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女医她腰缠万贯,娇养殿下吃软饭 > 第37章 言而无信

第37章 言而无信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大概是因为这一天过得太曲折漫长,程晏睡到日上三竿仍舍不得起身。

    程晏忍着浑身的酸痛,忽然觉得自己从前身子真是强健极了,若是她现在随着程璟出门做什么江湖郎中,那她自己怕是要先变成那个需要“妙手回春”的将死之人。

    才想到这,便听玉竹说程璟找她过去。

    “你让他老人家走两步吧,我是过不去了。”程晏用着早饭,连寝衣都没换下,正打算在榻上度过一天呢。

    “先生说,他要走了。”

    于是程晏边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彺暮苍斋去,边在心里腹诽这老头哪天走不行,偏就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才跨进院门,便瞧见程璟已经把他那小包袱放在石桌上,重新换上了雪白的一身,整装待发了。

    “怎么就走了?”

    “唉,早走晚走不都得走吗,哪天不一样?”程璟又摆出那副得道高人的样子来,好像事事通晓似的。

    “我也就是客套一下,您老去哪儿,我哪拦得住,我是说,怎么今日才走。”程晏不给他一点面子。

    程璟摇摇头,“你年纪小,我不同你计较。”随即多了几分认真道,“你的脾性我晓得,嘱咐的话我就不多啰唆了,留个人给你。”他指了指身边的侍女,瞧着和玉竹忍冬几个差不多年纪。

    “青鸾?”程晏对她并不陌生。

    青鸾是个孤儿,自小被程璟捡回来,放养着长大。

    “你身边儿不缺伶俐的,她呢,会些拳脚,跟在你身边,安全。”

    程晏一笑,“我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儿有什么危险。”

    程璟一撸胡须,“随你怎么说吧,人我是给你留下了。”他挟起包袱,“走吧,送我上路。”

    程晏指了指身后小厮抱着的两只酒坛子,道:“你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了个地方,替你饯行。”

    两人才从后门出去,便瞧见了孟淮安。他似是早早就来此等着了。

    “呀,你来啦!”程璟立马眉开眼笑道。

    孟淮安点了下头,“没法随你快意江湖,自得来送你。”

    这两人寒暄着,却没人想给程晏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程晏想到孟淮安曾住在金陵,也脑补了个大概。不过,“没法一同快意江湖?”这老头到底邀了多少人啊?

    她扫了眼程璟和孟淮安,“走吧,一起。”

    程晏知道雁江楼,是因为程况。

    雁江楼这块牌匾挂在这楼上的时间甚至比大启迁都至此还要久。也是因此,雁江楼并不如近几年时兴的那些花哨的酒楼一般雕梁画栋,但却独占了个好地界儿,自二楼的包间望出去,是整个河道最好的风景。故而这雁江楼虽不时时客满,但楼上的包间却是一桌难求。除此之外,支撑雁江楼常年不倒的另一个缘故,便是这儿的酒,几十年来,靠着闻名而来的酒仙醉客,颇有闲情逸致地一番渲染,倒也有了独树一帜的情怀。这些好酒的老主顾里,程况便是其中之一。

    任惧内如她这位二叔,也不免偷偷来这闲饮,这样的地方来招待程璟,再适合不过了。

    果然,程璟甫一迈进包间,便被眼前之景吸引了。他倚在窗边,瞧了又瞧。

    待他转过身来,那神情却让程晏有些拿不准了。

    有神的瞳孔似是染上了阴翳,就连眉梢也垂了下来,手腕撑在椅子上,用力地抓着椅子背,指甲上凝着血色。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沉痛中,半点不见他平常百无禁忌的豁达。

    程晏从没见过他如此,愣在原地,试探着道:“这儿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们就换个地方。”

    半晌,程璟摇了摇头,松开手,坐在了那把椅子上,道:“这地儿不错,我挺满意。”

    程璟一下子变得格沉默。任程晏怎么递话,他都不接招,只是一杯一杯地灌酒入肠。

    程晏瞧了瞧孟淮安,孟淮安想了想,对程璟道:“你从前来过这吗?”

