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人畏威不畏德
起哄的热闹只是一时的,被打的长官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毕竟和十几岁入军营就杀人的老匹夫没什么道理可讲。
大将军的一贯作风在朝堂上也是可圈可点,人田就是听了大将军的故事才来到他的军营里投奔。
大将军豪迈,但年事已高,拿不拿得动刀暂且不说。威武雄迈的样子往那里一杵,长官就不敢造次。
长官踉跄着爬起来,还得赔个笑脸,说是自己脸皮太厚碍着将军的手掌了,改明儿一定去修炼一门削减脸皮的秘法,到时候让将近掌掌眼。
玩笑归玩笑,笑话也有几分真的在里面。壮劳力的伙食再不能克扣了,一天一顿的小米饭总得给人肚子里装进去才是,肉的钱当然不能从拨款里出。
不是挨着流川河吗,捞鱼。
靠天吃饭。
捞着大的就煮成红烧鲤鱼,捞着小小的就做成鱼汤。
管饱是大事,怎么捞鱼他可不管,钱反正一分不能动。
至于这个杀千刀的老匹夫,等着水患一结束写上满满一大摞的奏折交上去,反正以后也见不着面,下次见面就到在大狱里来吃老匹夫的送行饭。
长官美滋滋的想着,鼻涕泡鼓出来一个大个的,被旁边下人拍了拍肩膀才悻悻地缩回去。
又是毕恭毕敬的给大将军行礼,端茶倒水的谄媚奉承,后面安排人手说务必要把劳力的伙食安排到位。
转过身,一个小眼神下人就懂了。
赶紧去准备捞鱼的工具,大鱼网,小鱼篓的安排上。
捞着鱼是不假,最大的那条悄咪息的送到了长官的房间里。
不出所料的话,晚上还有一出公正廉洁的戏码演出。下人送鱼过来,长官推脱责骂,说鱼是给百姓的,自己怎么能先己后人呢,赶紧拿走。下人说长官实在辛苦,自己于心不忍,才送上一条,大人放心,锅里有的是。
三五个回合之后,长官一口一个百姓一个一个民间疾苦,就着鱼喝了几大碗酒,左拥右抱的美娇娘在怀,才艰难睡去。
梦里不时落下眼泪,百姓日子实在太苦,自己一定要为百姓的幸福着想。旁边的美娇娘一口一个的香吻,先吃着再说。
百姓在哪,我也是百姓,美娇娘也是百姓,都是百姓!
大将军倒是见得世面很多,这种肮脏的烂泥臭杂碎见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年轻酷爱打抱不平,这种垃圾打两个嘴巴子还是少的。
将军年轻时候脾气一上来,非要把这狗官肚子里的民脂民膏一层一层的刮下来,人不着急杀。挂在城门口上点天灯,为他欺压过的百姓照明,照亮一个大世。
但人终究会老,修行者寿命很长,还是会老迈。
将军按年岁来说四五十岁,样子不老,心已经老了。
不公义的事情太多,双拳难敌四手。男人顶天立地可以,但是不能有家人。有了孩子有了妻子,一家老小都指着自己活着的时候。无形之中就有了枷锁,不能率性而活。
雨开始下了,开始就是一两点,四五点的落下。而后变成了瓢泼大雨。
将士们都还顶的住,接连搭建帐篷和木屋。那边的壮劳力只能靠自己抵御风寒,将军不忍心,让劳力和士兵们一起搭建。
搭建速度也快,不需要劳力出手,实际上就是给劳力一个过来休息的借口。
那边的狗腿子长官腆着脸,厚皮实的要了一座木屋。
大将军眉头一皱,赏赐了一脚,又让下人安排了一间屋子。
本想不给,可皇帝圣旨在这。水患面前,各级官员的品级相等,没有主次之分,也只能这样。
雨势越来越大了,大豆般的雨珠打在树叶上,树叶都有些支撑不住。
将军走到河水中央,双腿气血运转,脚下的河水让路,硬生生踏出一条道路。
雨来的很不寻常,将军路上也查过当地的资料。当地确实经年干旱,有水患一定会有大雨。谁知道,大军一到,雨势也就跟着到来。
流川河水还尚浅,雨势要下上几天几夜,才能够压迫河床,造成水土崩发。
将军并不关心水势,皇帝用黑鹰单独传来一张口谕。口谕上只有五个字,务必活捉黑龙。
没有务必,失手打死黑龙也就算了,可是有务必在上面挡着。大将军接过纸条看的时候,心念一震,纸条被捏的粉碎。
活捉黑龙?
