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知道
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痛苦从来没有消失过。
前面是什么境况他一开始就知道，回答是什么他也再清晰不过。但他抱着必死无疑的赌徒心态，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盲目地试一试——
万一呢？对不对？
“长清，你要不要尝试和我在一起？”他感觉心脏在发生爆炸，声响回震在他耳膜里，“我会变成很好的人，变成你喜欢的那种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他忍着苦涩，一面等待她的反应一面继续说下去，“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堪的。”
沈长清抬起头，眼神很认真地看着他，语气也很认真，她说，“顾一垣，不要再喜欢我了。”
她不能给他想要的结果和答案。
永远不能。
“好啊。”顾一垣笑起来，仿佛也在为这话认真考虑，“我会不喜欢你的。”
“顾一垣，”她似乎有些无奈，皱着眉头，“我不是因为过去的事情讨厌你，我只是单纯的，没有办法喜欢你。”
我只是单纯的，没有办法喜欢你，这话多残忍。她不是因为任何事情不喜欢他，她只是纯粹的，不喜欢而已。
“我知道。”
顾一垣还是笑着，面色温柔。
他想他不能再听她讲下去，否则他也会失控，他的泪水从十七岁延续至今，没人看见，却在心里漫成恒久的连绵不绝的雨水，灌溉了他这么多年。
把他浇灌成一株发涩的苦茶叶。
他从口袋里抽出烟，怕这种浓郁的烟草味道熏到沈长清，于是往边上靠了靠。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你又不亏欠我什么，我早说了，是我心甘情愿。”烟被夹在手里，烟灰往地上扑落，他有些心酸地看向沈长清的脸，“你还是喜欢他对吧？”
沈长清没说话，低着头，沉默地看向脚下的砖面。
但沉默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顾一垣了然地望向她。
如果这是他和林绝的博弈，他只能再一次认输。他爱着沈长清的时候，他们的距离，比他和月亮还要遥远。
回去的路上，李一玫突然问，“你出去的时候和一垣讲什么了？”
沈长清眼睛看向车窗外面，思绪一时间还没有收回来，直到李一玫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
她转过头来，“没有说什么啊，我去上厕所了啊。”
“少来了哈，你是我女儿，我还不了解你。”
“就随便聊了一下彼此工作上的事情，也没说几句。”
“真的？”李一玫显然不信。
“真的真的。”沈长清把头靠在她肩上，撒娇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疲倦，“妈妈，我好累啊，我想睡觉了。”
“好好好，到家了妈妈叫你。”
李一玫有些怜爱地摸了摸沈长清的脸，感觉年前好不容易养回去的肉又开始消下去，“晚上回去妈妈给你煲点有营养的汤喝，你工作别太辛苦知不知道？实在不行就辞掉，妈妈养你一辈子又不是不行。”
“好的好的，知道啦。妈妈，你别担心，我工作不辛苦的，我喜欢着呢。”
沈长清在家呆了三天，感觉每顿饭都要喝李一玫煲的营养汤，因此上班第一天赵识邀请她去新开的一家广式汤馆的时候，被沈长清毅然决然拒绝掉。
她怕自己再喝下去自己真的要喝吐。
赵识看她一脸惊恐的样子的也只好作罢，沈长清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感觉眼皮沉甸甸地往上跳，已经好几天没怎么睡过好觉，就算吃了安眠药也睡得不太安稳，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又高频率惊醒。
林绝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坐在沙发前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他的助理突然敲门进来，“林总，刚刚有位先生说是您的朋友，一直往里面进，但是没有提前预约。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说如果您不让进，他就自己闯进来了。”
“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
“长什么样子？”
“高高大大的，寸头，看着很凶。”
“让他进来吧。”
“不用了。”门突然被推开，有人发出一声响亮痞气的笑音，“我说你也通报得太慢了，我等不及就先进来了。”
“你先出去吧。”林绝对着他的助理开口。
办公室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盛时走到林绝的办公桌前，然后无比自然地坐下，顺手翻阅他桌前一大堆的资料协议，还没看几眼又开始烦躁地放下，靠坐在他椅子上转了几个圈。
“什么事情？”
没想到是林绝先开的口，盛时觉得有些稀罕，“没什么大事，好歹我们是高中同学，也勉勉强强算得上半个朋友吧，过来看看你不行啊？”
“随便你。”
盛时听乐呵了，打量了一下他的办公室，“你小子混的真是不错。”
“你是不知道你多有名啊，林大天才。就连在加拿大的华人圈里，我都听说过你的名字，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他们有的人听说我和你是同一所高中的，还特意向我打听你的往事，问我你是个怎样的人？”
“你猜我怎么说的？”
林绝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无比沉默安静地盯着他。
盛时也瞧着他，发出一声冷笑，“我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没说错吧。您觉得呢？”
盛时腰挨着他的办公桌，顺手拉开他的抽屉，里面躺着一列列的烟，万宝路，大卫，还有一堆他叫的出或者叫不出名字的烟。
啧啧啧，慢性自杀吧这是。盛时感叹。
他撕开一盒，抽出来一根，拿在手里晃了晃，转身对着林绝。
“你怎么抽烟抽这么猛的，还这么烈？”
“还好。”
林绝静静搭话，还是跟高中时候一样冷的要死的脸，往前走了几步，抽走了盛时手里的烟，丢进抽屉里，又啪地一声关上。
盛时切了一声，“小气鬼啊你，一根烟都不舍得。”
“你要是需要，可以全部送给你。”
盛时靠在桌子上，声音懒洋洋的，“那还是算了，我现在不怎么抽烟的。”
“嗯。”
盛时觉得他嗯这一声特别有意思，跟沉在冰水里泡一圈才说出来似的，让人很有一拳揍在他脸上的冲动。
他离开桌子，凑到林绝跟前，去看他的眼睛。
林绝平静冷漠地注视着他，仿佛看着他的不是什么活人，而是一个死物，因此不需要调动太多的情绪。
盛时收回视线，败阵。
“啧，我说你这性格可真够讨人厌的，也就长清喜欢。”
半天没反应，盛时不明所以，去看林绝的脸色又立马了然。他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仿佛就是要林绝再痛一些。
“林绝，你这人还真挺好笑的。要我说，长清喜欢你真是倒了大霉，你当初说走就走了，让我想一想，这都几年了，你又出现了，你想混的比谁都好，比谁都鲜明敞亮点再回头来见见她，这点我理解。但我也不太理解，你活的这么拧巴，跟见不得人的影子似的，也就她能包容你这个怪性子。再说了，长清也不是因为你明亮磊落才喜欢你的，她要是因为这一点喜欢人，那你一辈子也入不了她的眼，比你矜贵的人多了去了，一垣就算一个吧，你自己也知道，长清跟你不一样的，她长的好，性格好，家世也好，这么多年，喜欢她的多了去了，各色各样的都有，个个都愿意真心实意地对她好，其实要我说，你这样的，根本也算不上什么。”
林绝抬起眼，眉眼温润，仿佛浸入一点水光。
“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他这样的人，或许是老天看他可怜，又或者想戏耍他，才短暂地让他被爱了一下。
盛时神色也冷下来，“你他妈知道个屁，”
他骂了一句，又叹了一口气。
“只要你是林绝，她就还会爱你。”
他对着林绝静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