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字字诛心
沈霁风受伤的事情不可能瞒着，刚到医院唐兴就把这个事告诉了沈宗林，于是沈霁风刚回到酒店房间就接到了来自大哥的问候。
隐去林惊月在其中的关系，沈霁风把晚上的事简单地向大哥叙述一遍，末了还有些委屈道：“哥你是没见到那玻璃有多长，再划得深一点我胳膊就要废了。”
电话那头的沈宗林要说不担心绝不可能，沈霁风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对其虽然严格，但向来是只许自己严格，不许别人欺负的，护短一直都是沈家人的习惯。
沈宗林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身手也不算差，怎么会躲不过一个醉鬼？真想让我替你出气就老实交代。”
沈霁风正笨拙地用左手刮着胡子，闻言神色一僵，深邃的眉微皱，努努嘴半天没想出辩解的理由，最主要原因还是今晚这事只要调个监控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想糊弄大哥就成了无用功。
他不甘不愿地吐露今晚英雄救美的真相。
沈宗林听得眉毛微挑，脸上闪过意外，以他对自家弟弟的了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事虽不是不可能，但也绝不会到挺身而出挨刀子的地步。
他敏感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字。
“你认识这个女孩子？”
大约人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展露出最真实的性格，沈霁风面对唐兴时顶多就是冷言冷语地否定两句，而面对大哥似乎意有所指的问题，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语气忿忿：“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已，哥你不要乱猜测！”
镜子里的男人凌乱黑发散落在额前，凌厉俊美的脸上唯有嘴巴周围一圈雪白的小胡子引人注目，为他不羁的俊朗增添一分怪异的可爱。
沈宗林此时心里更好奇了，这个叫“林惊月”的小姑娘必定和霁风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他深知弟弟一逗就炸毛的性子，他不动声色道：“行吧。刘正峰这事我会让唐兴帮你解决，既然受伤了就好好养伤，反正接下来没什么工作安排，不要急着进组。”
沈霁风臭着脸点头，挂上电话后手撑在洗手台上，蹙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唐兴那些荒诞的想象，大哥提起林惊月时探究的语气，这一切似乎都在努力把他往所谓的原书剧情上带。
他神色逐渐冷下来，遵循系统的要求完成任务不过是他暂时的不得已而为之，沈霁风从来没想过要去做什么攻略林惊月这种可笑的决定。
他就是沈霁风，绝不是书里那个单纯为所谓女主角而存在的“工具人”。
林惊月第二天到片场时才得知刘正峰已经被“赶”出剧组这件事，她心下微微诧异，毕竟之前的戏份拍摄完成大半，如果刘正峰离开剧组，也就意味着之前的素材全部成了废片，或者是庄姜要为他的提前“下线”改写剧本，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是增加无数工作量的结果。
她之所以忍耐他在拍戏时的动手动脚，就是这个原因。
惊月的确可以向庄姜反应这件事，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不足以让庄姜为她“任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任何任性的行为都要建立在与之匹配的地位的前提下。
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沈霁风挡在她身前的画面，不知为何，林惊月有种直觉，刘正峰的离开与他一定分不开关系。
沈霁风自己是影帝，还是圈子里极少见的流量演技与风评兼具的艺人，他背后有传星娱乐和沈氏，想要对付一个刘正峰是再轻松不过的事。
无论沈霁风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林惊月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点感激的情绪，毕竟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其中也包括了她，只是不知道庄姜准备怎么解决演员空缺的问题。
“庄导请下午茶啦，大家快过来！”场务指挥着几个男生将箱子搬到桌子上放好，大声喊着，一张皱巴巴的脸上笑得美滋滋的。
演员导演请客之类的事在剧组里是常态，负责采买的人多多少少都能捞着点油水，他们心里门儿清，做得不会太过分，演员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权当维护同事关系得个好名声。
刚刚才通知下午原定的拍摄取消，此刻庄姜的请客让林惊月模模糊糊地抓到了点思绪，她心里有些微的愧疚感。
