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见面
“你怎么出来了？”
严宁难以置信的回头看着长秋，苍白的嘴唇颤抖，紧蹙着的眉在讶异下松开。
先前的剧烈疼痛，这会被震惊按下，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方才的手有些温热。
她意识到自己脸上泪和黄沙混作一起，可没了左手，只好仓皇地低下头，用右上臂胡乱擦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糟糕的模样。
但红透了的上半身，和血肉模糊的左肩，又怎么挡得住。
严宁抬起头，脸颊在摩擦下倒是有些血色，她看向长秋，却发现他也苍白着脸，紧蹙着眉，双目泛红，似乎在强忍着情绪。
“没关系的，长秋，就是……一只手而已，我……”她假装随意，但自己也哽咽了，吞吐了几口气，又问：“你都知道了么？”
他既然能从识海出来，一定是知道自己只是元神。
这时仅剩的那只鬼影又攻击了萧季业，赵念双大喊一声，吸引了严宁的注意。
严宁转身一看，提剑要上，焦急中也不忘安抚：“我等会再和你解释，你先回去。”
刚一动作，左肩伤口剧痛，冷抽了一口气，抑制不住的闷哼。
再想抬步时，自己的剑竟然脱手凌空飞了起来，旋起天地之间的灵气。
她在剑意旋起的风中回头。
长秋依旧看着她，微动右手，那剑便刺向身后，传来剑刃碰撞的声音！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他眼眸颤动，像翻涌着巨浪，似有千言万语，却不开口。
严宁觉得他有些不一样，又试图安抚他，声音虚弱颤抖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想等你好了就知道了……”
他听到后，挺拔的鼻尖也开始泛红，眼里的浪花马上就要翻涌而下。严宁一看慌了神，想起刚才被自己握碎的梦殊草，那是世界上最后一株了。
“我，我可能没办法治好你了，”她犹豫说着，因为疼痛牙齿都在打颤，话磕磕绊绊，“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阿宁，”长秋紧闭的嘴唇终于张开，眼里浪花垂落，“你才是傻子。”
他伸手去摸严宁的泪痕，掌心贴在脸上，慢慢地，他俯身，吻上了她苍白的唇。
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怔住，灼热的呼吸交错着。
长秋回起身，翻过覆在严宁脸颊的掌心，两人的视线都落于此。
这是带有温度的吻，和温热的掌心一样。
长秋讶异地看了看四周，转瞬笑中带泪。
严宁刚才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猛烈的跳动起来，世界防佛消失，只能看到长秋的脸庞，听到自己的心跳。
发出颤抖，轻柔，难以置信的声音：“你怎么……”
“别说话了，阿宁。”
随即她被长秋横抱起身，他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让她感到一点疼痛。
严宁依旧在震惊中，嘴唇半张，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伸出唯一的右手揉捏他的脸，甚至有些用力。
是他，那颗泪痣，泛红的眼，高挺的鼻，淡红的唇。
还有那右耳下坠着的红珠。
一切都是有温度的，甚至还能感受到他胸膛里心脏的跳动。
“阿宁，真的是我。”长秋轻笑着解释，也不躲闪，任凭自己白皙的脸被捏红。
抱住的双手散发出温和的灵力，严宁即刻感觉没那么痛了，但方才早已忘了自己的伤。
“师师师姐！你的……手！和魔兽一样不见了！”
赵念双哆哆嗦嗦惊慌的声音传来。
方才鬼影在突如其来的剑下消散，赵念双和萧季业在震惊中，顺着飞回的剑看向后方。
他们的师姐身边，竟站着一个男人，萧季业知道那是长秋，赶忙拦住要冲去的赵念双。
可这会，刚刚还在沙地里的断臂竟然消失不见，只剩一滩血迹！
严宁的思绪仿佛从遥远中拉回，瞥了一眼空荡的沙地，这里竟然如此神秘，尸体死亡后立即消散，没想到自己的手也是。
还有长秋，这里透露着不真实的荒诞，或许这里是某种更高级的存在。
“放我下来。”
“不。”
长秋温声拒绝，抱得更紧了，可自己确实无力挣脱，只得忐忑无措地看着他们走近。
赵念双哭着跑来，“师姐！师姐你没事吧，你的胳膊！”
她本身怕血，这会见了严宁左肩空荡荡的一团血黑，脸色铁青，下巴颤抖。
“师姐……”萧季业握剑的手指发白，咬着牙也说不出话来。
“她没事，胳膊也没事，会好的。”
音色清淡，赵念双方才急慌了，这才正眼注意到长秋，哭红的眼睛愣住：“你是……长秋？”
“在下见过贵人，师姐她晕过去了吗？”
萧季业看着严宁侧靠在长秋怀里，紧闭着眼，苍白中带着些微红。
“是我，客气了。”长秋低头一看，见她躲着，一声低笑，“阿宁她只是不好意思。”
严宁猛地睁开眼，试图用眼睛剜去长秋多话的嘴。
“阿宁……”
“别叫我！”
她慌忙用右手盖住微微泛红的脸，心里暗骂，阿宁阿宁，这人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留。
赵念双和萧季业没见过如此别扭的严宁，只好尴尬地对长秋客气笑着。
突然远方又袭来尘土，是方才的魔气！
严宁放下手，方才温和的眼眸立刻收回眉弓的阴影中。
“快放我下来！”
长秋不回应，默默走到一个枯树旁，轻轻放下严宁，蹲在身前加上笼罩四人的结界，再次摸着严宁的脸颊。
“这次，我来。”又转过身，对赵萧二人微微欠身，“替我照顾好她。”
两人连忙点头。
长秋眉目一凛，张开掌心，严宁的剑飞到手中，目光澄如秋水，寒似玄冰，即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不急不缓，朝沙尘中走去。
