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许是之前我与他们说你是我夫人, 所以夏管家把你安排在这里了……”
苏止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轻快,金宝珠闻言立即垂眸看了眼怀中的被子, 然后转眸便瞪向屏风后的男人。
“那你不早说?你早说这是你的屋子, 我还不乐意用——”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与苏止生气, 苏止似乎是听出她的口气不对, 说话的声音也骤然小了几分。
“总归这寝屋是别馆中布置最好的一间, 我寻思你住着也舒服些, 便没有说。”
“再说我之所以没走, 那不是因为待会还有药要送过来,我想你若是睡一会, 我便帮你温着药……”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哑和沉闷, 好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连手里的针线都停了下来,金宝珠只觉得自己胸口的那股气好像被扎了个窟窿一般, 一会便泄没了。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欺负小媳妇的恶婆婆, 但是她还是不想承认自己错怪了人,便硬着语气反驳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你温药?”
“不是小孩子, 却还要踢被子……”
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大,而且说完便安静地垂首缝补,金宝珠坐在床上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望了眼在屏风后面的苏止, 兀自气闷了会才又老实地躺好。
本来她就是觉得热,再躺下后又觉得有些昏沉,原本她还想待会好些了,晚上便和姜鸢一起去逛灯会,谁想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她觉得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了下她的脸颊, 她无意识的想靠过去,谁知那抹凉意却立刻退开了,而下一秒鼻息间突然传来浓苦的药味。
被苦味熏醒的金宝珠皱着脸睁开眼,只见芝儿端着药靠在床边,而苏止正站在芝儿身后,微微侧着脸不知在看什么,只是她隐约觉得苏止耳尖红的异常。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醒来的金宝珠脸上带着几分倦意,芝儿帮她身后背枕靠好,然后便把盛着药的碗递过来。
“再过一会便要到戌时了,小姐你已经睡了大半天,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再把郎中唤来看看?”
金宝珠光是闻到这药味便觉得恶心,但是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这些,于是便忍着将药一口气喝下。
“不用,我觉得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苏止适时的递了一小碟糖杏过来,金宝珠连着吃了几个,正想再拿的时候小碟却被苏止拿开了。
“这糖杏还是有些凉了,肉粥马上就端来了,你先吃点暖的。”
金宝珠听着有肉粥立刻又有了胃口,她看着把糖杏拿走的苏止,神情微微有些疑惑。
她总觉得苏止实在有些过分了解她。
……但是或许也只是巧合而已。
吃完粥后,金宝珠又躺下了,她现在头已经没有那么痛了,但是好像因为喝了药总很困倦。
而这日她终究还是没有去成灯会,不过姜鸢去了,回来的时候还给她带了糖人和小鼓,只是那会金宝珠已经睡下了,姜鸢把小鼓交给了芝儿。
等第二日金宝珠醒来芝儿才把王妃送的小鼓递给她,晃着叮咚响小鼓金宝珠珠微微发愣。
“我寻思总该有个珠钗什么的……”
芝儿听着哭笑不得,“小姐,这可是王妃的心意!”
金宝珠瞧了眼芝儿,摸摸的把小鼓挂在床边,一边起身一边自言自语道。
“怎的一个两个,都把我当成小孩子……”
金宝珠睡了一天一夜后,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而她痊愈后,姜鸢也启程要回金陵,不过她临走之前给她安排了两个女护卫,说是去蜀地的路上可以保护她。
原本是金宝珠打算辞别,想不到最后却是姜鸢先离开,想到这她自己也不由得感慨。
苏止也护送着成王妃一同去了金陵,临走时他一直看着金宝珠好像是有什么话说,但是最后又没有开口,金宝珠也不好多做询问,只是朝着二人笑着说了声“一路顺风”。
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便是有幸相知相遇成为知己,也总有各奔东西的一天。
姜鸢离去后不久,留在江南的金宝珠也开始准备去蜀地,只是动身之前她打算先去卜算了个吉利的日子。
她找夏管家打听了下,说是城隍庙的老道最准,她便带着芝儿去了,还忍痛上了五两香火。
老道士看着卦象凝神了许久,最后摸着胡子道,她若是九月走,必有一难,不过只要逢凶化吉,日后必能平步青云。
本来重生后金宝珠还有些相信神佛,但听着这老道一番说辞,又觉得此人是在诓骗香火钱。
她一个女子又不能去当官,哪里来的平步青云?
