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大地开始震动, 数百骑自东门方向转过来,尘烟四起里,一骑绝尘打马奔至近前,声至马立, 披锦戴甲者则稳坐其上, 腰间门刀鞘自鸣, 足下长靴轻叩, 头戴雀翎紫铜盔,身着耀目明光铠,面容刚毅, 眼神肃立, 整一个人从声至到人至,烈如火灼,雄姿勃发。
凌湙注意到其座下马匹,有着与越刎一样的外型,同额间门如满月般白毛,只其肋下两边比之越刎多了三道形如翅的白点,更显精瘦有力曲线, 如人腹上八块腹肌般, 健美性感。
这简直戳中了凌湙的痒痒肉,眼神顿时黏着马儿不动了,手上缰绳搓来搓去, 很努力的克制着上去抢的冲动。
好马, 好想要。
来人敏锐的捕捉到了凌湙的眼神,再将视线往下移,立即认出了越刎,一嘬唿哨招马, 然而越刎在凌湙手上一月余,早训的归了心,就是原主杜猗嘬哨,它也只是原地尥蹶,不会再甩蹄乱跑,故此,来人并没能成功招到马,面色立即黑而沉。
马易主的另一个坏消息,就是原主身亡,他定定的望着凌湙座下马匹,厉目怒瞪,哪怕明知凌湙真实身份,也压不住浑身杀气,拍马抽刀缓缓逼近,“你将我儿如何了”
凌湙就着马的样子,心里就已经猜出了来人身份,此时见他怒气上升,一副要宰了他的模样,甩鞭立即防御,挑着小眉毛故意激他,“杀了。”
来人确定了心中猜测,一声怒吼打马就冲,电光闪烁间门就奔至凌湙面前,军刀斜劈,似要立刻将凌湙斩于马下,却忽然被旁侧横扫来的长枪打偏了方向,再接着耳旁邪风忽起,一道鞭影自头顶抽下,两两夹击,叫他立刻勒马后仰,横了半个马身才险险避开突袭。
幺鸡趁机上前,横枪将凌湙护在身后,脸上是显见的严正以待,而握枪的那条手臂则绷紧了肌肉,枪头斜斜戳地,手腕几番抓握续力,才止了震麻抖意。
来人实力不俗,若不是凌湙斜助的那道鞭影,幺鸡可能会被打的脱枪臼臂,就是此翻险险招架,短时间门里却再提不了二次枪杆。
他的勉力强撑,逃不过凌湙的视线,当然也无法骗过来人,只勒马倔强护卫凌湙的姿态,大有杀人先过他尸的忠勇,叫来人驻足,颇为意外。
想起先前那声若洪钟的宣战之言,来人昂着脑袋点名幺鸡,“刚在此大放厥词的是你”
幺鸡戒备的望着他,自他跟着凌湙练功,出京一路打过,此人是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敌手,他必须全力对待,因此,连回复的声音里都绷着劲,“是我,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小爷我不杀无名之辈。”
凌湙忽然有感,熊孩子身后果然都有个熊家长,有些话以后还是得避着点幺鸡,不然,他根本分不清场合瞎咧咧,要么社死,要么会被人打死。
果然,他的话招来了奔至近前的大部队兵勇侧目,只见一人拍马上前,横眉怒目以刀指向幺鸡,“无知小儿,虎烈将军在此,还不下马受降”
幺鸡人小气不弱,尤其在强敌面前,就更不会先矮了脊梁,对着这张嘴叫他认输的家伙,脸上没有半分好看,大嗓门再次出山,“尔等鼠辈,连姓名都不敢报,敢叫小爷认输你怕不是想屁吃”
“咳咳咳”凌湙此刻,从未觉得人生如此艰难,望着拦在身前的幺鸡,总觉得他不会战死沙场,却定会死于嘴贱。
场面一时陷入了无言的沉默期,那后上前的人一副被气到失语的样子,抽刀拍马就要给幺鸡好看,“哪儿来的浑小子如此粗鄙无眼力,今程某就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幺鸡立马横枪戒备,瞪着眼睛大吼,“来战,不打就是孬种。”
凌湙忽然觉得,就这不服输不识人的气势,战前叫阵非幺鸡莫属,瞧他把人气的,一张脸上能滴墨,直冲冲拍马就要对着幺鸡撞来,嘴里更吼声如雷,“好小子,受死。”
