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突变
第13章：突变
沈念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已有数月之久，经历了刻苦修行，清除邪祟，她自认为已经能够很好的接受这个玄幻的世界，接受这个被作者定义的世界，但回到幽州沈宅的那一刻，她感觉之前的想法再一点点分崩离析。
她也曾想过沈宅或许金碧辉煌，或许古色古味，或许书香雅气。但面前这座挂着沈氏牌匾的大宅外头，一片血色。大门上方的牌匾掉了一个角，摇摇晃晃的悬挂在那，发出渗人的“咯吱咯吱”声，沈念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着，她放缓呼吸，慢慢推开那扇虚掩的大门。
一具尸体“嘭”地从天而降，沈念尖叫一声，退后一步撞进蓝曦臣的怀里。
那具尸体被悬挂在房梁上，沈念闭着眼睛还能听到绳子摩擦房梁的声音。
“这是”蓝曦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
沈念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那句吊着的尸体。尸体被吊着转了个圈，终于露出了正脸。
是沈悠然！
虽然沈悠然的脸被划了七八刀几乎面目全非，但沈念记得她的衣服，还有脖间那个成色极好的翡翠项链。她曾经极其爱惜自己的衣服首饰，明里暗里跟沈念炫耀了很多次。但此刻她被吊在这里，还穿戴着生前所爱之物，即使沈念对这个所谓的长姐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依旧从这诡异的画面中尝出几分悲凉之味。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具尸体，看衣着大概是沈氏的弟子和家仆。沈念粗略扫视一眼，抬头向前看去，正堂门前也悬挂着两具尸体。二人皆衣冠华丽，男子略显沧桑，女子身着曼纱，如若还活着，大概是个娇媚的人。看来他们就是系统设定下沈念的父亲和继母了。
沈念迈步想上前查看，却被蓝曦臣侧身一挡：“云清别看了。”
沈念抬头撞上蓝曦臣的眼眸。他此刻眼中的焦急，不安，担心全部显露出来。看来是担心沈念接受不了这场面，怕她随时可能会疯掉。但沈念来到这个虚拟的世界里，从未见过这些所谓的“家人”，就连这位亲生父亲，在姑苏听学的这段时间更是一封家书都没有寄过，可见即使是原来系统设定的沈念，跟他们也是不亲近的。
“我没事”沈念抬手轻轻推开蓝曦臣，突然想到什么，语气慌乱起来：“海棠呢？我让海棠跟着其他人先回来，她是不是也”
眼前突然闪现出海棠平日里为她打抱不平的模样，即使沈念知道这些不过是虚拟的纸片人而已，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对，怎么可能没有半份情谊呢？
蓝曦臣一怔，他有些诧异，为什么沈念看到父母姐姐的惨死都能无动于衷，反而为了一个贴身侍女如此慌乱，转念一想，沈氏宗主的风流韵事以及对女儿的种种苛待他早有耳闻，沈念在听学时对这个姐姐处处忍让，想来是从小养成了忍气吞声的解决方式才会如此。有家人时备受冷眼苛待，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活着。家人惨死，这世间只剩自己孤身一人。这么一想，他对沈念的心疼之意又浓了几分。
“云清，我召集一些在附近夜猎的蓝氏弟子前来帮忙处理，你要不要”蓝曦臣本意是让沈念离开这里，可见她表情坚毅，只好说：“好吧，你如果撑不下去，就告诉我。”
沈念点点头，开始查看每一具尸体。都是些陌生的面孔，皆死状恐怖，脖颈处有明显的的剑痕。大多数人都是一剑毙命，只有沈悠然和这个继母被人划花了脸。究竟是谁？是沈氏的仇家？那为什么她自己还活着？还是冲着她来的？
“泽芜君，井里发现一具女尸！”蓝氏弟子道。
沈念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跑过去看见蓝氏几名弟子将那具尸体打捞上来，放在地上。她屏住呼吸走过去，真的是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海棠。
海棠紧闭着双眼，面色惨白，双手双脚被麻绳死死捆住，头发胡乱的贴在乱上。
怎么会这样？如果真的是为了灭门，其他弟子家仆都是一剑毙命，为何单单对这个侍女用了如此恶毒的手段，难道因为海棠是她的侍女？真的是冲她来的？
沈念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话：我薛洋屠满门，就是一条狗也不会留，你要试试吗？她随即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大概是太过敏感。薛洋几次出现都没有伤害她，最后一次见面时也感觉不到杀意，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在蓝氏弟子的帮助下，沈念将沈氏四十六口全部超度下葬。做完了这些事整个人已经精疲力尽，也顾不得什么凶宅不吉的忌讳，随便找了一间房合衣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沈姑娘，你醒了吗？”
沈念赶紧起身开门，门外的蓝氏弟子见他出来，连忙道：“沈姑娘，泽芜君交代，你醒来之后去城郊的庙宇找他即可。”
“泽芜君接连劳累两日，今日竟这么早就出门了？”
蓝氏弟子嘴角抽了抽：“沈姑娘，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昨日我们在此超度顺便休息等您醒来，今日一早泽芜君才出门的。”
“什么！”沈念惊道。她在这个世界里身体素质极佳，就算是劳累了些，也不可能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吧。
