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体谅我的绝望
酒店床头昏黄的灯光和有些倦态的脸让沈长清此刻看起来无比温和，沈长清在对话框里把那句我永远不会嫌你烦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她开口给林绝发语音。
【林绝，我们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步？】
林绝点开语音的手抖了一下，他听见沈长清温和柔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好】
沈长清又随意吃了几口饭，天气原因让她实在没有吃完所有饭菜的胃口，倒是把那碗汤一口不剩地喝完了。把垃圾装好扔进垃圾桶，沈长清噔噔噔跑下楼去找林绝，她也没给林绝发消息，自己站在他房间门口敲门。
林绝也没想到是她，赤着脚去开门，门打开的时候眼神都是冷的，没什么情绪，像一滩没有任何起伏的死水。
然后在看清沈长清脸的一瞬间立马又变得柔软起来。
“清清，饭吃完了没有？”
沈长清没有想到她下来林绝问的第一件事情是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承认，“没有，我真的吃不下。”
“好，那就不吃了。”
“下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发消息？”
“我自己下来找你就行了啊，就这么短短一程路。”她指了指林绝的脚，“赶紧去把鞋子穿上。”
“好。”
林绝在玄关处把鞋子穿好，沈长清坐在床上冲他眨了眨眼，亮闪闪水润润的眼睛，带着狡黠
的亮光。
“走吧，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散步。”
我们，两个人一起。
林绝牵住沈长清的手一路坐着电梯下去。两个人十指紧扣一路慢慢走，酒店走出来不远是商业街，房屋建筑还保留着古朴老派的风格，路两边亮起的灯闪闪的，还有很多摊贩。
两个人一路走过去，沈长清没什么胃口，也没买什么吃的。林绝顺手给她买了一个竹蜻蜓，青翠的竹条做的，看起来还挺有趣。
沈长清转了一下竹条，簌的一声飞的还挺远，林绝又多买了几个，帮她把之前的那个捡回来。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路，沈长清认出来是上次盛时他们烧烤的地方，不过今天倒是没有什么人。
石板路厚重，往前走是拱起来的石桥，两侧水流清澈，轻微的水流声，在月亮的照耀下，放射出温柔的白光，寂静，温柔，像是能包容世界上一切万物。
沈长清一路在石子路上蹦蹦跳跳的，林绝搀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摔倒崴到脚。
沈长清手里握着竹蜻蜓，拉着林绝一起坐在桥沿边上，林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瓶花露水，把沈长清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部细细的喷了一遭，空气里都弥漫开来花露水的味道。
沈长清又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竹蜻蜓，飞的很高很远，然后降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像是一艘即将航行的小船，很快就飘远了。
“林绝，开心吗？”
“嗯，很开心。”
撒谎。
沈长清抬起头来看天上的星星，她想起来一双眼睛，阴郁的，像暗下去的灯。
不知道他会不会抬起头来看天上的星星，肯定不会，永远弯着脊背低下头看着地面的少年，躲藏在角落不被任何人看见的少年，她想邀请他一起看看这星河。
“林绝，看一下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很漂亮？”
林绝的头抬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
她的长发被风吹起来，双腿在桥上微微晃荡，少女消瘦的身躯在暗夜里像一只翩跹的蝶，她的身体向林绝一点一点靠过去。
四周空荡荡的，周围只有偶尔走过去的几个人影。
沈长清亲昵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像一阵似有若无的风，然而她的气味还留存在林绝的周围。
事实上，沈长清总觉得自己还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望着林绝在昏暗光线下的脸，又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林绝转身抱住她，沈长清感觉他似乎变成了一只受伤绝望的小动物，抱住她的力气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两人收纳进同一种容器里合为一体。
他的眼睛或许连同心一起通通潮湿掉，泪水灌进沈长清脖颈的皮肤里，像是烧开的热水烫进沈长清的神经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绝终于放开她。沈长清摸摸他的脸，感觉手上都是潮湿的触觉，林绝低垂着头，沈长清触摸到他的眼睛，感觉对方的睫翼在她掌心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下一秒钟，沈长清猝不及防被他抓住手腕，和以往那种轻微的握住不同，沈长清感觉林绝用了点力气，她的手腕被攥的有些痛，皮肤周围也微微泛起红，但她也没有动一下，任由林绝安静地握住。
她也知道林绝在不安，像是她这么多天给林绝培养的一点点快乐和稳定感全部被通通摧毁了，哗啦啦的，露出一地残骸。
林绝的脸贴在她手腕骨上，额前的头发刮蹭着她的手背，肩膀在抖，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他极其害怕的时候就会这样，以为沈长清讨厌他的那次，吴白来找她的那次，通通都是这样子。
沈长清突然产生一种错觉，觉得他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一种苍白的压力要把他击垮，像地上被燃尽的烟灰被风吹到未来的某个盛夏的江面，再也不在她可视的空间范围里被窥见。
沈长清另一只手拍打着他的背，“林绝，我在这呢。”
“清清，体谅一下我。”
体谅一下我的不堪和绝望。
我没有被人坚定选择过，我活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所以我才害怕，清清，你要体谅我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