只没等他迫马上前,一人一马飞奔赶来,直直横插进战斗圈内,声音里带着欣喜,眉眼飞扬,“父亲,程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却原来是得到酉五传信的杜猗,赶着灾民们堵门督导的活,忽听一线天有兵围困,立即驱着马儿前来助阵,想看看是哪条线上的兵将,他好能利用身份替凌湙转圜一二。
凌湙的兵马刚刚组建成型,打个不成体统的城门卫没问题,若与正经的卫所兵将遇上,怕是会损失惨重,杜猗既决定跟他,当然得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因此,得到信后是马不停蹄的往这赶,硬是跑出了一身汗。
等到近前,一看发现是自己人,那百余骑熟悉的甲胄,以及前端最熟悉的亲人,叫杜猗高兴的立刻上前,眉目里的开心压都压不住。
他老子终于来找他了,可算是能在凌湙面前证明自己不是捡的了。
他模样声音以及精神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遭人掳劫的,跨下骑着匹劣马,却不见半分委屈,见到来救援的亲人,更无告状或诉苦之情,整个人的荣光比之在家时更风发,目光明亮,笑意趋从本心发出,没有一点强颜欢笑之意。
杜曜坚是了解儿子的,他的性子就不是屈从求全之辈,一身傲骨极似他年轻时那样,轻易不能弯折,能叫他有如此神态的,只能是他发自内心的服从尊重。
那见到儿子还欢蹦乱跳的喜悦,在杜猗荣光焕发的精神面貌里一点点消弥,杜曜坚沉声质问,“你在此地做什么既未遭掳,怎不回家可知你祖母为你生生病了一场,每日家中洗泪盼归,你倒好,野的丝毫不想家,且看你这模样,还挺乐不思归”
杜猗的笑容僵在脸上,在父亲的迫人逼问下,立即下马双膝跪地,“儿不孝,未能体谅长辈心情,请父亲责罚。”
幺鸡打马上前,拿枪尖戳了戳他,自觉声音很小的询问,“他是你爹啊”
杜猗摆手推开抵着背的枪尖,头都没抬的小声回怼,“你闭嘴,等我回头与你说。”
幺鸡挠了挠脸,看看跪地的杜猗,再看看身后的凌湙,最后对上了要与他打仗的程副将,想了想后反声怪道,“你早说来人是小杜子的爹不就成了报个将军名号,叫我哪里对得上号我又没在卫所里混过,你这不是报了等于白报还好小杜子赶来了,不然伤了你,可叫我怎么跟他交待不白耽误我俩的交情么真是,啥用没有。”
程辉自从当了杜曜坚的副将后,八辈子没遇上这么能气人的小子,多大脾气的人到了他跟前,都得收了声说话,结果今天跟开了荤似的,接二连三的叫人堵着心口憋气,什么理都叫别人占了,他反还落了大不是,简直气结的叫人手痒。
杜曜坚却从幺鸡的嘴里,体味出了儿子的境遇。
他这儿子,因为家中宠溺,又因为年纪小小本事傲于同族兄弟,生就是个不屑与平庸人交足的难遇性子,别说叫他名字,就是语气里稍显不尊敬,都能叫他生气动手,似马上这黑小子叫随从似的叫他,那在从前就是侮辱,听了不跳都不是他性格。
可现在,他这儿子不仅半点反应都没,反还默认了这称呼,连同与这黑小子推拉的举止都显得亲密如老友,这简直太反常了。
凌湙跟后头打马上前,先是给了幺鸡一小鞭子,轻斥他,“少说话,把人气死了都是债,你家爷穷的慌,赔不起。”
幺鸡立刻收兵闭嘴,勒马退了半步侧立于凌湙马后首位置,让出了中心位,凌湙这才算正正与杜曜坚对视上,抱拳见礼,“杜将军,久仰。”
他年纪小小,声音轻脆,整个人有如朝露,浑身澎湃着勃勃生机,骨子里透着无所畏惧,举止中有着一往无前,虽于马上半弯了腰见礼,却只表达出对他年长的尊重,而非他一身铠甲上的军中名号和地位。
不卑不亢,拿捏出了一个贵门子的仪态,铮铮傲骨不因事易时移而改变动摇,面虽嫩,而风骨未折,家世教养上,当得起侯门嫡公子的尊位。