皇帝小儿好口气。
要死多少人,要填多少的堂子,一句话就定下别人几千几万的生死。皇帝小儿还没有修炼过,比那些为祸人间的神通者更可耻。
大将军心寒的原因便是如此,精忠报国,报的什么国,报的是国还是混账皇帝。如今天下的皇室还有知道民间疾苦的人吗,知道有人在饿肚子,知道有人下雨下雪没衣物避寒,冻死街头吗?
大将军决定这件事一旦结束,立刻递上辞呈,卸甲归田。这些将士日后还要为俸禄求生,总会有新的将军顶替。
大将军手一抬,腰间大刀碎鞘而出。没有刀法,一丝神通不用,上下刀柄一划,流川河顷刻断流。
刀力砍过之后没有消失,两边河流被刀力禁锢住,中间露出大片大片的空地。将军落地,走到河水聚集的地方。
将军之间看了很久,也没动手,直到一丝黑色的尾巴游过,当即出刀砍下,可是没有砍中。
黑色尾巴的主人应该就是黑龙了,果然有些手段。
将军一击不中没有再度出手,等待了一会没有变化发生又退回到岸边。
将军前脚走出,后脚两头的河水倾斜灌出,交融在一起,河水高度似乎变了。
一连几天,黑龙都没有再次露头。雨势也在逐渐变小。
劳力和士兵中有些骚动,大家都不理解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滴河水都没有流出,哪来的劳什子水患。
将军没有安抚军心,这几天越发的安静就越发的不正常。
黑龙在起势!
雨水完毕之后,有可能就是水患伊始。
将军的双眼比起凶兽中金鹏的双眼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都不曾发现黑龙的踪迹,只能说明一点,黑龙的境界在短短几天拔高了一个层次,可能接近了鬼神的境界。
之后几天,将军不停派人书信传给王都,说明情况,擒杀黑龙都有些困阻,更不要说活捉,希望皇帝收回成命。
五封书信换来五封回复,每一封都是两个斗大的字,驳回!
有的书信恢复上还沾染着女子的胭脂味,字体也有些变化。
大将军可不糊涂,一下就明白皇帝的用意。
现在就有了两难的选择,是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直接带兵远遁,还是一意孤行留在这和黑龙换命。
大将军一生都没有这么发愁。
几宿没做出决定,后来的大军赶到了这里,现在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黑龙毕竟是凶恶的大兽。普通劳力和士兵做不了什么事,将军安排他们在河边彻夜加固河堤。
用沙子,棉花,有什么用什么,堆在一起。要堆出两个成年男人的高度,才算完工。
两班轮替,一人后面站着一人,众志成城。
看似巨大无比的工程量,很快就有了进展,已经初具一人高度的规格。
还是不够。
天有些冷了。
不同寻常的冷,接连几天的劳碌,不少士兵的手都被冻烂,冻疮还是好的。直接皮肤溃烂,血液发紫发黑。
一天比一天冷,人们哈气讲话都冒着白气。
将军同另一位将军一起整日在河边勘察。
“妈了巴子的,黑龙死哪去了,怎么找都看不见。我手底下士兵鸟都要冻死了,还防个鸟的水患。”另一名将军脾气不好,喜欢出口成脏,一句话不带个脏字就浑身不自在。
“别着急,还是祈祷黑龙别出来的好,出来了,恐怕是场大灾。”
将军心有不忍,想到了手下的士兵,挖石头的劳力。哪个没有家室,哪个不是谁的丈夫,哪个不是谁的儿子。
黑龙一出,死又会死多少,到时候连个名字都没落下,空等着在河里做水鬼。
想到这里,接连于心不忍。
“妈了巴子,来就来,我一剑砍死他。挑了龙筋,拔了龙角做王冠,送给皇上,到时候再赏给我什么官当当。呸,冻死个傻鸟。”
将军走到一旁,避免被这个粗鄙武人打扰情绪。
按日子推算,黑龙就要来了。
一连十多天,人田的手也烂的不行。发烂的伤口还痒,是那种不得不饶的刺痒。人田只能把破布条缠在手上,裹好。
按理说,百夫长已经不用亲自去修建堤坝。手下的人也让人田去休息,哪有长官自己上阵的道理。
人田傻愣愣的,没有回话,总是嘿嘿一笑,扛着沙包,背把铁锹就去干活了。
对人田来说,自己和普通的士兵一个样。是劳什子的长官,都是人,都是爹生娘养的,过不起养尊处优的生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河水悄然在发黑。
最开始没人察觉,以为是修建的防势,里面不少废料煤灰落进河里,过两天就好了。
可是直到河水完全发黑,才发现事情远远超出想象。
“黑龙出世了。”
大将军背对众人,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