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4
“但你不应该是五条家的吗?”
门外传来清浅足音,看来是五条悟应付完五条家主正往这边走来。
“悟快要过来了,那个……额,鹤丸君是不是应该躲起来?”家里的太刀莫名其妙化为人形无论是谁都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吧?
她有点手忙脚乱地把露出的半截刀身收回刀鞘,又四处张望有没有适合鹤丸国永藏匿的地方。
啊,糟糕,房间虽然大,但空荡荡没有半个能用来藏人的角落,绫显露出几分焦急,而当事人鹤丸国永还能好整以暇地朝她投来笑颜,丝毫没有半点危机感。
“绫?”
五条悟已经走到门口,他一出声,绫纤瘦的身形一颤,回过头,“啊……悟,那个……”
“家主那边我已经应付过去了,这点你不用担心。”
看来五条悟是将绫的欲言又止成功误解成其他的担忧。
说完话他便动作自然流畅向她走来,给在外头待命的侍女腾出收拾空间。侍女们鱼贯而入,绫和悟待在门外。
绫有意无意地问:“以前在那把刀上发生过什么怪事吗?”就比如说突然显出人形之类的。
“只是华而不实虚名在外的传家宝而已。”
两人站的有些近,以至于他的鼻尖始终萦绕有少女特有的幽淡馨香。
初见绫时眼睛的刺痛感已经平缓下来,他怀着复杂心情抬眸看向端立身侧的少女。
刚才被割开的左手手指蜷缩在衣袖下,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手将碎发捋到耳后,“原来是这样啊。”
抬起手的瞬间,宽大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雪白小臂,自内侧延伸至外侧的是密密麻麻的针孔,落入五条悟的眼瞳,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愧是五条家的传家宝,做工着实精美。”
在五条悟的眼神下她有意垂下手臂,小心翼翼地藏到身后,又或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对他抿唇笑笑,那笑容分明在告诉他: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这无疑又是一次刺痛。
早慧的五条悟开始明白五条家的用意。
作为咒物按理来说不需要进食,但绫是介于其中的异类。
就比如现在她正陪着五条大少爷共进晚餐。
“不会太甜吗?”
从没见过甜食党的绫还有些紧张,“这样牙齿会坏掉的吧?”
咽下第二个草莓大福后,五条悟又喝了口甜牛奶,“但不吃这些的话我会很难受的。”
即便语调还是冷的,但说话莫名听起来是甜滋滋的,大概是声带被甜点浸泡得都甜丝丝了吧。
“为什么会这样?”
“就是因为这个——”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维持六眼还有其他术式都很耗费能量。”
说到这个,他放下麻薯,“还有,你胳膊上针孔是怎么回事?”
话已至此绫还想着敷衍过去,“只是一些检查。”
“这种话你自己也不会相信的吧?”话语间,他拉过她的小臂,卷起袖口,大面积的细密针孔映入眼帘,弥漫在喉头甜腻感发酵为苦涩感,“……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吗?”
“但他们说这能拯救他人——”
“他们?他们这么说你就相信?你未免对人性也太有信心了吧,如果要牺牲你来拯救其余人那该怎么办?”他歪歪头。
“当然要拯救……”绫理所当然地回答。
五条悟阴沉下脸色,“你究竟是怎么成为咒物的啊?”
这种古往今来都难见的大圣人,又怎么会沦为咒物啊?
“我不知道。”
“那你听好了,拯救他人之前,并不意味着你要无条件牺牲自己。”
六眼注视着她,穿越过时光岁月,破碎零散的记忆流转至那个夜晚,那双哭泣的眼瞳与面前的重合。
五条悟花了点时间才搞明白绫的术式特殊之处:简直就是高效版的反转术式。
也难怪禅院家当初这么不情不愿。
所以即便绫到了五条家,即便她被打上属于五条悟的标签,五条家内明里暗里还是有人觊觎这份超脱凡人的能力。
五条悟尽可能将绫带在身边,除却外出任务期间。
接到需要外出三天的任务时五条悟已经隐隐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推,上头的家族长老仗着资历高压他一头,催着五条大少爷快快出远门。
需要三天的任务那仅仅是对于普通咒术师而言,轮到五条悟的话,一天时间就能解决。
“悟少爷!?”
甫一踏进五条家门,仆从低呼出声,赶紧同身边的伙伴压低声音密语,而后伙伴步履匆匆向宅邸后方赶去。
仆从急忙笑容谄媚嘘寒问暖,五条悟已经猜出大概,未做停留就依循着另个仆从的脚步跟去。
彼时恰逢新雪,傍晚时分院落里的雪都金灿灿的,地上的积雪扫去一层后又盖上一层,一连串的脚步在雪路上印下。
随着走近,用以点缀宅邸的园林被拨开,家族长老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条野先生的儿子,真是天资聪慧,可惜双目失明。只不过……若是能饮用光之酒,哪怕是出生时便有的顽固眼疾也能治愈。”
身穿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身边跪坐着个同样身穿西服的孩子,面容清秀,只是双目紧闭。
绫坐在长老身边,低垂眉眼,交叠于大腿上的手却有些紧张地攥紧。
名为条野采菊的孩子缓缓端起酒盏,喝下淡金色液体。
微凉的液体顺着喉头滑下,落入胃中,诡异般地泛出烧灼之感,自胃部向四肢百骸蔓延,自出生以来没有任何反应的双眸传来阵阵刺痛,刺得流出生理性泪水,打湿眼眶。
他的双手抚上眼睑,却无济于事,刺痛感散去后,孩子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有如脆弱蝶翼,几度颤抖后,他缓缓睁开双眸。
“父亲——”年幼的孩子声音微弱。
湿润的眼睛环顾四周,目光滑落在对面的绫身上,后者抬起眉眼,抿起唇角,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彼时傍晚时分浓郁夕阳落在她的肩头,眉梢,温柔得足以融化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