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喂水
女人无助的哭喊声淹没在酒店房间里，男人们粗嘎的笑声中夹杂着不干净的言辞，哭喊声逐渐微弱，转变为无力的咒骂。
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从阳台上一跃而下，滚烫的血将地面染成红色。
少女躺在病床上，眉心死死地拧着，白净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她忽然睁开眼，身体从病床上弹起来，却因为包扎得严实的双手撑在床上时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又蹙眉低呼一声。
“你是想废了这双手吗？”男人大手掌住她纤弱的肩，沙哑嗓音里带着倦意。
林惊月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沈霁风微微蹙起的眉，他大约没休息好，眼下两道淡淡的青，望向她的桃花眼里有浓浓的不悦。
她一懵，忘记两人此时的姿态有些过分亲昵，几乎到脸贴脸呼吸相闻的地步。
“沈老师？你怎么在这？”
少女眼眸里还带着些水意，眼神懵懂疑惑，苍白的唇已恢复成淡淡的粉色，沈霁风眸色微深，喉结不自觉上下滚了滚，他握着她瘦弱的肩膀帮她靠在软枕上，退开一点距离：“送佛送到西。”
“你是我亲自送到医院的，我当然得看着你醒过来才行。”
那可真是谢谢你啊。
林惊月没有多言，她逐渐摸到沈霁风说话的风格，也了解到他虽看起来脾气大又毒舌，其实心地还是非常善良的。
这样想来，当初他评价自己的那些话其实也无伤大雅，毕竟他们之间的确云泥之别。
“缪盈姐呢？”
林惊月有些紧张，不知为何，她很确认刚才梦里的画面就是原书剧情，缪盈是如何凄惨又屈辱地死去，这次她看得明明白白。
大概是刚从梦中醒来，她仍旧心有余悸，生怕陷入昏睡前的那些记忆都是幻觉。
沈霁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他不太熟练做这种照顾人的事，表情看得出来有些别扭，男人个子高挑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偏偏配上这别扭的表情，像一只闹脾气的大型犬？
林惊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联想，沈霁风像狗狗？恐怕这话一说出来她就会得到好几个白眼。
更何况，虽然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从负面上升为还不错，但，狗还是比他可爱一些的吧？
惊月有些捉摸不定，她伸手想要去接对方手里的水杯，却被他敏捷地避开，疑惑地看过去只得到男人淡淡的白眼：“你确定你现在能握得住水杯？”
她低头，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说的好像是真的，但是林惊月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她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林温言可以享受到父母的宠爱，可她不行。
食指轻轻挠了挠下巴，沈霁风像是在逗弄小猫咪，他伸手扶在林惊月的后脑，扬了扬眉：“可没几个人能享受到我的服务。”
看少女迟迟未动，他有些不耐烦：“还不快点喝？”
他靠得太近了，扶在后脑上的手温度炽热，淡淡的檀木香将她包围起来，这动作太过亲密，让惊月不太适应。
可是沈霁风脸上的表情还是往常高冷拽拽的模样，她在心里暗自嗤笑自己的想入非非。
大概是吃饱了撑着。
沈霁风意味不明地看着她低头乖乖地喝水，他忽然想起被他丢在上海公寓里好几天没过问的小猫咪亚美，那是他两年前在片场附近捡到的一只被遗弃的蓝金渐层。
亚美是一只年纪不小的猫咪，沈霁风遇到它的时候它浑身是伤，躲在车子下面不肯出来。医生做完检查后说它大概是之前受过一些虐待，所以性格不会太亲人，对人类的警惕性也很高，不建议他收养。
但是沈霁风还是把它带回家了，亚美对人类的确抱有敌意，但同时它也很聪明，对于善意它也会小心翼翼地收起爪子，它不太亲近他，偶尔只有沈霁风在沙发上睡着的时候，它会蜷缩在他脚边躺着。
莫名就跟眼前的少女重合了。
水杯轻轻地响起“啪嗒”一声，林惊月碰了碰杯子，微微撇开唇，小声道：“我喝好了。”
沈霁风心情莫名地好，他“嗯”了一声，将水杯放回桌子上。
“你不用担心缪盈，她没什么大碍，秦田给她注射的兴奋剂会有一定副作用，这两天精神会差一点而已。”
惊月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沈霁风不咸不淡的语气：“倒是你，把自己弄成这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你是忘了自己戏份还没拍完是吧？”
她抿唇，无法反驳，她的确还剩好几场重要的戏没拍完，每拖延一天，耽误的是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林惊月有些愧疚，脑袋不自觉微微垂了下去，像做错事的小孩。
沈霁风有点想打一下自己的嘴，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又不是不知道林惊月之所以弄成这样跟傅修逸分不开关系。
但沈二少爷什么时候低过头，他一双桃花眼闪过一丝懊恼，嘴唇拉成一条直线，脸上写满了明白的不高兴。
推门进来的庄姜看个正着，下意识以为：“霁风，你又怎么欺负惊月了？”
房内两人都愣了一下，沈霁风还没开口狡辩，林惊月就马上摆手：“没有庄导，你误会了。”
她看了一眼一脸不爽的沈霁风，轻声道：“沈老师并没有欺负我。”
她这一番解释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庄姜看向沈霁风的眼神更狐疑了。
