄙夷的眼神都会让她颓靡三天。

    望着眼前的女人，蔚蓝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却异常强大的气场，仔细审视着对面的女人，螓首蛾眉，眉骨很高，眼窝深陷，双瞳剪水，蔚蓝看过一点占卜，说这种长相性格坚韧，不露辞色。

    是的。

    对坐的这个中年女子，正是“1111”案件的重要证人。

    宋英道：“人的记忆短时间内不会消失的。我也经常想起那段往事，我在想，如果重来，我会做怎样的选择。”说到那件事情，宋英反而放松开来。

    她耸耸肩，朝着蔚蓝从容地微笑。一双白皙的手握着玻璃杯。两片淡黄色的柠檬，薄薄的，轻悠的，漂浮着。

    蔚蓝不语，仔细地倾听。

    宋英继续说：“时间是良药。但是，真正能够治愈的只有自己，现在的我，再回过头去看那件事情，已经逐渐变得像局外人。”

    “如果，当时我再成熟一点，会，更好。”她说。她的前额光滑饱满，标准的瓜子脸，白皙秀美，高挺俊秀的鼻翼在灯光中形成一个精致雕塑的暗影。

    “当然”，她接着说，很坚定的，“这里说的成熟，是反思我的处事方式，我从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如果是现在，我依然会义不容辞的，作证。”

    “可是，你为此付出了代价，我觉得不公平。”蔚蓝惋惜地说。

    “尘世间，本来就是这样，无所谓公平与不公平。上天是守恒的，拿走你一些东西，也会再补偿你另一些东西的，就像人们常说的，生活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也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我唯一坚持的，就是做人要有底线有原则，做事要问心无愧，实事求是，这就我认为的最大公平。”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眼神笃定，从容恬淡，与店内淡雅清宁的气氛融为一体。

    顷刻间，蔚蓝对眼前的女子萌生了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