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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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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狮的品相非凡, 无论是见过的,或只闻过其名的,印象里首先就该是马中蛟龙那一类的, 特别是当它成为一军主帅的坐骑后,连人带马的气势会一并传扬出去,有些位卑者,为了不使自己误冲撞了贵人, 就靠记马来辩人,就如好马配好鞍一样,神驹不会让凡人驱。

    凌湙骑着闪狮, 人没到城门口, 那城门口当执的小令就迎了上来,笑的一脸褶子主动来牵马缰绳, 嘴中更连连恭维, “公子丰神俊朗,不知来自哪里”

    他歪头左右打量闪狮, 眼中似有不确定, 犹豫的问道, “公子这马恕卑下眼拙, 怎么竟长的与传言里的杜将军座下神驹相似”

    凌湙端坐马上不动, 似不屑与这等位卑者说话, 眼睛望着城门楼, 一副鼻孔朝天的狂傲, 酉一落后他半个马身, 这时接了话,“人有相似,马有同胞, 怎么地就许他杜曜坚能御此马,我家公子就骑不得了嗤,也不看看他是什么出身,我家公子又是什么身份,他那马是从关外买的,我家公子的马可是御赐的,让开,没眼力的东西,瞎比的什么高低。”

    那小令叫酉一斥的连连赔罪,但牵缰绳的手却没松,一直稳稳的立在马旁,仰脸望着凌湙,再次不依不饶的追问,“那不知公子贵姓卑下要怎么通传”

    酉一举鞭要抽,一副不耐烦样,凌湙也脸现烦躁,横着瞥了酉一一眼,酉一这才似忍了脾性,粗声粗气道,“听好了,我家公子姓宁,尊亲乃圣上亲封的怡华郡主,滚去通报,速速派人来接待。”

    那小令一惊,立时带着身后的手下给凌湙行礼,“原来竟是宁侯家的小公子,您请进,卑下这就领公子去官栈休息,大人们稍后定也会赶来招待公子等一行人,公子请”

    凌湙全程一副嫌弃此地荒僻穷困的样子,一声也不出,踢着马腹就朝城门洞里跑,就是看到有受惊闪避的路人,也丝毫没有要停下减速的意思,全然京畿贵胄子的目下无尘的做派。

    酉一跟后头替凌湙捏着把汗,随时注意着周边动向,就怕会有突然冲出来的意外出现,不过还好,直到他们进了城中街大道,都没不要命的敢来闯马蹄,叫凌湙端住了那股子,视百姓如草芥的娇横少爷样。

    而那小令的左右手下则惊疑发问,“宁柱国侯府头儿,他家”怎么能跟手握兵权的杜将军比竟还敢直呼杜将军名讳,且不见丝毫尊敬。

    那小令抹了把额角的汗,撇了撇嘴,“你懂屁,他要是宁侯家其他房的儿孙,咱们自然不鸟他,可他是怡华郡主家的,那地位就不同了,杜将军在他面前,且得退后着呢”无论谣传是真是假,凭一个郡主的儿子,就够了。

    凌湙扒拉着他母亲陈氏,给他捎的一箱子所谓念想,皆是他从出生起攒的贵重生辰礼。

    气恼过了,该打了打了,该罚的也罚过后,陈氏又想起她这一房的手足亲情,特别是知道凌湙如今过的还行后,那股子揪心的痛也渐渐止歇,冷静下来后,看看满堂儿孙,手心手背的,哪个都不能真正丢开手,怕家里的背负凌湙,又怕凌湙疏远亲人,总想着她还在时,将几个儿女都拢着,于是,巴巴的将各兄弟姐妹的信物折了一箱,老远的给凌湙送了过来。

    凌湙挑挑捡捡的,看到了一枚镶嵌着怡华郡主家徽的玉佩,是陈氏在信里特别提起的东西,说是他三哥亲自找的怡华郡主讨来的,送给凌湙关键时候护身用,其实就是让他拿来虎假虎威的。