她并不觉得刘正峰对她手脚不干净是她的责任，但最终结果给剧组给庄姜都带来了麻烦，惊月多多少少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去吃点？庄导定的是横店最有名的那家甜品店，听说他家提拉米苏做得味道最正，平时想去买都得排上几小时。”秦菲走过来拍了拍她，望着她黑色高领遮盖住的脖颈，关心道：“好点了吗？”
林惊月点点头，声音依旧还有些沙哑：“好多了，我没事的，秦菲姐。”
秦菲点点头，想到庄姜中午吃饭时紧皱的眉头，怕林惊月心里有疙瘩，安慰道：“这事儿不怪你，别往心里去，就是补拍点戏份而已，不麻烦的。”
秦菲论本职工作是剧组立场，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实实在在地把林惊月当成亲近的小妹妹，相比而言自然希望她放宽心。
更何况小姑娘瘦瘦弱弱现在还伤成这样，秦菲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再怪她。
惊月抿唇，似乎从离开那个家庭后，她才真正感受到被人关心是什么样的感觉，不用时时刻刻去“让”人，不用委屈自己，明明只是朋友关系，却比血脉相连的家人更让她感到安心和感动。
她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沈霁风在圈子里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喜好，看起来寡言少语一脸高冷的男人，最喜欢的食物是各式各样的甜品，狗仔不止一次拍到他大晚上开着跑车出现在一些知名的网红甜品店门口。
粉丝们也非常吃这种反差萌，外表高岭之花的顶流影帝其实是个可可爱爱的甜品脑袋，更何况沈霁风从没立过吃货人设，工作室微博还经常分享他因为摄入甜食热量超标而半夜还泡在健身房的日常。
林惊月左右张望，并没有看见唐兴和沈霁风的助理，她犹豫了一下，拿起一只装着提拉米苏的精致小盒子往沈霁风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靠近休息室时，惊月能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脚步慢慢停下来，现在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小盒子，先前犹豫时暗示自己要注意身份的那一半心思占了上风，林惊月有些后悔，自来到横店后，她小心地注意和每一个人交往的分寸，除去如温灿灿和秦菲那样的同性好友外，唯一一个异性“好友”还是她自己对之别有用心的张启源。
像沈霁风这样的人，不在她认为可以相交的范围里，除去初遇时就隐隐感受到的对方的恶感，沈霁风优越的家世让林惊月不得不想到傅修逸。
沈霁风的地位比傅修逸还要高不可攀，远不是她这样的身份能够靠近的。
即便他昨晚救了她，这样的举动也不是她应该做的，惊月下定决心，拿着蛋糕准备放下就走，此刻房间里谈话的声音却突然提到了她的名字。
林惊月一愣，下意识停住脚步。
“我打听过了，林惊月她是走的正经试镜流程被选上的，不是你想的跟庄导有关系那样。”唐兴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此刻说出的话却让林惊月面色一冷。
唐兴是沈霁风的经纪人，他在跟谁说话一目了然。
林惊月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才会让沈霁风觉得她是凭着庄姜的关系进入剧组的，明明昨晚在那种情况下救下她的人是他，告诉她要爱惜尊重自己身体的人也是他。
房间里沉默良久，才传来沈霁风的声音：“知道了。”
唐兴又说话了，他语气有些迟疑：“既然这样的话，说明林小姐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心里应该不生气了吧？”
沈霁风的声线特别，居于沉稳跟清冽之间，带着他独有的懒散语调，此刻他嗤笑一声：“生气？我生气什么？”
“老唐，我跟你说的话不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我说了，之所以救她不过是路过刚好看见，换只阿猫阿狗我都会救。”沈霁风昨晚一夜没睡，一闭上眼耳朵边就响起唐兴和系统交替着喋喋不休说他喜欢林惊月的声音。
曾经看过的剧情在大脑里反复播放，那个跟他同名同姓的男人把一颗心放在一个傻得不行的女人身上，为了她声名狼藉，跌落谷底，甚至父母大哥被他连累得死的死残的残，倾注家族一腔心血的沈氏也败落于手上。
昨晚那点对林惊月微妙的不忍消失不见，沈霁风的语气越发冷冽。
“还是你觉得你沈二少爷我会看上这么一个女人，除了长得还算看得过去，她有什么？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只知道整天做白日梦妄想通过走进娱乐圈这一条路来改变阶层的女人，你居然觉得我会喜欢她？”
门外的少女背靠墙壁，一张精致的脸苍白没有血色，桃花眼低垂。
那一句句话就这样钻进耳朵里，搅得她满脑子回响着。
惊月勾了勾嘴角，其实沈霁风说得没有错。
错的是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