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 遥望我的衣冠冢
窗外月光皎洁，窗前立着一抹显瘦的身影，双手合十，向月光祷告。
身后一个俊朗温柔的男子，细心的给她披上了斗篷。
“夜深了，别贪凉，虽说水凉国比北漠国暖和，可更深露重，你中毒颇深，比别人更弱些。”
李一月一愣，转身抬头去看，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你和一个人好像，他也是这么说的。”
“这世界上没有两个人相像，不过是你心中的影子罢了。”
“锈图邪，给我讲讲水凉国吧，我想听听。”
“好。”
锈图邪将李一月扶着坐到太师椅上，又拿了一块毯子盖上。
自己坐在身侧，沏好茶水。
婢女已经送上了各色的点心，又增加了烛火。
屋内陷入一片温馨的氛围，暖昧至极。
“相传，水凉国是天神升天之前修炼的地方。虽然国土不大，但我们有信仰，有自己坚持的品质。”
“等等，我不是亵渎神灵，但你派人去我家抢劫了，这是天神允许的吗？”
锈图邪被李一月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宠溺的在脸上捏了又捏：
“疼，疼，疼！”
“曾经沧江城也是水凉国的一部分，那个时候叫湄公城。可北墨日益强大，野心剧增，开始南征那年，我还在母妃的怀中。可我的哥哥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保卫着国家，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你不是嫡子？”
“是的，我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水凉国重创，举全国之力重建边境，我们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寸江山。”
“将来，你登基，可会将沧江城夺回来？”
“一定会，血不能白流！那是国家的尊严！”
“又将是一场生灵涂炭！”
“月儿，如果我放弃了那座城，无颜面对水凉国的百姓，无颜面对战死的每一个战士。”
“其实，那座城也遏制着北墨的命脉，若失守，将腹背受敌。这一战，水凉艰难至极。”
“天下之主，必承其重，我的父皇当年也是亲自出战，如今也是烙得一身伤痛。”
“锈图邪，我仿佛看到你一身铠甲，英勇无畏的保护着你的子民，纵使战火四起，你不会退缩半步。”
“水凉国每一位王都会如此，甚至是王的女人。其实，我的母妃是副后。当年的皇后，也一并出征，只是在战船上身受重伤，船身失火，没能逃生。为了纪念皇后，水凉国的皇后之位一直空着。”
“你一定会是一个好国君，你失去过，反而更懂得珍惜。”
“是的，水凉国的每一个人，都深切的经历过那生与死的残酷。现在的生活倍感珍惜。”
“可你那日在集市上，嚣张跋扈，不像明君！”
“傻丫头，若真是如此，为何大家都不怕我，我又不怕暗杀呢？”
“所以那日你在干嘛？”
“那日是祭春日，春天的第一天，作为皇子为天下祈福，广施银钱。老少都会出门祈福，少女也可以在这一日展示自己，寻得郎君。”
“有趣，不过那孩童和妇孺的哭喊是？”
“哈哈 ，每年都有，撒的钱没抢到而已。”
“那挥向众人的鞭子是”
“傻丫头，挥鞭之人是喜官，在给我选妃呢，那日盛装的女子都期待被喜官的皮鞭点中，可你却不想。”
“这操作着实危险，我吓坏了也正常，怪不得身后的人一直挤我，原来是想站在最前面。那你又为何阻拦？”
“我想自己选，被安排的后宫，索然无味。”
“哦，所以你本来就不想选我！”
“我”
“锈图邪，你很纠结，不像个王，你应该是贪心的，应该想把天下所有美人，尽收后宫，子嗣众多，稳坐江山，岂不快哉！”
“那些美人站在宫墙外面，幻想里面的美好。谁又能想到，不过是牢笼。那些子嗣看着出生便享受荣华富贵，不过是保卫国家山河的一道屏障。我的哥哥们如此，我也是如此，以后我的孩子亦是如此。”
李一月听着，心疼不已，她本对北墨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被尊重的记忆，反而对水凉国，亲切颇深。
更难以解释的是，自己居然情急之下会说水凉的语言，可记忆中并没有这部分的情感。
看来，只有找到母亲，才能知道自己的身世！
连日来的阴雨，让整个皇宫笼罩在了青烟之中。
李一月实在憋闷至极，明明危机四伏，可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难以承受。
“月儿，我带你夜游水凉怎么样？”
“甚好！”
一马二人，一抹玄黑，一抹雪白，驰骋在夜幕下的水凉国。
微风正好，不冷不列。
身后是一砖一瓦的宫墙，远远的离去，像是孩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锈图邪短暂的自由，像雄鹰享受着天空。
棱角分明的侧脸，像山河一样的冷峻无垠。
可如果是沐淮洵多好啊，他的侧脸更温柔，怀抱更温暖，手臂更踏实。
滚滚的江水，诉说着滔天的壮阔。
二人站在悬崖之上，一黑一白，衬托起千里江山的无尽遥远。
“月儿，对面是就是北墨的沧江城，也是水凉的湄公城。你想家了吗？”
“想，我在沧江城有个家。是我唯一的家。你猜，湄公城的人想家了吗？”
“定是想的，有朝一日，定会回来。”
“如果没有战争多好啊。”
“君王的天下，必然会有战争。”
“我们会反目吗？如果战场对峙，你会用什么武器刺穿我的身体？或者是你祭春那日的皮鞭？”
“月儿，你有没有想过，你与我并肩而立。而朝思暮想的他站在对面，挥刀指向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一月甩开斗篷，仰天大笑，久久不止。
那苍凉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峡谷，消失在了悬崖之下的滚滚江水之中。
“江上烽火行船难，皆为山河葬白骨！”
笑声止，杏唇微起，诗句倾吐，像是告别，又像是告诫。
“锈图邪，你知道吗，对面，就是我的衣冠冢，我是死过的人。可也成了逃亡的孤魂野鬼。”
“为何不让我护你，让我用这水凉国的江山护你？”
“因为我在等给我建衣冠冢的人，我想和他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