杜曜坚忽然就懂了侯府后续追送的人和物,这样一个嫡出郎君,想来那边府里的主事人,已经悔的跺脚捶胸了,就是换了他,也要想尽办法来弥补这段关系的。
实在是个太出色的小郎君。
杜猗见父亲盯着凌湙打量,深怕他犯了凌湙的忌讳,他虽才跟着凌湙不久,却知凌湙顶讨厌人盯着他容貌看,为了消减过于妍丽的外形,风餐露宿都不遮容,就指着能将白里透红的肤色,给糙改成健康的褐色,因此,他连忙跟着出声提醒,“父亲”
杜曜坚垂头与儿子视线对上,居然从他眼里看出了恳请,一时思绪翻飞,嘴上却道,“小公子满月那日,杜某有去送礼,没料经年一转,却于此间门相遇,真事世无常,境遇催变,且不知小公子对吾儿是个什么情态夺马,待似仆从,又或者以为质”
杜猗一把从地上跳了起来,拦在凌湙面前,“没有,父亲,您误会了,马是儿子送的,随侍左右也是儿子自愿的,至于人质更是无稽之谈,是儿子”
凌湙没让他说完,小鞭子跟砸幺鸡一样砸了他一背,“解释啥,你爹说的又没错,我掳你本来就是为了换东西,你这么跳着跟我拉关系,是要我不好意思找你爹要赎金走开,不要耽误我挣钱。”
幺鸡咧嘴傻乐,长枪把杜猗拨开,有点子幸灾乐祸,“都跟你讲了,五爷眼里只有钱,换了我落进敌手,五爷都只会在钱和我之间门优先选钱,所以,我才叫你练好功夫,免得将来没本事靠自己逃命,反正指望咱们爷掏钱赎人,那是不可能的事,嘿嘿,你最好提前有这个认知,不然以后我怕你心碎。”
凌湙一身威势,在这么个漏风的憨批嘴里,生生掉档成了个不顾属下死活的渣男,脸色一时几变,搓着鞭子就想抽人。
幺鸡特别懂他,立即张嘴补了句,“当然,五爷最后是会为我们报仇的,这点你得对他有信心,他”
凌湙实在没忍住,转头朝他马屁股上抽了一鞭,怒斥,“滚去守着一线天,别叫人跑了,一天天的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尽给老子丢人,敢走脱一个,看我禁你的食。”
幺鸡叫受惊的马驮着立即远去,杜曜坚这才从后列的兵丁群里,发现了自己府上的兵,且从他们的箭尖所指处,看到了一群惊慌失措的百姓,而那些人也正迟疑不定的朝他这边望过来,一副想求救,却搞不清双方立场的犹豫姿态。
程辉看着主帅的眼色,一挥手,让后排的令兵亮出了杜字帅旗,他们取道北曲长廊,为防宿仇纪立春找岔,一路没有亮旌旗,是避着沿道卫所奔袭过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找失踪一月余的杜小将军。
只半路遇上成股小撮的灾民,那些人仿如惊弓之鸟,听见马蹄就抱头躲避,叫他们逮了问情况,却得知了一个令人难信的消息,说是一群马匪叫个路过的流放队,和几辆押药草的车队给剿了,连老巢都没保住,直接叫人连锅端了。
那小撮灾民抱头抽涕着控诉,纷纷表示那队人马过于凶残,打杀了马匪不算,竟还坑杀了成群灾荒饥民,实在叫人闻之色变,不敢与之为伍。
还是杜曜坚存疑,叫程辉对着几个眼珠乱转的滑头用刑,军中棍子一上身,那几个灾民就受不住全招了,竟然是因为食用人肉的关系,听着消息不对劲,提前从荀扬驿里跑了,最后这小撮自以为逃脱的灾民们,全都被杜军给处理了。
马匪该杀,食过人肉的灾民也该死,杜曜坚除了不信一队流放差役能干出剿匪的举动,心里倒是对这群人好感倍增,既非滥杀之辈,且瞧着也挺讲道理,若能招几个得用的人才,也是他这趟北曲之行的收获了。
由此,他想起了前些日子被儿子领到营里的几个衙差,想着或许会是那几个人的功劳,然而,整体人数上又不对劲,马匪百余骑,不可能仅止他们能干翻的。
等他见到简化版的车悬阵,以及攻防有秩的安排,眉头立刻跳了跳,这种属于高阶将领才能指挥得动的大型阵队,通常人数都在万人以上,千人打底都是常态,就是他,也没自信能摆得动这样的阵列,所以不自觉的,他打马近前想要细看。
