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惜念?你怎么候在外面?”
刚一出堂厅,就见惜念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宋朵朵的外衫。
她平日里均是在屋内伺候,所以穿的不多,宋朵朵也不知她在外面候了多久,小脸冻的煞白。
闻言,颔首道:“奴婢看师爷说着话,不敢冒然打断。”
宋朵朵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时,两人的手自然而然碰到了一处,冰冰凉:“你也是实诚,快进屋暖和暖和。”
惜念小心翼翼看了萧淮北一眼,得了准,柔婉应是,恭顺的退了下去。
她的一举一动颇有章法,似是经过严格的训练。
萧淮北看她对着惜念的背影发呆,忍不住笑问:“师爷在看什么?”
后脑的创口在寒冷空气下发胀,宋朵朵轻轻碰了碰,如实道:“朱家算得上北崖县第一富户了,朱老夫人御下严苛,可论起言谈举止来,朱府下人中,竟无一人比的上惜念。”
宋朵朵眨眨眼,反问:“我实在好奇,大人的家得富贵成什么样啊?”
萧淮北眼眸一弯,眸光却飘的极远,不知聚焦落在了远处的什么地方。
“师爷很好奇本官的家世?”
宋朵朵笑笑:“好奇是肯定好奇的,但也没到一定要知道的程度。”
萧淮北笑而不语。
宋朵朵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了,便也识趣的缄默不言。
这是萧淮北第一次到宋朵朵的屋子。
房间是赵齐态亲自安置的,配套虽不精致,但日用所需一件不缺。
宋朵朵离开久了,炭盆也快燃尽了,于是先招呼安置萧淮北坐下,自己则出门添置新炭。
她小小的个子,干活确极为麻利,萧淮北将她的小本本翻了两页,小人儿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大人能看懂吗?”
“休要小瞧本官,本官学富五车,岂会看不懂?”萧淮北抬了一下眼皮,凝目看她:“不过你的心思倒是巧妙,这些符号设计的不错,怎么想到的?”
宋朵朵记笔记喜欢分项分类,逐条逐句的分析,所以小本本上多是数字和简单的英文字母,只要看的认真仔细,很快就能识别出规律来。
“我哪有那样的才能?”
宋朵朵不敢夸大,提笔将数字和几个简单的英文对照着汉字写好推到他的跟前:“是一位叔叔教的,大人您看,是不是简单了许多?”
叔叔就是她的小学老师。
萧淮北面浮诧异之色:“确实如此!就是不知这位叔叔姓甚名谁?本官着实想见上一见。”
宋朵朵:“见您肯定是见不到了,他……不在这个世上。”
萧淮北愣了愣,眸光黯了几分,叹道:“天妒英才,可惜了。”
宋朵朵尴尬的挠头,本想转移这个诡异的话题,听萧淮北又问:“师爷的断案之能,也师出这位叔叔?”
宋朵朵微微一怔,坚定点头:“是的。”
只不过这次是大学老师。
虽然姓氏不同,学校不同,但都是辛勤的园丁,不算扯谎、不算扯谎~
宋朵朵不想在此类话题里深度探讨,起身从一摞的资料里检出了几份递交给萧淮北。
“这些资料,都是赵大哥他们奔走询问整理出来的。我做了分类:黄色名字的,是朱老爷生前所纳妾室以及妾室所出子嗣;绿色名字,是朱连山的妾室;红色名字的,是朱家父子这些年所造恶事的被害人,名字后打了叉的,均以遇害。”
宋朵朵整理出来的资料无有不详,甚至还做了人物关系图,只扫一眼就可轻松辨识出朱府的人际关系,以及亲疏程度。
萧淮北眼神澹然的一一阅之。
从资料上看来,朱老爷虽然好色,但子嗣缘浅薄,妾室怀有身孕的不少,但生下来的儿子女儿里,唯有朱连山、朱连海两个儿子活的长久。
其他的,皆因各种原因死亡。
所以朱老爷死后,朱老夫人便以无子嗣所出为由,将一干妾室全部发卖,据牙婆所述,为顺朱老夫人心意,那群妾室均被发卖到距北崖县较远之地。
留下来的妾室,只剩下朱连海生母白氏一人,但此女最终殉情而亡,其子白连海也不知去向。
宋朵朵标识:白氏身死可疑;朱连海被害几率七成,存活于世并杀害朱连山的几率三成。
“三成?”萧淮北指尖轻点桌案,微微抬眼,眸色澹然:“看来朱连海并不在师爷的怀疑范围内。”
宋朵朵坦然应是:“朱老爷刚死,朱老夫人马上遣散妾室的举动实在可疑,更像是筹备已久。”
“若是筹备已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朱连海的下场真说不好。而且……”萧淮北嘴角微微一勾:“朱老爷的死因也甚是可疑呢?”
