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王玉英听到前夫再婚的消息，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担心大女儿夏雪，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善良的后妈，能够善待自己的女儿。
小女儿王小微已经两岁多了，看着小微慢慢长大了，以后还要上学，她得出去挣钱，不能两母女都靠着娘家养活，弟弟王辉也该娶媳妇了，现在娶媳妇的彩礼钱都还没攒够，她不能再拖累这个家了。
这天吃晚饭时，王玉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要出去打工？孩子还这么小，不行。”母亲第一个反对。
“小微以后还要上学，这都得需要钱，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王玉英道。
“姐，你别出去打工，一个女人在外面很辛苦的，我多出几趟车，以后由我来养活你们。”王辉道。王辉这几年在外面跑运输，经常跑长途，也很辛苦。
只有老父亲慢慢吃着饭沉默不语，听着家人的谈话，他的内心也不好受，女儿失败的婚姻，让他在外面抬不起头来，他本来是反对女儿离婚的，带着孩子的离婚女人以后再嫁都很难，除非也找一个二婚的凑合，这样还不如不离，但女儿不愿将就，也只好由她了。
“玉英要出去打工就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总比呆在这穷山沟要强吧。”老父亲吃完放下碗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王玉英道：“就是嘛，你看咱们村这么多姑娘、媳妇出去打工的，都挣了钱，我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母亲见老伴也支持了，只好松口，“去就去吧，在外面一个人凡事都得小心，多长个心眼，听说火车上有不少人贩子专门找年青女人搭讪，你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我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那么容易上当受骗，我最不放心的是小微，妈，你要帮我带好她，我挣到钱就汇回家。”王玉英一边给小微喂饭，一边对母亲说。
王玉英去深圳打工的日子定了下来，已和昔日的好友刘媛媛写信约好，她会在深圳火车站接她。
动身的前一天，王玉英来看大女儿夏雪了，她在镇上给夏雪买了两套衣服、两双鞋子，还有夏雪平常爱吃的零食。
开门的是夏雪的后妈杨丽琴，她看着门外提着大包小包的女人，一下子就猜出来是谁了，把王玉英让进了屋，对客厅正在做家庭作业的夏雪说了一声，“夏雪，你看谁来了。”
夏雪一看是妈妈，扔下铅笔就扑了过来，大叫一声，“妈妈。”
王玉英搂着夏雪，想着明天就要离开了，眼泪忍不住像决堤般涌了出来。
杨丽琴看着这对母女，默默地走进了厨房做饭，看见夏强成的前妻，这么好看出众的女人，不明白夏强成为什么会和她离婚，让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难道外面的传言是真得，就因为没有生儿子，她不免有点愤愤不平，也为自己担心，如果生不出儿子，会不会也会落得一样下场，被扫地出门。
王玉英把新衣服新鞋子拿出来让夏雪试一试，刚刚好都合身，夏雪用小手替母亲擦了擦眼泪，委屈地说：“妈妈，你为什么不带我走，只带走妹妹，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王玉英眼泪又流了下来，“妈妈没用，没办法养活你们，等以后妈妈有钱了，就接你走，好吗？你在这里要听大人的话。”
奶奶石冬梅正从外面打麻将回来，推开门听见王玉英的话，很是不爽，大着嗓门道：“哟，这是谁来了，还想以后接走小雪，想都别想，就算让你带走，你养得起吗？”
王玉英忙站起来道：“妈，我来看看小雪。”
石冬梅看了看小雪穿在身上的新衣服，撇了撇嘴道：“买的什么便宜地摊货，我家小雪穿得衣服是她爸在大商场里面买的，便宜货也好意思拿到这里来。”
王玉英有点尴尬地对小雪说：“等妈有钱了就给你买好的，在这里要乖，妈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走的时候，夏雪扯着妈妈的衣角哭得撕心裂肺，王玉英狠心推开了她跑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王玉英趁小微还没睡醒，便悄悄起床，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包拿出来，走到外屋洗漱完，又进卧室看看熟睡中的小微，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嘴角时不时的像上翘一下，好像在做着美梦，王玉英内心一阵撕裂的痛，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离开妈妈了，她忍住了想亲一下她的念头，怕弄醒她，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她提着行李包猎手猎脚走到堂屋，母亲叫住了，端出一碗刚煮好的饺子，“吃饱再走吧，自己做的总比外面卖的干净好吃。”