    一行人到了官栈,凌湙勒马驻足,见迎出门的是个富态管事,弯腰弓背先通名姓,“小的郭平,是这官栈的掌柜,不知公子是稍做休整,还是打尖留驻”只休整,安排上房就行,要留驻,这么多人肯定就得安排个大院落了。

    酉一将郡主府玉佩亮给郭平看了一眼,沉声道,“我家公子一路游玩到此,准备歇些日子,恰好听闻你们县最近有什么活动,刚好看看。”说的一副施恩给脸的赏面样,似无聊中随便找点事打发时间的那种随意。

    郭平眼神连闪,口中连连应是,“那小的这就安排公子和各位爷住下,至于祭祀河神的仪程,这个需要我们县慰大人首肯,小的说了不算,宁公子,反正您也不急着离开,不如等两日,容我去跟我们大人禀告”

    凌湙从马上跳下来,嗤一声,“随便,本公子也不是非要看。”一副瞧不起地方搞的小规模仪式的样子。

    这边好吃好喝有人招待,县衙那里也得到了凌湙一行人进城的消息,包弘声一把从椅子上窜了起来,瞪着眼睛确认,“你说谁路过此地已经歇进了官栈”

    来人低头单膝扶刀报,“是的,小的们确认过徽章,确实是怡华郡主家的,那宁小公子似只带了一群护卫,说是游玩路过此地,被祭神仪式引过来瞧热闹的,但据郭掌柜报,那小公子似也对祭神活动不感兴趣,完全是由他身边的护卫哄着留下的,看模样是任性离家,那护卫似有在等什么来人拦截,故此,很希望用祭神活动跘一跘他的脚。”

    这是酉一之后背着凌湙找了郭掌柜透露的意思,故意一副为难样,“掌柜不要介意我之前的态度,实是害,我家公子与郡主赌气离家,一路跑的竟然到了此地,我怕他一气直跑过北境,你也知道,那边不安全,故此,若是方便,就请给我家公子安排安排,能耽误几日是几日,好叫家里人能赶上。”说着塞了一把银子给郭平,郭平笑着推拒没敢要。

    县慰曾丰羽是个样貌颇伟岸的中年男子,单看面相,是个很中正严肃的人,就是声音都带着一县主位的气势,对着来人道,“你去告诉郭平,人不可待慢了,但是关于祭神仪式的安排,等我见过了那位小公子后再说,现在先好好应付着就是了。”

    包县令瘫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盯着房梁上的匾额,心底嘲讽的默念着上面的字,“悬镜明堂,嗬,屁,这堂不是我的堂,悬的镜子照的也不该是我,本官本官”一时竟有悲从中来之势。

    旁边的县丞白淳则道,“曾兄,刚曹保安派人来报,说人齐了,可城门口的两支队伍怎么弄晾着不理怕不行。”

    这白淳如他的姓氏一样,面容白皙胜女子,喜穿文士服,走的是个标标准准的儒官路子,且终年一副忧国忧民相,但包弘声一听他开口,就忍不住发毛,身子也不瘫了,坚强的直了起来,揣着茶碗遮掩僵硬的嘴角。

    曾丰羽背着手站在大堂口,沉吟道,“再看看,那五品游击不足惧,就是不知那队荆南商贾怎么个脾性,嗯,曹保安前头已经凑足了人,为什么又要去抢荆南圣女派人给他叫回来问问。”

    白淳舔着舌头点头,“他抢了那小游击六个人,又抢了荆南两个,必定有原因,那老酒鬼无利不起早,肯定是有什么必定动手的理由。”

    两人其实都没说,能当一族圣女的,容貌必然上乘。

    包弘声瑟缩的一声不敢吭,努力当自己不存在。

    是夜,平西县城门口架起了篝火,两边人马各据一边,而城内为了防止他们进城,竟然将拒敌袭的滚木搬了出来,当成路障横在吊桥两边,让郑高达和左姬燐看了颇为无语。

    凌湙将自己扮成个脾气不顶好的娇横少爷,睡到半夜突然发脾气嫌弃官栈的床不好,硌人,然后跳上马骑了就跑,叫酉一仓促的领着两个人跟后头边追边劝,“公子,公子,咱们换床,您看哪家的床好,咱去搬来。”