“你睡下后泽芜君弹奏了清心音，所以才睡的久了些。”
原来是这样，那这被子也是蓝曦臣替她盖的？
沈念礼貌性的笑笑：“那麻烦为我带路，我现在去找泽芜君。”
到达城郊的庙宇时，蓝曦臣正与庙祝攀谈，见沈念过来，冲她微一招手。
沈念走近时听得那庙祝说：“虽不是名门望族，且做事不端，但深仇血恨却是远远不至于的。”
看来是在说沈氏了。
蓝曦臣道：“近日幽州可有异向？”
庙祝道：“没有，若是有邪祟出没，应当出现异动，但最近很平静。”
蓝曦臣见问不出什么，便告别庙祝，转身向沈念道：“睡的好么？”
沈念一愣，随即点点头。
蓝曦臣道：“昨日和今日我在幽州四处打听，并没有可疑的异象，比起妖邪作祟，我更倾向于人为。沈氏之前有没有什么仇家？”
沈念摇摇头：“若是有，大概就是金陵台上我得罪的那些人了。”
蓝曦臣停下脚步：“云清，那些世家修士当日的确过分了些，但是不会因为这些事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沈念低下头，忽然有些委屈。当日几家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个女子只是过分了些吗？难道还有比那些自恃清高咄咄逼人的世家更过分的吗。
毕竟蓝曦臣出身名门，从小身份金贵，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他。即使其他世家的行事作风低下他作为一代家主也不好置喙，更何况一路走来也帮了她许多忙，沈念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转移了话题：“泽芜君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清谈会结束后又在这里耽误了好几日，今晚我下厨，算是谢过泽芜君这些时日对我的照拂了。”
一句话看似饱含感激之情，但蓝曦臣能听出，这是在告诉他之后的路沈念自己也可以走，不如早些分道扬镳就此别过。他想说些什么，但沈念已经快步走出了庙宇。
沈念心里一时别扭，只想快点回到沈氏，低头快步走着，一个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
“对不起！”
“姑娘没事吧？”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沈念本想低头赶紧离开，听见那人说话便抬头看去。
那人一袭白衣背着一把极漂亮的剑在背后，即使穿着简单没有一丝配饰，也掩盖不了他身上仙风道骨的气质。最重要的是，这人的眼睛被一条白绫蒙着。
这人是晓星尘？
小说中晓星尘师出抱山散人门下，与男主魏无羡的母亲乃是同门，晓星尘出山入世在一场夜猎中一战成名，此人性若蒲苇，心若磐石，外柔内刚，侠义心肠，风评极佳。故若有人有棘手之事便会向他寻求帮助，其中就有被薛洋灭门的那桩常氏灭门案。晓星尘找到证据抓住薛洋上了金陵台要求当时的宗主，也就是金光瑶的父亲将此人严惩不贷。但薛洋可以勉强拼凑出阴虎符，为金光善所用，所以兰陵金氏包庇了薛洋，留下了祸患。薛洋向来睚眦必报，但他并没有直接报复晓星尘，而是将晓星尘的挚友宋岚从小长大的白雪观灭门，又手段利落不留任何证据的偷袭暗算，毒瞎了宋岚的眼睛。晓星尘见好友受他所累，将自己的眼睛给了他的挚友。
面前的，大概就是将眼睛给了好友之后四处游历的晓星尘了。
按照原来的剧情，晓星尘在路过义城时救了对金光瑶已不再有利用价值的便重伤丢弃的薛洋，薛洋欺他眼盲，愣是在他身边待了三年之久。但现在薛洋是被沈念所救，按理说，后面的剧情就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才对。
“这位道长看着很眼熟，好像我们在义城见过。”沈念试探道。
若是晓星尘的剧情发生了改变，便不会再出现在义城才对。
晓星尘道：“这位姑娘大概是认错了，我从未去过义城。”
太好了，剧情果然发生了转变。如果晓星尘没有走义城的剧情，就不会有后来薛洋将宋岚拔舌，然后再骗眼盲的晓星尘误以为眼前的是凶狠的傀儡，而错杀掉自己的挚友，也不会有后来宋岚被制成傀儡，晓星尘得知全部真相后自刎身亡的悲伤结局了。
沈念道：“不知道长来此庙宇所为何事，是来上香吗？”
晓星尘微微一笑：“我是来寻人的。不知姑娘可否见过幽州沈氏之女沈云清？”
是来找她的？
蓝曦臣在身后本想等白衣修士离开之后再上前去，但两人攀谈了几句丝毫没有分别的意思，便开口道：“云清。”
晓星尘微一皱眉：“莫非姑娘就是”
沈念道：“是的，我就是沈云清。不知道长寻我所为何事？”
“我路过幽州，听说了沈氏灭门惨案，又听闻仅沈姑娘一人侥幸逃过，便想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沈念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晓星尘一生行侠仗义，为了不相干的常氏最终落得自己受尽了苦头，居然还能秉持初心帮助别人，真不知该钦佩还是惋惜。
“多谢道长好意，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们一同回沈氏家宅，我准备些吃食，我们边吃边聊吧。”
晓星尘有些意外，往常的那些寻常百姓若是遭遇此事，早就泣不成声的跪在他面前，语无伦次的诉说悲痛，并恳求他一定要帮忙报仇雪恨，而眼前这名女子才刚刚遭遇了恐怖残忍之事，却依旧语气镇定自若，一点都听不出悲伤的感觉，还能礼数周到的邀请他去吃饭，仿佛他们即将讨论的不是灭门惨案，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蓝曦臣若有所思的看着沈念带着晓星尘往沈氏家宅走去的背影，心中的那份沉重更加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