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品貌出众,见之忘俗
程修晗才走不久,南星进屋来道:“小姐,方才二公子身边的庄泉来送了几坛梅子酒,还带了二公子的话,说外面的酒连二公子的三成都比不上。”
程晏摇着头笑笑,她哪里不懂得程修晗的意思,这梅子酒若想喝醉,以她的酒量,怕是要撑破肚皮了。
“存起来吧。”
“是,小姐。”南星应道,却没出门去。
“怎么?还有事?”
“小姐,端午的例赏前几日已经备好了,您看——”
“这个不急,先放着吧。”
南星欲言又止,心想端午都过了,还不急?但见程晏没多言,她也就不再多嘴。
不多时,忍冬进来,屏退了屋内的侍女,将一封信搁在书案上,欠身道,“小姐,昨儿夜里,姜先生回来了。”
程晏撂下笔,的眉梢微微舒展,“让你查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其他人左不过是克扣些银子之类的小把戏,不足为奇;只是七横街书屋的老板,似乎——与京兆府尹有些关联。”
“京兆府尹?”
忍冬点点头,“是,据闻从前那老板的儿子常在外面惹是生非,却没人找过他的麻烦,他常去的酒楼瓦舍都隐隐传他似乎与京兆府尹有什么关系。”
程晏思衬着,“这书屋的原主是何人?”
“原主人是个姓张的举人,并无官职在身,出手也痛快,该是急着用银子。”
程晏用绢布反复擦拭着手边的墨迹。
姓张,无官身的举人,京兆府尹梁瓒的夫人并不姓张……
“这张举人可还有别的什么产业?”
忍冬摇摇头,“没有了,单这间书屋已经足够他一家吃穿不愁了。这张举人从来醉心诗书,铺子生意都是由旁人照管。”
“那就只能从他急着用钱入手了,你去查查,这银子他做什么用了。”
“是。”忍冬点头道。
程晏撂下了沾染些许墨迹的绢布,起身绕过书案,“对了,你可问过你哥哥了?”
忍冬待程晏坐定后,酙了杯茶放在程晏手边,“奴婢问了,哥哥他愿意,此事还要多谢……”
“不必谢我”,程晏打断道,“让你哥哥这几日结了工钱就去文木斋吧。”
“是,小姐。”忍冬欠身道。
程晏忽然抬头定定地望着忍冬。
“你恨你的姑母一家吗?”
“奴婢……”
“说实话。”程晏道。
忍冬微微抬眼,目光对上了程晏沉静的目光。那眼神似乎能把人看透一般,蕴藏着某种洞悉的锋利。
忍冬回忆起幼时第一次遇见韩氏的样子。
那时她和她已经断气的母亲被赶出来。
年三十,长安城内,大酺三日,灯火通明。
她早已哭不出眼泪,只徒徒地竭尽最后一丝力气悲嚎。天寒地冻,街上行人稀少,唯高官大户车马骈阗,自宫中随踵而去。那日车架往来如梭,却只有那一人停了下来。她记得,那晚韩氏的目光,威严而悲悯。
她们很像。忍冬看着眼前的程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忍冬强忍泪光,“他们虐待欺辱,搜刮尽了我母亲最后一点嫁妆,将我们丢到外面等死。我母亲的病,本还有救,是被他们活活拖死的,我怎能不恨,但我又能将他们如何。”
“那我便当你同意了,”程晏眸光冰冷,“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忍冬突然扑通地跪在了程晏面前,两行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这么多年来,这是程晏第一次见到她哭。“奴婢无能,无法为母亲讨个公道,小姐此恩,奴婢无以为报,只有这一条命……”忍冬抽噎着。
那双泪眼仰望着她,充满了无助与哀求。
“我不要你的命,”程晏打断道。她的眼前浮现起那满是鲜血的骇人躯体,忍冬遭遇那一切时,只会比此刻绝望百倍。
压住了鼻尖的酸楚,她扶了忍冬起身。
“你的仇,我给你报,你这条命,自个儿小心揣着。”
“是,奴婢记住了。”忍冬使劲点着头,哽咽着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去收拾一下,待会儿我还要出府一趟。”
瞧着忍冬出门去的背影,程晏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愿许诺些什么,许多事情,她并没有多少把握,可她看着忍冬的样子,竟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收回视线,书案上还躺着方才那信封。
她将信封拆开。
“孟淮安,孟府次子……”
程晏浏览着信上的内容。查到的东西并不多,行迹最早也只到半年前,那位孟二公子被接到金陵孟家三房。
“生母不详,品貌出众,见之忘俗……”眼及此处,程晏不禁暗骂这传消息的人真是庸夫俗子,怎的把这些写了进来。这孟二当真俊俏到这个地步?
她心道那位孟大公子倒是心宽,几个月前还曾到过金陵,想必是去瞧过这个便宜弟弟了。算着那时候该是年关将近,怎么也没接他一同回京过年?想必那位惊为天人的老二在孟家也不大受待见。
“公子。”来人进屋拱手行礼。
“如何?”书案前的男子低头调弄着琴枕。
“他们事情做的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把柄。”
“不急,”他拨了一下琴弦,琴音清脆悠长,“还有呢?”
“扬州票号那笔银子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大额取现,对方做事谨慎,为首的是京都口音,对外只称是客商,自北方来,其余的一概不曾透露。卑职着人去查,只查到五日前有一队人出了淮南道,自那以后全无踪迹。”
“踪迹全无,趟浑水的人不少啊。”
“公子,您的意思是——卑职可要去查查经行官员?”
“不必。”孟淮安冷声道,“他们愿意跳出来,岂不正好。叫人沿途守着,有什么动静在来报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