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平安果
世界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变好的，她的世界也是。
裴书想。
周阮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她的后背被抵在墙上，粗糙的墙面摩挲着背，有男人按着她的双臂，肩胛骨那里隐隐作痛。
因为生气，女人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尖锐，“为什么永远都是你。第一名是，最后一个竞赛名额也是。哦，对了，卫初也是。”
裴书笑了一声，不太有所谓的笑。
她脖子往前伸，盯进周阮的眼睛，“原来你怕输啊，周阮。”
怕属于自己的光环被抢走，怕属于自己的拱手让人，即使那些东西本就不属于她。
头发被人拖着往后扯，巴掌落在脸上。
周阮语带阴毒，“我会输给你吗？”
“那真不幸，你已经输了不是吗？”
周阮笑，语气骤然软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那你等着吧，裴书。你很快就会明白，你这种人，永远不会输的。”
裴书不记得那天后来发生的事，也或许是不太回想，她只记得自己拖着满是疲倦伤痕的身体回了家。
没有人来救她。
她一滴泪也没有流。
那是很没有用的事，还会让爸爸妈妈担心。
裴书第二天照常去上学，卫初坐在位置上啥也不干，没事瞅她两眼。
裴书很瘦，看书写作业的时候背也挺的很直。额前的刘海散开，眼神永远专注而坚毅，像是一颗亮晶晶的星辰。
但今天不太一样，她背坍塌下来，仿佛疲惫不堪。
卫初问，“你怎么了？昨天给我发消息干嘛？什么事也不说。”
裴书翻开一页书，“没什么。”
昨天被周阮堵住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会发生什么。
所以她给卫初发了消息，但那消息只有短短两个字——
卫初。
他没有回自己，想必也没有太当回事。她永远就是这么拧巴的一个人，明明渴望被救，又不愿抛下自尊，她想如果卫初及时回了，自己是不是有勇气叫他立马赶过来。
但可惜，他们都没有。
卫初说，“我昨天在打游戏，没看见。”
“好，知道了。没什么事，乱发的。”
卫初挑眉，笑了，“你没事乱发我名字啊，这么想我。”
……
早自习结束，她在铃声里轻声说，“你失信了。”
你没有来救我，我们的赌局你没有履行约定。
她知道卫初没听见。
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
学校周围的商店里已经摆上了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着很多装饰的彩灯，一派祥和热闹。
沈长清在家里和阿姨学做了一些夹心蛋挞和提拉米苏，准备好了苹果和糖果，还用很漂亮的盒子规规矩矩地装好。
下午放学的时候何娇娇就把自己的礼物给沈长清，里面还有她自己写的小纸条，友谊地久天长。
沈长清温柔地笑，把苹果和自己做的蛋糕给她，那是何娇娇最喜欢的口味。
她贴住沈长清的脸，亲昵地蹭了蹭。
换做以前，她肯定是不会也不敢的，因为沈长清很讨厌和别人有任何身体接触。即使她已经算是沈长清比较熟悉的人之一，但是何娇娇心里明白，沈长清并不把自己当真正的朋友。
但是现在不同，沈长清从车祸之后，整个人变得又乖又软，脾气好到不行，温和柔软的像春日里的水，快要把人融化了。
她蹭了好几下，脸上的腮红刮到沈长清脸上，像一个漂亮的脸红小天使。
岳峙趁休息的时候也跑过来送东西给她，很大的一个盒子，份量也不轻，还用了漂亮的丝带扎了个蝴蝶结。
沈长清打开才发现是很多个苹果和巧克力，里面还有一个星球灯。
宇宙辽远，星球璀璨，时间恒久，人世间一切的感情和谢意都包含在里面。
她叫岳峙等一下，从书桌里拿出准备晚上放学送给她的东西。
东西不多，就是一个苹果包装盒里面塞了点糖果，还有一个精致的贺卡。
岳峙接过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是我谢谢你。”
许明昌晚自习一般都会过来，他的办公室里已经有许多学生送的东西，有的学生还买了花给他。