沙尘中显露出十几只鬼影，长剑一震，像是覆上白霜，银光在剑身恣意流转。
抬剑凌空一划，寒冰剑气像是卷起漫天飞雪，朝着前方斩去。
随即也提剑踏空跟上，衣袂飘扬，剑气如虹，嘶嘶破风，身如游龙穿梭，一剑快过另一剑，鬼影的招式通通化解与无形，他脸上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严宁从没见过长秋这副放纵傲慢的模样，或许他十九年里，也从未如此恣意洒脱过。
“师姐，你可没说他也这么厉害，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赵念双扶着严宁，也呆呆看着鬼影间的长秋。
“我在魔域救了他，元神就附在我身上了。”
“好看又厉害，我都怀疑他是假的。”赵念双自顾自说着。
站在身后的萧季业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他不是元神吗，为什么会有身体？”
“嗯……这里应该不是现实世界。”严宁思索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却也没有头绪。
说着，远处只剩长秋发光的身影，他收住散发的凌厉气息，提剑跃下，墨发飘扬在身后，金丝白衣飞动，像翩跹的白鸟停驻沙洲。
“阿宁。”他刚出伸手，掌心是她的手指。
严宁抵住他的掌心，不真切地抚摸着，长秋立马抓握，变成十指相扣。
“阿宁，我是真的。”他重复道。
“为什么？”
“这是灵境。”长秋看着严宁，温柔开口，“这里停留的，都是元神。”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震惊疑惑，齐齐看向长秋。
“那为何如此真实？”萧季业忍不住问道。
“这本来就是真实的，这里的主人用灵力制造了新的身体，但如果在这里死去，那就是真的死亡。”
长秋另外一手摸向严宁的脸颊，柔声继续说：“所以，你的伤都是元神承接的，才会那么疼，等出去就没事了。”
萧季业问：“传说这里是千年前天人大战的古战场，镇压了当年的魔物，那这里的主人……”
“或许……就是当年的神，应是为了不影响人世，消弭自身与对方身体，将元神通通拉入灵境。”长秋猜测回道。
众人一听，了然点点头，却都陷入沉思。
赵念双接着问：“那我们怎么出去呀？”
“不知，或许去灵气来源之处看看。”
“可以不走吗？”
沉默许久的严宁突如其来的一句，吓坏了赵萧二人。
长秋也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明白她的意思。
“师姐，这里这么危险，我们——”赵念双忙接话，但看着相依的两人立马停住。
如果离开，那长秋又会变成虚无缥缈的元神，那师姐她……
“阿宁，你才是傻子，不出去怎么行，你不是还要帮我恢复身体么？”
长秋宠溺一笑，又见严宁的左臂还是一片血红，直接撕去自己的下摆。
“我来吧，包扎这些我比较擅长。”萧季业接过长秋撕下的白布，十分认真的打理起来。
严宁疑惑盯着长秋，想起方才打斗的样子，又说的那些话，不像之前受伤的他，斟酌问道：“你，记忆恢复了吗？”
“啊？”长秋瞪圆了眼睛，委屈巴巴，“阿宁，我还没好呢，我的头还很痛。”
严宁见他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立马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心虚。
“咳……你你不是要朋友吗，他们、他们都是你朋友。”
“师姐你怎么结巴了。”赵念双奇怪道，但立马转身向长秋行礼，“你好，我是赵念双，是师姐的师妹！”
“念双真可爱。”长秋认真回道。
“哪里……哪里，姐夫才最好看。”赵念双羞涩躲开眼神，想看又不敢看。
“你说什——”严宁抬头喝道，却被萧季业又裹上一层，嘶了一口气，顿了顿又说，“不要乱说话！”
长秋一旁偷偷笑着。
“哎呀，师姐，我刚才都看到了，你们都亲过了……”赵念双倒像是不在乎严宁发脾气，又腆着脸凑过来，问：“师姐，我能摸摸他吗，他好看的不像人哎！”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问他啊！”严宁红着脸气冲冲甩出一句，别过头去。
赵念双又抬头看回长秋，他竟然比师兄高那么多，也是了，师姐都快和师兄一样高。
“师妹，不要胡闹，他当然是人了。”萧季业连忙喝住她，不让她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长秋笑着俯身在赵念双面前，他太高了，示意赵念双，说：“可以。”
赵念双盯着看了半天，却只敢伸手摸他耳坠上的红珠，不知怎么形容长秋惊为天人的模样，只觉得他好看的桃花眼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再加上那一点红，和清冷的气质形成强烈对比。
“真，真好看。”
她突然觉得萧季业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词句，一点也不飘渺了，什么像雪、又像水、冰凉却又温和，只怪自己没有好好读书，只会说些好看漂亮的话。
长秋顺着赵念双的眼神，摸着那枚颈边的红珠。
“这是阿宁送的。”
“好看！师姐对你真好，萧季业我也要！”
“阿宁对我最好了。”
“你不知道，师姐为你做了好多事，嘴硬心软，口是心非，你来，你来，我讲给你听啊！”
赵念双把疯狂点头的长秋拽到一旁，小声开口还伴随着激烈的动作。
长秋的眼神跟着她的动作，不时抿嘴，不时失落，又不时高兴。
但严宁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萧季业还在给右肩缠着布，只能气恼地干瞪着他们。
“师姐，你可是要找重铸肉身的办法？”萧季业默默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