    郭平跟后头瞧着,一路竟跟到了城门口,见凌湙抽翻了两个拦他的守门兵,找人撒气似的直直撞上了城门口的两波人,小眉毛竖的立起,声震城门洞,“大晚上的不睡觉,鬼吼啥吵的本少爷也无法安寝,叫你们的头出来给本少爷跪下赔罪。”

    他这找茬的就过于明显了,郑高达和左姬燐是派人过半刻就喊一次人,但官栈离着城门口老远,别说听不见,就是听见也不可能吵着他,顶多就是点微末的嗡嗡声,凌湙这纯属自己心里有火,拿这两波人开涮。

    郭平瞧的直拍巴掌,顿觉这小少爷该与他们的两位大人是一路人,这本性简直最是他们大人喜欢的那一类了,笼络住了,绝对也是个靠山帮手之类的倚仗。

    郑高达和左姬燐一对眼,立即跟着上马要找凌湙单挑,声音里也是怒气腾腾,“你是哪个牌面的竟要帮着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欺辱我等有冤无处诉的,你莫不是他们一伙的”

    凌湙瞪眼,“你放屁,老子连他们人都没见着,老子就是瞧你们不顺眼,一群大男人连几个女人都护不住,还有脸跑人家地头来要,怎么不往地里呛死找根绳吊死也行,是我,早麻溜的捂着脸滚了,唱什么大戏,吵的人不得安宁。”

    他一翻话叫正赶来的曾丰羽直拍手,对极对极,看不住自己身边的女人,叫人抢了就是活该,居然还有脸来要,这小少爷的想法太对胃口了,嗯,是一路人。

    郑高达被怼的简直要吐血,虽然知道是演的,可那心里怎么那样窝囊呢再看左姬燐,也是一副眼角抽动的模样,显然也是被凌湙这新鲜不要脸的说法给刺激的不行。

    凌湙被曾丰羽给请到了县慰府上,白淳匆匆被叫来作陪,几人互通姓名,凌湙仗着身量,闭眼瞎说自己年岁,直接给报了个十四,曾白二人觉得他这十四的面容声音有点嫩,但人家是京中来的,搞不好那边的孩子就长的嫩,于是,也不嫌他小的开始恭维,最后一番开怀的敲定了观礼的事情。

    至于城门口的两波人,凌湙给他们出了个缓兵之计,“玉门县那边临近北境,朝庭不是在那边上设了个千户营么你们给人引到那边去,让玉门县的人去头疼,总不能干事的是你们,享福的是他们吧”

    白淳用两根手指点着桌面,沉吟道,“宁小公子可能不知道,玉门县那所千户营,兵备不足。”

    凌湙眼眉一跳,故作不懂,“兵备不足的情况,咱朝中老大人们都心知肚明,宽容着放点量,就是为了叫各位管事的大人们有个饱饭吃的,各地兵备都不足,但一个千户营,尤其是这道直通内地的大关隘,七成人该是有的吧”

    他这一副朝中消息我尽知,就是皇帝那里都对我过了明路的知机样子,叫曾白二人瞬间心落进了肚子里,有些话也就敢明说了。

    曾丰羽道,“不瞒宁公子,那边的千户营,只有三成兵。”说着竖了三个指头,又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副实话实说的样子。

    白淳也跟着点头,一副忧愁样,“不是咱们疏于兵备管理,实在是这地方穷困民恶,税收不上,地还一年年的荒,没有余钱招兵,又不敢劳烦朝庭替咱们兜锅,只能自己发愁,悄摸摸搞点活动补贴补贴,哎,这年头,当官难,当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更难,宁公子,您的尊亲能直面君上,还望有机会帮我们说道说道,我与曾兄不胜感激。”

    凌湙脸上笑的一派亲和,头直点,“好说好说,我与二位大人一见如故,等有机会进宫见到皇爷呃,陛下,我定会与你们说好话的。”

    曾白二人一对眼,立刻起身对凌湙拜道,“那某二人多谢宁公子了。”