他虽然不太喜欢这种西方的节日，但很多学生的好意不好拒绝，对于这种闹哄哄的行为也没有多说什么。
沈长清的桌子上已经摆放了许多东西，一些是刚刚何娇娇岳峙她们几个送的，一些是他不认识的男生趁她吃饭塞的。
她正看着桌上的东西发呆，想着要怎么拿回去才好，顾一垣和盛时突然走过来，盛时依旧一副欠揍表情，“呦，这么多啊，学校暗恋你的男的真不少啊。”
沈长清说，“那不然你给我解决得了。”
扔了总归不好。
盛时呵呵几声，“那还是不了吧。”
他掏出一个盒子扔在沈长清桌子上，“小爷够意思吧。”
沈长清笑，对盛时无奈，她拿出东西递给他，是包装好的平安果。
盛时接过来，笑呵呵的。虽然是寸头，但他五官清俊，笑起来小孩子气十足。
顾一垣把手里的东西也递给她，很小很精致的盒子。
他冷冷清清地开口，漾出一点笑意，“那有没有我的。”
沈长清着急点头，“有的。”
她虽然不确定顾一垣会不会给她送东西，但是她怕他又搞上次那一出，出其不意地找她要礼物，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又欠一回债。
东西被顾一垣拿过。
是个和盛时差不多的盒子，毫无新意，像是没有用心。
他礼貌道谢，“谢谢。”
眼尾却迅速扫过那个盒子，微微暗了下眼。
晚自习放学时还有很多人站在门口互相送平安果，然后笑着再见。
林绝少见的收拾了下书包，沈长清的眼睛在桌子里巡视了一下。
她突然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已经被压的有些扁，里面的蛋挞应该也不成型了。
她有些懊恼，叹了一口气。
林绝看着她，今天很多人来送她东西，很多人都真心实意地喜欢她，那些盒子里装的应该都是珍贵又漂亮的东西，绝不单单是一个苹果。
他的思绪还飘着。
突然沈长清把刚刚那个盒子和苹果放到他手心，他感觉自己跌回现实，又重新看着她的眼睛。
“我自己做的，你吃吃看吧，不过好像不那么好看了。”
刚刚似乎顾一垣和盛时都没有，所以是他特有的是吗？
他的手腕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还是很好看的。
林绝说出的话有些发涩，“谢谢。”
“不用谢，早知道早点给你了，在书桌里一直放着都压坏了。”
她清清嗓音，“那有我的平安果吗？”
林绝的手指捏紧书包的边缘，骨节因为太过用力显得发白。
她看见他的手势，笑笑，“开玩笑的啦！没有也没有关系。”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沈长清在前面。
时间突然变得有些缓慢凝滞。
她跨出校门，衣袖被后面的人轻轻牵住，然后很快放开。
林绝的手一直在摩挲书包里侧，圆鼓鼓的东西抵着他的手心。
沈长清停下来，回望他。
“怎么了？”她问。
那个红彤彤的苹果被拿出来，妥帖地放在自己手里，林绝声音不大，但在黑暗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有的。”
沈长清想起来这是刚刚她那个问题的回答。
她把东西装进自己书包里，笑容清甜。
“谢谢你，林绝。”
岳峙在床上打开那封信。
字迹工整清晰，能看出来写的人很认真——
岳峙，我认识你不久，但你如此优秀。我常常觉得你像高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祝你永远热爱自己所热爱之物，祝你拥有不灭的勇气和信心，并为之一路奋斗，抵达终途。
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它们不过是在更加勇敢的岳峙身上增添更加丰厚的羽翼而已，加油吧，你的人生永远丰沛盈盈。
在这封信的最后，她还摘抄了谢尔利桑德伯格在《向前一步》里的句子：我希望你们找到人生中真正的意义、满足和激情。我希望你们能安度未来的艰难时光，并收获更强大的力量与更坚定的决心。我希望你们能够平衡自己的生活，睁大眼睛去寻找。我还希望你们怀着进取心，在事业里全心投入，去掌控世界。
岳峙收好这封贺卡，把它用盒子装起来，锁进了自己的书柜里。
那里放着自己往日里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