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如今局势变幻无常,南方三十六州县,心非齐。
越拖,人心越稳,越难覆权。
远在宿州的宋国公正想着以什么理由回京,便传来了宋勒燕有孕的消息。成婚近两年,终于有孕,真是不容易。
宋国公立刻命人准备回京。许久不见小女儿了,宋国公让人准备了宿州的特产,一并带过去。
只是不够,瑞王在边关打了半年仗,守了一年江山,如今手中还有兵,要让他们兄弟离心,他才能风光回京。
陈唐挑起战事失败,如今正谈判着,看割多少地才能保住安定。恰逢元宵节,谢云楼便请旨让谢成邻先回京休整,让文臣去前线扯皮。
元宵节的前一天赶上倒春寒,冰雹砸了一白天,宋勒燕边庆幸着泥鳅苗还没送到伤兵村,边捡了个冰块玩。
冰块很冷,宋勒燕摸了摸,便把它扔在花盆里,捂着杯子暖手。
管家来说有客至,宋勒燕奇怪,这时辰谢云楼在宫里,谁会来找她。
一到前厅,就看见了贾晓榕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她见了宋勒燕来了立马站起来迎过来,两人拉着在原地转圈圈,抱了好久。
李凌绝今日刚从前线回来,终于把贾晓榕也带了回来,算着日子,这月就要生了。
宋勒燕赶忙扶她坐下,嘴上骂道:“明日看我会死啊,这个鬼天气还跑过来。”
贾晓榕笑道:“放心,你给我寄过去的东西我都吃着,把这孩子养得可壮实了,这点算什么,西北那边苦多了。”
宋勒燕有些心疼贾晓榕,赶忙叫人把好吃的好喝的都上齐,道:“冰雹不停,你就在这待着。”
贾晓榕见宋勒燕气色不错,笑道:“你那里面的怎么样了?”
宋勒燕挺了挺肚子,“怎么样?除了吃的多了,什么感觉都没有。”
贾晓榕满意道:“等孩子生下来,就结为兄弟或者结为金兰。”
“万一一男一女呢?”
“那就管不了了,看他们自己意思吧,”贾晓榕喝着花茶,忽然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花,差点手一抖洒了,“你天天喝这个?”
“是啊,他说孕妇不能喝浓茶,这花茶刚刚好,你喜欢带点走。”宋勒燕随口一说。
贾晓榕心中大惊,这是昆仑雪菊,八十两一两,一年产量有十斤都算丰收。宋勒燕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被谢云楼养刁了。贾晓榕忙道:“不了不了,我这都快生了,没那么讲究。”
两人说说笑笑,一直闹到李凌绝来王府拿人。
宋勒燕败兴,失落道:“住一晚不行吗?”
李凌绝想到谢云楼的脸色,笑道:“王妃娘娘,这是臣的夫人,臣还要稀罕呢。您要是实在喜欢,自己娶一个嘛。”
宋勒燕笑骂:“赶紧滚。”
李家马车走,谢家马车来,宋勒燕迎上去,猫在马车旁想吓谢云楼一跳。
人一下来,宋勒燕便突然跳出去,大声“啊”了一声。
谢成邻走下马车的步子顿了顿,但还是慢慢走了下来。
半年不见,谢成邻身上多了份稳重、成熟,以及难以言喻的狂狷戾气。他的眼神微微扫过宋勒燕,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嘴角噙着不冷不淡的浅笑,道:“原来是嫂嫂啊,别来无恙。”
宋勒燕愣在原地,吓唬人的手慢慢放了下去,恭敬行礼道:“征战辛苦,九弟平安归来就好。”
谢成邻笑着看着她,对这句客套话较了真,道:“怎么个好法?”
宋勒燕道:“你哥哥一直惦记着你,南盛万民也惦念着,都希望你平安。”
“嫂嫂也希望本王平安?”谢成邻浑身带着刺,咄咄逼人。
宋勒燕平静道:“当然,我也是南盛的臣民。”
滴水不漏、不慌不忙,谢成邻看着宋勒燕和谢云楼一个样子,就觉得恶心,他拂袖往衡王府走去,边走边朗声道:“本王许久没见皇兄,想与皇兄叙叙旧,皇兄和嫂嫂不会怪本王不请自来吧?”
谢成邻避开谢云楼单独前来,那难不让宋勒燕多想,她赶紧让人去告诉谢云楼,便进去招待谢成邻。
谢成邻没有在前厅就停下,而是走到了内院,甚至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宋勒燕的卧房,在宋勒燕平日休息的摇椅上一躺,道:“嫂嫂果然会享受,这椅子触手生温,想必是花了不少功夫得到的吧?”
