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改变
《渡仙》前面的戏份大多数都集中在江逾白和灵犀身上，现在沈霁风在养伤，卫峰就将剧本下半部分中灵犀的大段独角戏提上来先拍。
江逾白伪装的温柔让灵犀慢慢动了情，她不再是那个心中唯有胜负的魔尊之女，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被人保护和在意是这样的感觉。可就在她决定向江逾白坦诚自己的心意时，却意外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她想象里那个光风霁月，清朗温润的大师兄。
灵犀出生后便被当做魔族的领袖培养，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亲情和关爱，她虽冷漠，一颗心极其澄澈。
江逾白却在教会她什么是喜欢后又亲手打破了她的念想。
这场戏是灵犀跌跌撞撞地从暗牢里逃出来，她没想到，自己喜欢上的竟全是他的伪装。
卫峰坐在监视器后，反光镜片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镜头里林惊月的表情，她脸色苍白，神情失魂落魄，眼里像是熄灭了光。
他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戏发生了很细微的改变。
从开拍以来，卫峰对林惊月的要求一直都很高，她也是遇强则强的类型，所以卫峰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要求。
演员演戏，唯有把自己真的当成戏中人，迸发出来的情感和表演才最为动人，这也是大多数观众所说的共情感，卫峰第一次看林惊月的戏时就有种感觉，她的演技也许不成熟，但作为新人，她绝对是很招观众喜欢的那类演员。
在贵州之行前，卫峰觉得林惊月演得不错，但总认为少了点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他只在横店逗留拍了一小部分后就拍板转战贵州的原因。
但现在卫峰突然就明白了，她之前演得也好，可眼神里缺少一种认同感，呈现出来的角色是灵犀糅合了林惊月本身的这样一个形象。
什么是认同感呢？戏剧作品的角色除了正面人物外，不能缺少的是各式各样的反面人物，而文艺作品中更是充斥了许多不同类型的复杂的主角。
角色与演员本人之间一定是存在差距的，那么演员在理解角色时，是否认同角色在剧情中的所有行为与决定就成了至关重要的事。
这也是顶级演员和普通演员的区别。
只有真正认同他，才能成为他。
此刻镜头下的，不是演员林惊月，而是灵犀。
剧组的人工降雨机器在旁边做好了准备，温灿灿给林惊月又贴了张暖宝宝，语气有点担心：“要不还是跟卫导说一声，过几天再拍这场戏吧？”
通告单是早上出来的，林惊月午饭后却来了例假，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落下了痛经的毛病，眼下虽是九月份，她的手还是凉得可怕。
“没事儿，拍完晚上这场我再好好休息。”来着例假要演淋雨戏的确不太舒服，但工作最重要，她也不能让整个剧组因为她个人原因更改拍摄计划。
“只是淋个雨，等会儿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林惊月捏了捏温灿灿的脸，整理好戏服往外走。
镜头下，瓢泼大雨砸在地面上，在几个小坑里溅起很高的水花，一身蓝衣的少女走在雨中，她的速度很慢，清丽精致的脸上表情却很麻木。
后期制作时会在这里插入灵犀的回忆，她与江逾白曾经历过的种种，所以林惊月走得很慢很慢，同时她也将自己代入到角色里，此时此刻，灵犀会在想什么呢？
她虽是魔女，却也爱恨分明，或者说从前她本不懂爱，是江逾白给了她爱人的能力，到头来骗了她的也是江逾白。
难道他所有的关心都是虚情假意吗？历练中的舍身相互，同门为难时的温柔解围，灵犀不明白，难道这就是人类吗？人类就是这般复杂的种族吗？
她停住脚步，目光望向角落里被雨淋湿了团成一团的小野猫，它看起来极其瘦弱，毛无精打采地团在一起，把自己缩在角落里避雨，十分可怜。
不知为何，明明是她从前压根看不上的弱小生物，可灵犀却觉得此刻自己也像这只小猫一样可怜。
不，少女的眼神陡然清明，她不是可怜的阿猫阿狗，她是魔尊之女，是最有希望一统三界的人，她还有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既然江逾白骗她，就不要怪她到时候不留情面。
是她被蒙蔽了双眼，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成了求仙问道的普通少女。
“cut。”
温灿灿冲上去迅速把浴巾披到林惊月身上，动作敏捷地帮她擦拭着身上的水，她弯弯嘴唇，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然后走到卫峰旁边，一起查看监视器里的画面。
卫峰眼神忍不住打量着她，语气里带着微妙的好奇：“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林惊月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有些疑惑。
“你没发现吗？你的戏跟之前不一样了。”
看到小姑娘表情还有些茫然，他也没有不耐烦，淡定地解释道：“你之前演得也不错，但是眼神里偶尔还是能看出你本人的感觉，这是因为你还不够认同角色。”
“可是今天的戏，你已经完全变成了灵犀。”
“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卫峰再次看向她。
林惊月一怔，不认同角色导演说得没错，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她的确不太能认同灵犀，因为站在她的角度，江逾白给的爱实在太飘忽不定了，掺杂上谎言后，更是变得没有几分可信度，唯有占有欲和病态的控制欲展现得淋漓尽致，可是灵犀最后依然选择为了他付出生命。
因为她做不到，所以自然不认同。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笑得肆意的英俊脸庞，心里某一块地方悄悄塌陷了一点，惊月抿唇，苍白的脸上少有地出现一个有些羞涩柔软的笑容。