宋朵朵点头:“朵朵与大人想的一致。”
黄色名字的看完,便轮到了绿色名字。
朱连山的妾室共计十八位,自戕与病逝者五位。其余人等,均无生子,甚至也无怀有身孕的迹象。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朱连山不行;要么朱老夫人不想让儿子的妾室生子。
具体哪一种有待推敲。
三个月前,九位妾室出逃,赵齐态探听两日,也只打听到四位的地址,均以嫁人。至于其余人等,怕是离开北崖县的几率更大,所以这九人均不在宋朵朵的怀疑名单中。
反倒是剩下四位的名字后面,都被宋朵朵画上了小星星。
萧淮北微微挑眉:“师爷觉得这四人哪里可疑?”
宋朵朵眉头轻蹙,沉吟道:“原本这四人并不在我的怀疑名单里,可今日我到了月霄苑后,突然就感觉哪里怪怪的,大人若是追问哪里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
宋朵朵话音一顿,抽出了吴翠莲的资料道:“大人可还记得我说过的杀人动机?”
萧淮北静默想了一瞬:“记得,情杀、仇杀、为财,还有一个……激情杀人?”
宋朵朵诧异之余,心中生悦。
萧淮北虽待人处事不太灵光,记性倒是不差,尤其还将自己的话记得清楚。
“朵朵觉得前三项,均是目前的查证方向,但不知何时起,似乎大家都潜意识的往仇杀方向怀疑。”宋朵朵看向他:“大人是否也有这个感觉?”
萧淮北有些迟疑,须臾后,眸色一凝:“确实如此。”
“最初,大家只知道朱家人为富不仁;但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恶事,咱们都是不知情的。”
宋朵朵将吴翠莲的资料搁在两人中间,正色道:“但自从吴翠莲与我们交流后,我们的目光一下子全奔着仇杀去了。并且在查证之后,果然确认朱家父子恶事做尽。大人以为,若是我们在查下去,结果该是如何?”
萧淮北面色喜怒不定,斜睨着吴翠莲的名字,那分明是用墨绿色书写,却在烛光的映辉下,字迹变得有些缥缈不定。
久久之后,萧淮北淡淡启唇,懒懒道:“朱家父子恶事做尽,人神共愤,这种人死便死了。所以本官也好、百姓也罢,都会对凶手感激涕零,甚至还会夸赞一声他杀的好,至于凶手到底是谁?本官与百姓,自然都不想追查了。”
既然不想查了,那么此案,也便不了了之了。
凶手自然也就逍遥法外了……
宋朵朵眸光一亮!
她的大人虽然有点憨,但并非傻子,自己不过随意指点几句,他马上就想到了问题的关窍所在!
宋朵朵顿感欣慰,看着萧淮北的目光不自觉地生出了一种慈爱的光芒。
这算不算孺子可教?
久久听不到回应,萧淮北下意识掀了一下眼皮,当即怔住。
她那是什么表情?
一脸痴笑?
难道?
她……对自己心存非分之想?
是了!
他生的英姿伟岸、富贵非常、而且这些时日又对她颇有照拂,她一个小县城长大的,没什么见识,所以会错了意也是有的!
‘咳咳——’
萧淮北重重咳了几声。
宋朵朵也马上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就为他倒了杯水递给了他:“应该是屋内空气太过干燥,大人快喝口水!”
萧淮北接也未接,匆忙起身:“天色以晚,本官若再不离开,恐会对你的名誉有损。所以诸事明日再议吧!”
宋朵朵看了眼窗外:“天不晚啊?还不到巳时,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萧淮北:“……”
她果然对他有非分之想!竟然想和他开始……夜生活?
简直是不知羞耻!
念此,逃也似的离开了。
宋朵朵原地愣怔片刻,突然喟叹一声:“九点不到就睡觉?真是不思进取。”
相较来说,莫成就比较有事业心了。
很快带着一摞下人们‘自首供词 ’叩响了她的门。
下人并非人人识字,均是莫成、惜念等人代劳,记录清楚,宋朵朵一看之下有了个笼统的概念。
贪墨采购费用相较来说都是小钱;大头还是偷盗萧淮北之物拿去典当。
看得出萧淮北出身大户,所带体己之物又多又杂,大到花瓶鱼缸;小到毛笔扇子之类。
大的物件容易被人发觉,且不好偷偷运送;所以失窃最多的就是小物件。
为了能典当更多的银子,基本签的还都是死契,这样一来,想要赎回也是个麻烦。
“失窃之物里,可有大人心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