王玉英接过碗坐到堂屋的桌子边吃起来，母亲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吃完，又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沓零钞，十元的、五元的、一元的都有，递给王玉英，“拿着吧，一个单身女人在外面身上总得有点钱，我这里也不多。”
王玉英没有接，她知道母亲也不容易，在地里一年到头也刨不出几个钱。
“妈，我有钱，你的钱留着自己花，我挣到钱就汇给你，小微就辛苦你来照顾了。”王玉英提起身边的行李包就走，她怕母亲在她面前流泪，也怕小微醒了再离开就难了。
走出门很远了，她回头一看，母亲还站在门边看着她的背影抹眼泪，她鼻子一酸，眼睛也模糊了，此次出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坐班车到县城，那时候县城还没有通火车，又从县城坐车到市里的火车站，买好票后，在候车室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坐上了通往深圳的绿皮火车。
她还是第一次坐火车，买得是最便宜的硬座，第一次出远门，周围每一个和她搭讪的人她都很警惕，一个坐在后面的大妈见王玉英旁边的座位上没人，凑过来坐在她旁边，主动和她攀谈，“妹子，去哪儿呀？一个人吗？”
王玉英没理她，看着窗外不说话，那个大妈不甘心，又拿出包里的零食给她吃，王玉英摇头说：“谢谢，我不吃零食。”
整个晚上，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行李包没有合眼打个盹。
和她搭讪的人中，的确有不怀好意的人，一个年青的还长得不错的单身女人，很容易成为那些人贩子的目标，二十年前，正是人贩子猖獗的时候，多少外出打工的女孩上了他们的当，被哄骗到偏远山区卖给娶不到老婆的男人。
王玉英根本就不理这些人，那些人也无从下手，只得另寻目标。
第二天清晨终于捱到了终点站，她随着人流走到出口，往外一看，有很多高高举着写了名字的纸板来接人的男男女女。
她站在出口望着接人的人群，人太多，根本就找不到来接她的好友，她正感到惶惶不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英子，我在这儿。”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了人群中的刘媛媛，惊喜地跑过去。刘媛媛打量着她，笑道：“都两个孩子的妈了，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像个黄花大闺女。”
王玉英笑道：“就别取笑我了，我还真羡慕你单身自由。”
刘缓缓帮她拿着行李，开心地告诉她，“我已经跟我们车间主管说了，他同意你进来我们部门，以后就跟我一起干。”
一路上，王玉英看着大城市一栋栋的高楼，四通八达的车路，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目不暇接。
王玉英就这样进了工厂，工厂在市郊区，是生产化妆品的工厂，总公司在香港。
刚开始，她从学徒做起，和刘媛媛在一个车间，负责包装，刘媛媛成了她的师傅，她很快便上手了，工资是按计件算的，她手脚快，有时候比师傅做的还多。
过了一个月的试用期，拿到了工资，比她想像中的要多，内心喜滋滋的，当天中午没来的及吃午饭，便跑去银行，给自己留了一点生活费，其余的都汇给了母亲。
几天之后的休息时间，王玉英又跑到工厂外面的小卖部给母亲打电话，问她收到钱没有，母亲开心的说收到了，王玉英又问了小微的情况，“小微找不着妈妈有没有哭呀？”
母亲道：“刚开始肯定会哭，闹着要妈妈，我哄了她几天后，才开始习惯没有妈妈的日子，我带着，你就放心吧。”
王玉英在电话里只是哽咽着，“嗯嗯。”
母亲又道：“别把钱都寄回来了，你自己也要留一些，吃好点，该买衣服就得买，别太省了。”
王玉英道：“妈，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我寄给你的钱该花就花，也别省着。”
母亲嗯了一声，想了一会儿道：“在工厂做事辛苦吧，别太累着了。”
王玉英道：“还好了，不累。”
母亲又道：“别太惦记着家里，都挺好的，挂了吧，长途电话费也很贵。”
王玉英还想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已经挂了，母亲是想给她省电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