她声音很低：“大概是因为，突然感觉到，被爱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
因为感受过被爱，所以才能够想象，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在灵犀看来，虽然对于江逾白的喜欢有太多不确定，但通读了剧本的林惊月知道，早在不知不觉间，江逾白已经将那个一张脸总是冷冰冰，性格直接古怪得有些可爱的少女放在了心里。
只是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黑暗的情绪伴随他太多太多年，所以导致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接受任何人的温柔。
直到灵犀那样惨烈地用生命为代价拔除了他身上的每一丝魔气，让他真正成为那个干干净净的天之骄子，江逾白才感受到后悔。
卫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很快就想到了沈霁风朋友圈里高调的脱单宣言，心里暗自感叹，这小子这趟医院可没白进。
他推了推眼镜，慢悠悠道：“恋爱是好事，不要影响到拍戏。”
林惊月愣了一下，乖乖地点头答应。
后面又补拍了几个其他角度的淋雨戏，这场戏拍了大概两个小时才收工，等林惊月坐上保姆车回酒店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一直泡在冷雨里的后遗症逐渐显现出来，她捂着绞痛的小腹慢吞吞地走回房间，还没来得及洗漱，手机上显示了微信视频通话的界面。
林惊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走进浴室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自己看上去除了脸色白了点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才接起视频电话。
屏幕上沈霁风穿了一件深蓝色的丝质睡衣，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胸膛的几寸肌肤，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欲感，他额头上的伤口换成了小纱布包扎，看起来没有之前在医院时那么严重。
“怎么这么久才接？”他微微拧着眉，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林惊月翘起嘴角，温柔地回答：“我刚下戏回到房间呢。”
他当然是知道所以才这时候打视频过来的，沈霁风没有再追究，眼神认真地打量着她：“我怎么觉得，你脸色不太好，今天很累吗？”
林惊月没想到他眼尖到这种程度，目光游移了一下，肯定地点点头：“有一点，不过没什么大问题，晚上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不想让他纠结这个问题，她马上转移话题：“你呢，伤好点了吗？”
沈霁风点头，语气懒懒：“本来就没多大事，就是走路还不太方便。”他心里还记挂着小姑娘的脸色，准备挂了电话后找温灿灿打听一下。
“那也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要留下后遗症。”
他拿着手机往后靠，身后是一座深灰色沙发，看上去十分柔软的样子，沈霁风将手机拿近，镜头放大了他英俊的脸，连林惊月看着也不免有些走神。
他是真的很上镜，本身现实中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长相了，特写镜头下更是有一种英俊得不顾人死活的感觉。
沈霁风很满意少女的些微失神，他从前并不将自己的外表看作很重要的东西，刚出道时许多黑粉和所谓的圈内资深影评人都爱拿他那张脸说事，就好像长得帅就一定演不好。
但此刻他却忽然庆幸，幸好自己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蛋，用来□□女朋友恰到好处。
他眼睛里含着笑意，看着屏幕那边的林惊月，声音低了些：“想我了吗？”
没等少女回答，便先坦诚道：“我想你了。”
林惊月没怎么说过情话，一时之间还有些手足无措，呆呆的模样看上去格外可爱。
沈霁风只觉得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真是太有道理了，要不然他怎么越看林惊月越觉得可爱得要命？
他喟叹，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遗憾，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少女：“想抱你，还想亲你，还想”
“沈霁风！”
林惊月急忙打断他，他难道没有发现，自己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只发，情的大狗狗，眼神都是湿漉漉地想要把她吞下去的感觉。
她吸了口气，苍白的脸泛上点红晕：“我也很想你，所以你要快点康复，我想早点见到你。”
沈霁风含笑看着她笨拙地表白心意，心里咕嘟嘟地冒泡，要是能穿过手机直接到小姑娘身边就好了，他一定要抱着她多亲几口。
怎么以前没有发现林惊月这么可爱呢？
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林惊月挂掉之后去洗了个热水澡，没有精神支柱转移注意力后小腹的疼痛逐渐变得磨人起来，她没力气再做其他事，草草地给沈霁风发了个晚安便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晚林惊月睡得很不安稳，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里的脚始终热不起来，直到接近早上时，身边突然多了个暖烘烘的东西，她下意识地往温暖的方向贴上去，耳边似乎听到熟悉的叹息声，林惊月拧着的眉心慢慢松开，再次陷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