而那些观望的车队富甲,一见杜字旗,就知道了来者是谁,忙又急又慌的齐齐出声高呼,“杜将军救命,我等迫于城外灾民冲城,不得已出城避难,然而,却叫这队不知来路的匪患,堵住去路欲打劫我等钱粮,杜将军英雄盖世,望伸一伸援手,救我等出危难当中,某等家小改日定登门道谢,就是京中任职的子侄,也会铭记将军恩德,若有指使,必当结草衔环报之。”
幺鸡歇了这半时,力气已恢复,被凌湙打马疾奔回队列,刚落定,就听那些人乱叫,当时就挥枪不乐意了,“呔,一群为富不仁的杀人犯,你们怎不敢把实情讲出来淌着城内百姓的尸体逃避出城,你们还想全身而退我呸有你小爷在,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想从此路过,留下买命财,所有人,列队”
杜猗被凌湙用鞭子撵走,悄摸摸的到了幺鸡身边,刀鞘拍着他的腿,恨恨唾他,“不讲义气,好歹拉我一把,看我夹在我老子和五爷中间门,你很乐和是吧”
幺鸡整队正要耍威风,平时这样的号令都是凌湙发,这次换了他来,正满脑子兴奋,恨不能立刻领着队,将这群人冲杀围堵,被杜猗逮着说话,一脸好烦闷的模样,正眼都不往旁边瞅,只随口回道,“我拉了,我用枪拨拉了你好几次,是你自己非要跪着不动的,害我被五爷训,你才不讲道理,下次别用烧鸡收买我了,给我也不吃,哼”
杜猗叫他怼的噎死,讪讪的往回圆,“生什么气啊我就是那么一说,没真怪你,那烧鸡要是不吃,我请你吃烧鹅,那是鸡的两倍大,肯定够你吃。”
俩人自陪练时起,渐渐的有了交情,幺鸡这人简单,除了不涉及凌湙的秘密,其他都很好说话,杜猗觑着他喜好,用了十天左右,就能跟他有来有往的说笑玩闹了。
杜曜坚此时已经靠近了他们两个马身的位置,惊讶的瞪着儿子给人作小伏低,根本没注意听那群富贵老爷朝他喊的话,倒是无意里听全了幺鸡的回怼。
正当此时,那紧闭的南城门开了一条缝,从中狂奔出三个灰头土脸的人,泪迹占着血污,一脚扑到杜曜坚马前,跪着叩头哭诉,“将军,杜将军,求您为本官以及全城百姓作主,让这些冲撞杀害百姓们的老爷给我等一个交待,呜呜,将军,百姓何辜没死在饥寒交迫的灾情里,却叫这些人如屠猪宰牛般,给生生压死了,将军,我城中百姓冤啊太冤了。”
陆仓哭天抢地一股脑说完,他身后扶着他的李田良也跟着抹泪,声音悲呛,“将军,这些人实当该杀,只我等人少兵弱无力阻拦,只能请了凌小爷相助,您切莫听信他们片面之词,误与凌小爷为敌,叫他们趁机脱身。”
王越之在旁拱手,面容悲痛,“杜将军不防派些兵将进城查看,我城百姓前日为护这些人自发组建卫队抗击灾民潮,没料却在家门口惨遭曾尽心守护之人杀害,街头巷尾哀声戚戚,满城白帆血迹未干,杜将军,我城百姓实不能这般含冤过奈何桥,望将军能替他们伸张正义,替我城百姓讨还公道,替我家大人以正视听。”
三人以陆仓为首,一前两后齐唰唰跪地请命,杜曜坚这才将眼神放置于远处的那队人马身上,嘴里道,“若尔等所述属实,本将军自当为枉死的百姓们作主。”之后招手将程辉叫近前来,“程副将,你亲自带队人进城查看,若属实,速来报。”
程辉领了命,瞪着幺鸡指了指,他还在耿耿于怀着幺鸡之前的挑衅,若非看杜猗的态度,怕是早提了刀打过来了,这会儿都憋着气没下去,带着人绕过那群富贵老爷车马时,一招人,将身后百余骑叫了一半过去,“围上,一个不许走脱,等本将军回来。”
那群富贵员外爷们直接傻了眼,纷纷走下车马朝着临近的军爷塞银两,又对着杜曜坚这边求道,“杜将军,我等也是情非得已才犯了错,但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尸横满街,只是打杀了几个欲趁乱抢劫金银,与美妾侍婢的混子而已,良民可能误伤了几个,我等本待安全之后,再回来稍作弥补,绝不是如陆大人他们说的那样,视人命如草芥般狠心之人,将军,我等家小俱都在此,优先护持妻子儿女乃人之常情,我们”