沈霁风感觉自己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他烦躁地“啧”了一声，转身去沙发上坐着不管了。
庄姜把水果放到桌子上，拉过一张椅子坐到病床边，声音关切：“现在好点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事庄导。”惊月摇摇头。
“诶，你说说你，下回再碰上这种事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去，救人是要紧事，但你也只是个女孩子，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惊月有些困惑，她下意识看向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的沈霁风，不知是否巧合，对方恰巧也看了过来，深邃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张唇，做了个“傅修逸”的口型，然后摇了摇头。
她很快领会，看来庄姜并不知道她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傅修逸，想来也是，不管怎么说傅修逸也是电影背后的投资商之一，即便让庄姜知道这件事，无非徒增一个烦恼的人。
惊月点点头，乖巧答应。
庄姜深知她的脾气，温声安慰道：“你也不用着急，先好好休息，缪盈那边也需要时间恢复，我们先拍其他人的部分，影响不了太多。”
她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庄姜对她的好，其实相处越久，惊月心里对他就越发愧疚，在庄姜心里，也许遇见她是一段有趣的缘分，可她知道，那从来都不是巧合，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她的处心积虑。
她低头不敢看他和蔼温和的目光，沉默地点了点头。
沈霁风余光一直关注着林惊月的表情，自然看出她情绪的不对劲，只是稍微一想，他大约就猜测到了一些。
从一开始他就并不觉得庄姜口中的偶遇会是真的，只不过那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林惊月表现出的样子跟书中的原女主判若两人上面，缪盈这件事几乎让傅修逸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林惊月一定是知道原书剧情的。
区别只在于她究竟是跟他一样有系统绑定，还是像许多小说里写的那样是重生的。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顺便啊跟霁风培养培养感情。”庄姜看了一眼沙发上明显神游的男人，意有所指：“可别忘了，后面还有一段床戏。”
这话一出，病房内霎时安静下来，并且开始弥漫起一种尴尬的气愤。
庄姜对沈霁风和林惊月前面几场戏呈现出来的效果很满意，但他也看得出来，两人目前的关系远远还不到能拍出彼此相爱的一对恋人的程度。
要知道新加的剧本里，周菀跟方君逸的床戏可不像前面跟刘正峰那场随便写写的，刘正峰在剧本里是一个结局炮灰掉的反面人物，庄姜当然不会特别细致地去刻画周菀跟许巍的亲密戏。
而方君逸跟周菀之间的感情复杂曲折，到最后周菀愿意为了他牺牲付出生命，这才是值得去细细琢磨的感情线。
沈霁风进组前压根不知道自己平白多了这么多戏份，现下听到庄姜说他跟林惊月甚至还有床戏，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病床上的少女。
果然，她的反应不出他所料。
林惊月面色犹豫，声音也有些结巴：“庄导，这个床戏，有加的必要吗？”毕竟原剧本里周菀可没有这样一段感情，虽然她做好一切为演戏牺牲的准备，但并不代表她想跟沈霁风拍床戏啊。
对于她来说，跟沈霁风拍这样的戏，可能还不如跟一个陌生人拍。
沈霁风的脸色“唰”地黑了，他目光似冰，扎在少女身上，她什么意思，跟他拍床戏是一件让人嫌弃的事吗？
林惊月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全国上下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亲密接触。
沈霁风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毕竟他有这个资本，更何况出道这么多年，他其实很少拍大尺度戏份，某电影网站曾经弄过一个投票，问题是“你最想看到在电影中贡献露,点戏份的演员是？”
沈霁风以高达十几万的票数遥遥领先。
在这个男星杂志拍摄露肤度越来越高的时代，沈霁风依旧每次都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当年徐另一导演的电影《警察》中，19岁的沈霁风有一小段洗澡的画面，青春勃发的英俊少年八块腹肌人鱼线清晰分明，抬手间露出的鲨鱼线更是收割无数少女粉，至今仍是盘点电影最惊艳桥段中令人津津乐道的存在。
庄姜揶揄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当导演当到他这么八卦的份上也真是没谁了。
他一本正经地咳了咳：“这个每一场戏，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嘛，怎么能说删就删。”
“霁风啊，惊月没什么拍摄经验，你没事的时候可要多教教她。”
沈霁风顶了顶腮帮子，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林惊月，声音倦懒带着点痞意：“当然，我一定会好好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