    程璟斟酒的手忽然一顿,他缓缓搁下了酒壶,叹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不能提了。”

    为什么是不能提而不是不愿提?程晏不满对这话生出疑问来,不过她并未问出口。不能提的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程晏与孟淮安对视一眼,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璟又开始一杯一杯地饮酒,他让程晏与孟淮安多吃些菜,这酒便都留给他这长辈罢。

    两壶酒没多会儿便见了底,他倒了倒杯子,舔下来最后一滴,随后站起来道:“走吧,我该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便头也不回地出门去。

    几人行至城门外。

    程晏从马车上下来,不轻不重地与程璟聊了几句。

    “行了,回去罢,”他拍了拍程晏的肩膀。

    才要转身,他却忽然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对她道:“人活一辈子,长的长短的短,谁知道还有几天好活,想做什么就去做,死也死得甘心些。”

    甘心?他有什么不甘心的?程晏不满想起方才那“不能提”来。这老头鲜少的认真与深沉,却还是那么莫名其妙。但她知道,只要他不想说,她是问不出的。

    随后,程璟对着后面的孟淮安招了招手,牵着他那匹白马,头一不回地朝前走了。

    他边走边放声唱着:“萧风伴柳入枯池,旧亭望断草木知。一梦未觉方初醒,灯火已作阑珊时……”

    他总是让人叫他先生,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年岁和白发。

    灯火已作阑珊时。他的嗓音充满了苍凉。雪白的背影渐行渐远,程晏好像听见他说,他老了。

    在山上四年,程璟看似每一日都半梦半醒,但程晏知道,没有哪一壶烈酒让他真的醉过。

    程璟每一步都走得安稳,可程晏却头一回觉得,他是真的醉了。

    程璟这个人,总是神神秘秘,疯疯癫癫,时而又好像比所有人都清醒。于程晏来说,他的角色,亦师亦友,不过,师非良师,友非至交,偶尔又像位父亲一样地操心。有那么一刻,程晏很想追上去,跟他一起再把从前的地方再走一遍。但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一次他真的要做个独行的游侠了,或许如此也更符合他为自己营造的潇洒风流的形象。

    城门口迎来送往,尘土飞扬,归客四散八方。

    那人影渐渐变成一个白点,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她回头瞧见那挺拔的人影,也正望着自己。

    他的眼睛里,总是有某种她摸不着头脑的情绪。这人又有什么秘密呢?

    她不准备去探究,那与自己无关。

    “还没恭喜你,马上就是孟大人了。”程晏道。这消息是她前几日从韩书仪那知道的。

    孟氏祖上功勋,是皇帝乐见的有名无实的空架子世家。先皇后孟氏诞下太子,后为护皇帝,亡于国患,一尸两命。于情于理,皇帝本该予以厚待,可无奈孟家子嗣单薄,唯一成年的孟世忱不安于祖宗荫庇,自己凭着科举入朝为官。便是皇帝想施恩,也寻不着由头。偏巧这时,孟家多了个次子。以昭皇恩,皇帝自该有所打算,只待孟淮安在京中露个脸,便可予以封赏。旨意下达中书,消息便不胫而走。眼下朝中皆知,孟家二公子走马上任,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了。

    程晏不愿与他过多瓜葛,也是为此。孟家虽无实权,却身为太子的母家。党争之事,谁都能撇的开,唯独孟家不可能。与党争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总归是仰仗着祖辈吃闲饭罢了,没什么可恭喜的。”孟淮安道。

    “听闻昨日孟二公子也得了彩头,怎会是碌碌之辈。”程晏没再唤他“长安”。

    孟淮安听出了话里的疏离,道:“程二小姐不也凭着白卷赢了,可见这彩头当不得真。”

    这话并不大客气,显然听出来她在避嫌。

    “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送程二小姐回去了。”不等程晏说什么,孟淮安便翻身上马,朝着城里而去。

    他是生气了吗?