杜猗守着东门,南门长街上起骚乱的时候他远远的听见了哀嚎,只当时他要维持着灾民们的秩序,没能进去仔细查看,此时见这些老爷竟一副睁眼说瞎话的模样,终于和幺鸡先前一般的怒了,直接打马到了那些老爷面前,长刀一指,“你放屁,你们杀人的时候老子听见了,是谁大叫着阻路者死的话还敢狡辩,妄图欺骗我父亲,看我拍死你。”
杜曜坚额头直跳,只一月余未见,他那懂礼识矩的小儿子,尽然满嘴粗鄙之言,且行为更半点没有世家子的风度,他自己被称为雅将,当然也希望后继能有人继承这种雅号,对底下几个儿子的教养从来不许走兵痞的路数,可杜猗现在这副模样,显然,他似挺得意这种直白的叫骂行为。
这从他乱跳的眉峰上不难看出,他半点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种出格的行为,且已经习以为常,杜曜坚将眼神往幺鸡身上转,发现他正一脸赞同的看着杜猗,并蠢蠢欲动的想要上前助阵。
凌湙却调转了马头,看向一群急速往这边靠的人群,领头的居然是郑高达,他身后还跟着袁来运和几个孔武有力的犯囚,一群接近小二十人的队伍,迅速拜在凌湙马前,“五爷,我等前来相助。”
袁来运更膝前两步,埋头道,“酉五抵了属下的班,说五爷这边需要人手,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就回去请了郑大人帮忙,队里其他兄弟也要跟来,最后我们就点了些身强力壮的来,望五爷看在他们心诚的份上,莫要怪我等抗令违规。”
凌湙垂眼看向跪了一地的人,小鞭子挥了挥,声音清浅,“归队吧”
杜曜坚接二连三打破认知,心情跟过山车般跌宕起伏,招了儿子往旁边说话,“怎么回事你给老子把情况仔细说说,那小少爷有什么能耐突然就这么招人待见他才多大你们就一个个的一个个的跪他”
杜猗一脸复杂的望着他爹,道,“爹啊,你儿子要另投明主啦回头您给我把军中现职给去了,我要去五爷身边讨前程。”
杜曜坚一个没绷住,刀鞘嗖嗖两下拍向儿子,“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教了你这些年,遇见奇才想办法收入囊中,不是叫你转身跪到人家脚下称臣的,你既欣赏他,大可将他带回家里,左右有我助你,总有能教他归顺你,为你所用的时候,怎地反过来去投他他连毛都没长齐,等建立功业到哪天你快给我收住想法,不然老子打死你。”
杜猗沉默了半晌,对他爹道,“您当我没想过呢可后来事实告诉我,要不想半夜叫人砍了脑袋,就莫动收降这位爷的念头,不然,哪天我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坑死我们全家,爹啊,除非我能有让他跪服的能力,否则强行收拢他,只会招他怨恨仇视,早早晚晚他能反杀我,所以,您看,您儿子有能统御他的能力么”
杜曜坚叫他问住了,他的儿子他清楚,有勇无谋,虽善听人言,却不太会玩弄心计,真遇上个鬼才般的谋士,没外心还好,一但起了外心,那就是个死字。
杜猗接着道,“爹,您要不信儿子的眼光,所幸您也带了人来,就着五爷摆好的阵列,好好跟他练练,有没有实力,您一与他对上就知道了。”
这边话刚说完,程辉打马回来了,脸上颜色黑沉,指着围着车马的兵将道,“全都捆起来,回头交予刑部查问。”
他这态度一摆,杜曜坚就知道事情真相怕是与兆县县令说的一样了,果然,程辉近前就道,“妈的,百姓死了一列,各种惨状,哭声震天,老子听着都凄惨,实不忍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