宋勒燕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笑道:“九弟喜欢就让你七哥再打一个送到府上。”
“本王喜欢的是这个,又不是别的,这个嫂嫂也送吗?”谢成邻指着身下的摇椅,眼神如鹰,紧紧盯着宋勒燕。
那是在聊椅子,分明就是含沙射影,宋勒燕被他盯得心慌,道:“九弟不嫌弃的话,我们也不会介意。”
谢成邻觉得这问题无趣,道:“嫂嫂,你很怕本王?”
倒是不怕,宋勒燕只觉得难过,她把那样干净的一个人伤成了这个样子。可她隐约觉得不对,若只是情伤,谢成邻不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便道:“不怕,你在外面征战,遇到什么事了吗?”
谢成邻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征战让他从背叛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他当然没遇到什么事,甚至还喜欢上了杀戮的快感。
他起身,慢慢走到宋勒燕身前,手悬在宋勒燕的脸庞,慢慢抚摸着她的轮廓,道:“遇到了啊,本王每杀一个人,都能忘掉一些之前不开心的事。可一回来,那些不开心的事就都记起来了。”
宋勒燕本能地想避开谢成邻,可她无比自责自己不择手段的决绝,如果当时不拿谢云楼当挡箭牌,谢成邻不会变成这样。
突然,宋勒燕被人护在了身后,不知何时回来的谢云楼道:“九弟,菜已经备好了,就别在这聊了。”
看着谢云楼护人的样子,谢成邻咬了咬牙,笑道:“好啊。”
谢云楼以宋勒燕有孕为由,让她留在后院休息。
多喝了几杯酒,谢成邻看着一桌子他喜欢的饭菜,道:“哥,离京多日,弟弟无时无刻不在想京城的饭菜、京城的人和事,可想再多,也得不到啊。”
谢云楼道:“她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要如何冲着我来,别伤她”
话没说完,谢成邻笑着打断了他,道:“哥,你当初和我说你并不知情,如今又愿意替她恕罪。你把母妃的镯子改了改,戴在她手上。我和你说我要告诉她我的心意,你劝我三思。你让我去南苗搬救兵,用邝娆缠住我。我都知道,我不傻,你也不用再编个什么理由来骗我。”
谢成邻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多想,他见谢云楼默认了,心中悲愤更甚,他摔了杯子,吼道:“还要早吧,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恐怕在学堂的时候,你就对她有想法了。你那么精致利己、精于算计的人,对世家女真心笑一下都难,怎么会花时间精力去辅导一个人的功课?”
沉默良久,谢云楼抬眼直视谢云楼,道:“她从来不是你的,我从不欠你的。”
谢成邻大笑起来,笑够了一脸冷漠,厌弃地睨着坐在椅子上的谢云楼,“当然,你不欠我的,哪怕你和我说一声,你我公平竞争,我都不会这么难受。”
谢云楼冷眼看着谢成邻。
谢成邻蹙眉道:“你们让我恶心。”
恶心?算计来的婚姻也是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各凭本事,凭什么他觉得恶心?他对宋勒燕的真心不必谢成邻的少!
谢云楼一脚踹开圆桌,站在谢云楼面前,毫不示弱地厉声道:“恶心?我用点手段算计来我心爱之人就是恶心。谢成邻,我以前、现在拥有的东西都是我一步步算计来的。每一样你都觉得恶心吗?没有我的权势,你早就被成王汝王吃得渣都不剩了!”
谢云楼一步步上前,继续道:“你觉得世上之事都是顺其自然的,你觉得待人接物必须坦诚。那是因为你天生就能得到母爱,成王被废后父皇也偏爱你,你当然不用争、不用抢什么都有。所以你觉得你花心思争取的就该是你的,笑话!”
谢云楼步步紧逼,紧盯着谢成邻的眼睛,“我不在乎那些,你是我弟弟,我也偏爱你,父母终究是过客,给你的东西我从不嫉妒。但是她,是我唯一想要的。我无数次告诉过你离她远点,因为我见她第一面时我就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人。我算计,她也算计。你一直厌恶的她的样子,就是我一开始就看到并钟情的样子。谢成邻,从来不是我抢走了什么,也不是她骗你了什么,是你从来都不了解。”
冠冕堂皇说着受害者有罪论,要不是他心思坚定了,还真会被谢云楼的巧舌如簧绕进去。谢成邻挑衅道:“我不了解?你那么了解她怎么不敢让她和宋家人联系啊,天天把她困在这方寸之地,里三层外三层守着侍卫,怎么?怕她算计你?”
说完,谢成邻也不想多做口舌之争,转身道:“哥,我回来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如今南边有异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本该是我的权利、地位,一样都能少。”
仗着手中的兵权,谢成邻已经会威胁他了,谢云楼既生气又欣慰,他的弟弟长大了,不需要他护了,但是需要他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