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请安，不安
晚上，柳如眉带着如烟去了母亲的梅园，她在门口久久的伫立着，看到母亲和刘真其乐融融，心下难受，手不由的就绞紧了帕子：“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都是这该死的无情结，断情绝爱，怎么偏偏就只断了你我的情呢？”
“妹妹来了，怎么不进来呢？我和母亲都想死你了，这一连三天三夜没见到人，可让我们好找，母亲都担心死了。”刘真脸上满是担忧的看着柳如眉说道，眼角像是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亲姐妹呢。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也好好说说，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婉儿平静的说，语气生疏而冷漠，仔细看那神情，甚至带着一点厌恶，只不过隐藏的很好。
“如眉给母亲问安了。”柳如眉双手交叉扣在腰上，屈了屈膝，低头，收起眼里的落寞。
半晌，梅园的正厅没一人说话，屋子里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柳如眉抬眼偷偷的瞟过去，一眼就暼到了刘真得逞的笑容，看来这次请安，请的是不安啊。柳如眉维持着请安的姿势，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渗出来，身子抖了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晕倒似的。
“起来吧。”王婉儿语气平静，像是刚刚发现柳如眉还在行礼一样。“这三天我们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遍地都寻不到你的踪影，你可知错。”王婉儿转了转佛珠，眉眼朝下，锐利的目光带着一丝丝审视。
“母亲，女儿只是一时贪玩，去了程琳妹妹家吃酒，喝醉了所以才三天未归，女儿知错了，请母亲责罚。”柳如眉脸上一副任打任骂的表情，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内心却在不断腹诽：“装，丫的你们都会装，难道我不会吗？程琳妹妹与我最是要好，肯定能帮我遮掩过去的。”
“如眉妹妹，怎么到这个时候你还冥顽不灵啊，老老实实交代，母亲或许就不生气了，你这是何苦啊？”刘真嘴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转头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冲柳如眉递过去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柳如眉心下疑惑，却不好多言，只能一个劲的陈述道：“孩儿字字肺腑，绝无虚言，母亲大可差人去调查一下。”
“放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那程家的女儿，我们早就去问过了，人家根本就没见过你。”王婉儿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许是觉得还不够解气，突然站起来啪的打了柳如眉一巴掌，这一巴掌带着戾气，柳如眉的脸上顷刻间就多了五个手指印子。
刘真赶紧一把拉住柳母：“母亲息怒，想来如眉妹妹也是有分寸的，这虽然三个晚上没回家，想来也不是和什么不三不四的野男人私会去了。”
柳如眉怔怔的趴在地上，脑子里全是柳母的话“人家根本没见过你。”怎么可能呢，她们那么要好，说好要生生世世做彼此的闺中密友的。那年程琳走失，是她跋山涉水从人贩子手里把她解救回来的：她从府里偷偷跑出去看上元灯夜，是她为程琳遮掩；甚至，那年秋猎，有人不小心把箭刺过来，也是她替程琳挡了一箭，肩膀上的伤隐隐作痛，柳如眉像是失了魂一般，那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啊，是她觉得能毫无保留的一个人呀，怎么会这样呢。
“好好的闺阁女子，本就不该抛头露面，再有半年就及笄了，这段时间你就别出去了，在家好好闭门思过，免得玷污了我柳家的门楣！”柳母怒气冲冲的道。“来啊，把小姐带到祠堂去跪着，什么时候抄够五十遍心经再去闺房禁足，不抄完不许给她饭吃。”
耳边传来刘真宽慰的话语：“母亲别生气，身体要紧”。
刘真的声音渐渐远了，柳如眉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祠堂的，她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母亲和嫂子的行为她早有预料，可程琳，究竟是为什么？她一遍遍的抄着心经，心却迟迟静不下来。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与此同时柳父心疼的声音传过来：“眉儿啊，你还好吧，你要是出点啥事，我这可怎么活啊。”
柳如眉扶额：“爹爹，我没事，好好活着呢，您能别整天要死要活的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宰相的。”