    程晏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但她也没什么立场说人家小气,毕竟是自己先退了一步。孟淮安于她,不过是个萍水之交,虽然多少有点可惜,但没了也就算了。

    程晏坐在马车里,瞟见车前那顶摇摇晃晃的玉簪花灯笼,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就在不久前,她还说过要带酒给孟淮安“借花献佛”,今日花是带了,却被程璟摘光了。而自己不仅拿了人家的灯笼、吃了人家的点心,还言而无信。

    她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程晏啊程晏,你得了人家的好处,转眼就翻脸,做人真是失败啊!

    人分道扬镳了,但账没清,程晏一路上都有点亏心别扭。

    不过,马上她就顾不得这点事儿了。

    如果说做了亏心事要遭报应的话,她的麻烦来得倒是真准时。

    她一进府门,便瞧见徐嬷嬷又在踱着步子了,神情倒不似上回焦急。

    “呦,三小姐喂,”徐嬷嬷操着一贯的大北边儿口音,几十年都没消失,“您可回来了。”

    “怎么了嬷嬷?”

    “三夫人找了懂道道儿的师傅来,说看您最近病症不断,怕是招了邪气,要给您瞧瞧呢,等了小半天儿了。”

    懂道道儿的师傅?还来驱邪?程晏来了兴致,倒想看看这三婶婶今儿唱的哪一出。

    程晏一笑,学着徐嬷嬷的口音,“那咱这就瞧瞧去?”

    几人走着,程晏问道:“祖母不是一向不信鬼神吗?怎会由着三婶婶请人到她那儿去?”

    “诶呦,这师傅可不是普通人呐,活脱脱一个半仙儿,起初老太太也不信这个,直到他算出了老国公爷故去的时辰、生前的话儿,那会儿只有老太太在边儿上,说了什么也只有老太太知道。”说这话时,徐嬷嬷睁得溜溜圆,连眼角的皱纹都扯平了几道。

    “那祖父说的什么?”

    徐嬷嬷瞧了瞧程晏,“这个是半仙儿和老太太单独说的,老奴就不知道了。”

    一进阖荣苑,就瞧见院儿里杵着一个通身灰白的道士打扮的老头。瞧他正脸也没多少皱纹,但是头发胡子已经白了一半,胡子也拉得像程璟那么长。

    程晏打量他,他也打量程晏,待走近了,那人倒真像是个算命先生未卜先知一半,喊了她一声“三小姐”。

    这人该就是三婶婶请来做法的半仙儿了。

    程晏点点头,进屋去。

    厅中坐着老太太、韩氏和姚氏。

    姚氏一见她,又像从前一样吊着嗓子喊道:“晏晏你回来啦。”仿佛她们从来都这么亲热似的。

    程晏一欠身,给屋里的几人见了礼,“听嬷嬷说三婶婶又事儿找我?”

    姚氏一摊手道:“我嘛,就是个操心的命,这不,三侄女你这些日子都是恹恹的,药吃了那么多,身子还这么虚,听说前几日还晕倒了,我就觉着得想想法子。才听说这位胡先生,人家都说他看事情很灵的,刚和你祖母聊了会子,也觉得可行的。”

    程晏听得出来,姚氏搬了老太太出来,便是为这位大师打了包票。有老太太的态度在,她不从都不行了。不过,她当初昏倒还不是她们的手笔?程晏倒想看看她接下来的戏怎么唱。

    “三婶婶好意,侄女自然不好辜负。”

    姚氏倒是没想到程晏答应得这么痛快,准备好的词倒是用不上了,她一合掌道:“人就在外面,不如请他进来?”

    老太太点点头默许了,于是嬷嬷便出去叫人。

    那人被引进屋来。

    面对厅中一品诰命的程老夫人和郡主韩氏,他只略略俯首便挺直着腰杆不卑不亢地立在那。

    话本里那些自恃才高的臣子,都是有些骄傲的,而为了这话本子能卖个好价钱,往往会有一位惜才胜过自己颜面的皇帝,对他不耻下问、委以重任。

    只可惜这儿不是朝堂,坐着的是一群各有心思的女人,站着的人更不是什么能臣,而是个江湖术士。程晏只觉得滑稽,如今邪魔歪道都流行以此彰显自己两有把刷子了?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