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的说教
裴珠泫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平日里，她当然也会笑，在舞台上挥洒着汗水的时候；作综艺反应的时候；接受采访碰到尖锐刻薄的问题的时候。
那些明明很累的瞬间，却要把硬逼着自己把最有活力的一面表现出来。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长大了，进了一个光鲜亮丽，予人欢笑的圈子，肆意表达自己的情绪，反而成了一种奢侈。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兴许也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清了清嗓子，问道：
“钱的事儿？”
“不急，你有空的时候，跟泰妍xi说一声，让她跟我联系就好。”
“嗯，我尽快抽时间找你。”
偶发的默契好像耗尽了，本就不熟悉的两个人再没什么话说。
就那么互相避开视线，面对面地站着。
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李靖忍不住开口道：“那你快上去吧，家里人该等急了。”
“嗯，今天谢谢你，李医生。”
“裴小姐客气了。”
两个人错身而过。
走到自家聚餐的包厢门口，徐秘书正好在抽烟，李靖上前交代道：“老徐，你赶紧的，去把账付了。”
“怎么了？你不是刚刚去柜台了吗？”徐秘书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李靖给他复述了一遍前因后果，自己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荒唐。
中年人听完，把烟掐了扔进垃圾桶里，眼含深意地笑道：“缘分啊。”
心知肚明这眼神意有所指，李靖白了他一眼道：“缘个啥啊，这小国家巴掌大点儿面积，人又多，遇上比不遇上难多了。”
徐秘书笑了笑，没跟他杠，转身去了柜台付账。
等他回来的同时，李靖靠在包厢门上四处张望，正好看见裴珠泫领着她的家人走出来。
一大家子人，老老小小，她走在最后，安安静静地扶着家中老人，不时搭着父母的问话。
很有长女的雍容气度。
李靖没来由有些佩服这样的她。
“散了散了，好好休息啊各位。”
徐秘书付完帐，便先行去开车了，李靖领着公司的一大帮子人走出饭店，嘱咐道。
“谢谢李哥招待。”
“拜拜，拜拜。”
闹哄哄的人群散去，夏夜的街头，李靖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抬头看着天空发呆。
“嘟嘟嘟。”徐秘书把车开过来，按了按喇叭，待到自家老板上了车，才问：“你接下来去哪儿啊？老地方？”
“嗯，到了哪儿，你就先走吧，我逛一会儿自己回去。”
汽车在汉江边上停下。
李靖下了车，扒在围栏上吹着江风。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了，时不时就会来一次，姑且算作一种解压的方式。
他不是那种能游戏人生的翩翩公子，至少现在不算，工作，生活，柴米油盐安身立命，各有各的难处。
只是在外人面前掩饰的好一点儿。
江风拍打在面上，凉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儿，转过头去看，不远处似乎站了个和他做着相同动作的路人妹子，想来也是触物伤怀，正在心里默默咀嚼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李靖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句时局不易世人皆苦，却隐约看见她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李医生？”
转过身，看见那张分别不久的面孔，李靖感慨道：“缘分啊。”
接着他问道：“你不用陪家人？”
裴珠泫摇头回答：“我家里人不住汉城，我老家也不在这边，爷爷奶奶呆不惯，刚刚就赶着回去过夜了。”
李靖愣了愣，问道：“你不是汉城人？可你说话没啥口音啊？”
她苦笑道：“怎么会没有，刚到这儿的时候，连长句子都不敢说，交流都是用单字的。”
“哦。”李靖对此感到挺惊讶的，因为她不光是修正了大部分的语言习惯，甚至连细枝末节的语音语调都改掉了，打量着她，又问：“所以，你来这儿是？”
“散散心”她顿了顿，好像犹豫着是否需要对一个外人如此多言，她本就不是外向的性子，却还是添上一句：“我一直有这个习惯。”
“呀，这真是”鲜少碰到如此合拍的人，李靖有些感慨，伸出拳头想和她碰一碰。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和眼前男人撞了撞拳。
“一块儿走走？”李靖邀约道。
“嗯。”
其实，于情于理裴珠泫都不应该接受一位陌生异性的同游邀约的，她毕竟还是个艺人，出现在公众场合就意味着风险。
可她还是没什么犹豫地答应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冲动。
李靖笑道：“放心，这个时候没有狗仔。”
“为什么这么肯定？”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
“有个朋友摸出来的一套规律，她说汉江虽然是高危地带，可狗仔也是人，也得休息，蹲点也是分时间段的。”
“是泰妍欧尼告诉你的？”裴珠泫狡黠地问道。
“当然，我就她一个艺人朋友了。”李靖点了点头，感慨道：“现在看来，这个人还真是对自己的生活很上心啊，居然这种无聊的事都要找出个规律来。”
裴珠泫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沿着江堤的绿道向前走去，互相却都没什么交流，所以便没什么旖旎的气氛。
好像一对疏离人群的男女，凑在一起，也只是为了避免格格不入罢了。
“说起汉江，你听过泰妍前辈那个故事吗？”
裴珠泫指着不远处那座横越两岸的大桥问道。
“当然。”李靖感叹道：“每次提起都觉得那姑娘不是一般人，半夜一个人跑到人口这么密集的地方大喊大叫，要我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裴珠泫沉思良久道：“也许就是因为这种个性，她才能走的这么远这么好吧。”
李靖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见面，她就问过我，说回避交流，把所有压力和担子抗在自己肩上，这样算不算是责任心？”
言语至此，李靖停顿了一下。
裴珠泫好奇地等待着下文。
叹了口气，李靖转过脸，直视着裴珠泫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在回答问题又像是在嘱咐着她什么一样：“我告诉她，你那不叫负责任。”
“你只是孤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