柳千秋：“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看你说话中气十足，我就放心了。来爹爹给你带了最爱吃的卤牛肉，还有烧刀子酒，快接过去。”
“爹爹，这是祠堂啊，祠堂啊，神圣庄严的地方啊，你让我在这里喝酒吃肉，你脑子没问题吧？”柳如眉叹口气，一脸无奈的说。
“祠堂咋了，什么都不能耽误我宝贝女儿吃饭。再说了，你先给祖宗们吃，再自己吃不就好了。”柳父呵呵一笑，老神哉哉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你这胆子，要是有一丁点能分给在我妈面前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过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那个刘真，真的太嚣张了。”柳如眉一边说一边接过卤牛肉吃了起来。
对面却一直没有回复，柳如眉顺着门缝看过去，好家伙，已经走出二里地远了，真是个好父亲。
被朋友背叛的痛苦随着卤牛肉的消失也减少了不少，柳如眉开始继续抄心经，想不通的东西索性就不想，到时候直接问就好了，你若冷眼相待，我必转身离开。从来都是我柳如眉选择朋友，而不是朋友选择我。写着写着，柳如眉就睡着了。
“还真是一个除了学习什么都擅长的大冤种呢？”落银河揭开祠堂屋顶的瓦片，月光透过缝隙照在柳如眉的脸上，淡淡的莲花在她的额头隐隐浮现，透明的，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但落星河看出来了，他控不住心里的激动：“是星河统领的印记，她是星河之神的主人，只要得到她的心头血，就可以打开星河之书，他和母亲就有救了。”炽热的目光让他恨不得马上就去把地下的小女孩拿在手里，逼问星河之神在哪里。可是他又顿住了，星河之神，传说只有主人心甘情愿才能号召出来；星河之书。据说还有一串神奇的语言密码才能打开。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必须让她爱上自己，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使用星河之书，不然以她的性子，肯定是死也不给。想到这里，落星河盖住了瓦片，一个起身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幕里。
第二天柳如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没有人给她送水，也没有人给她送饭，连那不靠谱的老爹，也没有偷偷给她送东西。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嘴里也发不出声音，头昏眼花的。
嗒嗒嗒，远处传来鞋子的声音。“是有人来看我了吗？是母亲想起我了吗？我就知道，那么无情结封闭了爱我的灵魂，她还是会记得我的”柳如眉内心狂喜，尽管母亲处处向着哥哥和嫂嫂，她依然渴望得到她的关怀，想母亲一样，像别人的母亲那样。
可等来的，却是刘真。
“如眉妹妹睡的可好啊，这一晚上不见，怎么就轻减了这么多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柳府虐待未来的王妃呢！呵呵呵呵……”
柳如眉没有说话，她已经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不知道这个嫂子为什么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也不想知道，她只想远离她。
刘真见没人应答，也觉得没意思，转身嗒嗒的又走了。
“就这点出息？还烟云阁的掌柜的呢，我看你就是一个怂货啊！”落星河贱贱的声音传了过来。
柳如眉翻了个白眼，随即两眼一眯，露出危险的光芒，哑声开口道：“传闻星河王爷身子骨孱弱，只能以轮椅度日，我看也不尽然啊。”
遭了，只顾着看好戏了，怎么忘了这茬。落星河心下一惊，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说：“你我迟早要成为夫妻，你知道也无妨。呐，这是我给你带的卤牛肉和烧刀子，一起喝点？”
“下来吧”柳如眉也没啥不好意思，反正对于她来说，脸面从来都不重要。先活命再活人，她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喝起来，竟然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了。直至夜幕掌灯时分，落星河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你我虽然没有感情，但你若嫁我，我必拿你当作我的好兄弟，肝胆相照。”
“肝胆相照？”柳如眉自嘲的笑了笑：“我最信任的朋友都能背叛我，还有什么肝胆相照？你若是想让我拿你当兄弟，就先拿出你的诚意来，我这颗心，不是你想要就能给的。兄弟，不过就一个笑话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落星河蹙了蹙眉：“总有一天，我能让你放下防备接受我，咱们，走着瞧。”
柳如眉看着落银河离去的方向，月光如此柔美，我这人向来冷心冷肺，暖人不暖心，你拿什么让我掏心掏肺呢？呵呵……爷就等你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