    于是,凌湙便好人做到底,指着院中分布严密,将整个县慰府都纳入防护范围的护卫道,“我这里有四十骑,后面还有约三十几骑,二位大人若不嫌弃,就拿去用,他们都是我母亲从陛下的御麟卫里给我挑的,都是以一敌十的好手,因为我出行不欲声张,故没叫他们换上整齐制裳,你们要有卫所官兵的衣裳,就叫他们换上,充一充千户营里的门面,应当能唬住那些人。”

    曾丰羽大喜过望,对着凌湙感激涕零,“那太好了宁公子,某多谢宁公子仗义相帮,等某两县安稳办完了祭祀仪式后,定重金酬谢,某也代两县百姓多谢宁公子慷慨,真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

    凌湙一副此事不值当感谢的样子,抬手招了酉一道,“你点齐人手,跟两位大人去玉门县千户营看看,后面一切调配只需听两位大人的就行。”

    酉一不应,一副凌湙要跑的样子,沉声道,“属下必须时刻跟着公子,公子去哪,属下在哪。”

    凌湙瞪眼,“我还指挥不动你了叫你去就去,你放心,我不跑,这里这么热闹,我肯定瞧完了再走,你们只管帮着两位大人将外面闹事的人看好就行,我有两位大人陪着,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两位大人”

    酉一犹豫的看向曾白二人,曾白二人立刻拱手道,“这位护卫大人,你放心,宁公子的安危由我负责,我保证他在县里没人能越过他,我府上也有护卫的,必定不叫他身边无人伺候。”

    酉一这才肯听调派,当即招了人手跟白淳离开,凌湙则在他离开后,一拍桌面,冲着曾丰羽道,“曾大人,有酒么快拿点不叫我尝尝,我这护卫防了我一路,叫我离家都不得欢快,曾大人,叫些歌舞一唱唱”

    曾丰羽拍桌大笑,深觉交到了个忘年交,一时美酒佳肴尽上,歌舞伎旖旎。

    而酉一带着八十多骑人,在白淳的带领下先从县后衙绕出,直过了一个暗道,竟是出了城,骑马走了约三刻钟,摸到了玉门县千户营,一行人被带进去,找了里面的衣裳改头换面。

    至于平西县城门口,曹保安被叫出去平事,赔着一张笑脸,对着郑高达和左姬燐道,“二位守在这里也没用,下官得县令大人嘱咐,特来带你们去休息,有事情等过两天咱们可以坐下谈,郑大人,您看,给下官个面子行不贵人好容易休息下,万一再吵的他出来找你们麻烦,咱们也应付不来是不是还有这位老爷,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有什么事好好说,虫子可不能随便放,全县百姓都是无辜的啊”

    郑左二人撑了撑时间,估摸着曹保安的耐心,这才免为其难道,“行,就给你个面子,带路。”

    于是,三波人,妥妥的在玉门县千户营里汇合了,而这里离着举办祭祀河神的草场,跑马半个时辰。

    三日时间悠忽而过,凌湙见识到了包弘声包怂大人的面目,竟真在他的两个属官面前毫无话语权,尤其在面对白淳的时候,更显得畏惧非常。

    后从曾丰羽的玩笑声里才得知,白淳竟喜御,对包弘声的夫人非常钟爱,而包弘声竟欣然默许,每每遇到白淳往后衙去时,会主动让出卧榻,自己则于书房内秉烛夜读。

    凌湙这包怂还包绿啊

    天佑二年,大雪过后的第七天,离着凌湙这一世的生日冬至还有一个周的日子,平西玉门两县最隆重的祭祀河神日开始了。

    凌湙作为观礼嘉宾,被郑重安排到了第一排贵宾座。

    整个装点完成的祭祀台上,换上了薄衫轻纱喜服的十八位河神新娘,被蒙着眼睛架在丈高的台柱上,团团形成一个圆,而中间的大鼓上,站着位披彩挂鸡毛,脸涂的看不出人样的大祭祀。

    台下桐油篝火烧的越来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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