不过腹诽归腹诽,五两银子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了。
只是她觉得卜卦不准,还是把出发的日子安排在了九月里,毕竟眼下已经是秋末了,再不走天便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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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西辽败退后,边境又恢复安稳,两次胜仗使得北齐百姓民心振奋,而繁华依旧的金陵,却显得有些波诡云谲。
孝崇帝的身体越发的衰弱,不仅时常晕厥,偶尔还会呕血。
太子之位空悬,朝中的大臣也议论纷纷,有人支持三皇子,有人支持四皇子,各执一词各有道理。
可孝崇帝却像听不到一样,始终不做抉择,就这么拖着一直到入冬,朝中文武百官揣测不出圣意,也知皇上从来厌烦提及传位之事,也都不敢再多作置喙。
但是渐渐的朝中大臣却发现,成王殿下开始时常的步入后宫,似乎越来越得皇上信任。
于是朝中支持两位皇子的官员便开始像成王殿下探听口风,可成王也讳莫如深,两派人便也只能悻悻而归。
年末的时候,孝崇帝突然昏倒在龙椅上,被宫人送入庆和殿后,皇上便再没有起来过。
眼看着皇位空悬,支持两位皇子的党派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谁想到这个时候成王殿下拿了一道圣旨走上大殿,一转眼便从无实权的闲散王爷,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而随着成王把持朝政,一些元老大臣也渐渐嗅出了味道,接二连三的舍弃了之前支持的两位皇子。
“听说现在朝中最大的红人,一个是之前战功卓越的肃远候,一个便是新上任的枢密使!”
金宝珠一边听着芝儿讲这些听闻,一边撸起衣袖准备抓院中的老母鸡。
转眼过去一年,她对金陵那些事情都渐渐淡忘了,若不是芝儿时而提起,她连如今年号都不怎么记得住。
她现在唯一愁的,便是银子。
她的三百两,眼看着快空了……
而且她眼下已经半个月未沾肉味了,眼看着又要过中秋,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院中唯一的母鸡给宰了。
“小姐,咱们就这么一只鸡,吃完明日便没有鸡蛋了。”
芝儿试图劝小姐,但是完全无用,她不禁想若是素姐和钏姐在就好了。
素姐和钏姐便是之前姜鸢留给金宝珠的两个女护卫,这二人一直守在金宝珠身边,平日做事麻利干练,她们说的话金宝珠也会听,只是前些日子一人收信回了金陵,一人去了渝州给金宝珠送报平安的信,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一年小姐带她去了不少地方,整个蜀地走了一遍,这两个月停在了川中郡,不知为何小姐突然不走了,开始琢磨回家的事。
但是她嘴上说着又不行动,要她芝儿说,八成就是怕回家被夫人和老爷打断腿,所以先让钏姐送个信试探试探口风。
芝儿看着还在捉鸡的小姐,跟在后面又说起刚才的事。
“对了,我还没说那枢密使是谁呢,小姐猜猜?”
金宝珠双目盯着蹲在窝里的母鸡,本来她是不清楚,但是听着芝儿这般问,便挑眉问道,“……是苏止?”
金宝珠说完,芝儿满脸惊讶,“正是!原来小姐知道啊,就是苏公子,想不到他现在成了枢密使,这才过去多久,太不可思议了!”
金宝珠听着笑了笑,然后转头对芝儿招招手,“你还是莫要管他们那些事,来跟我一起把这鸡给捉了,过两天中秋了,总不能桌上连点荤味都没有。”
金宝珠原以为素钏不会很快回来,谁知中秋刚过没几日,素钏便回来了,她从怀中原封不动的取出书信,然后对着金宝珠抱拳道。
“属下去了渝州,但是金家下人说,老爷和夫人半年前去了金陵,不过似乎是因为在金陵得了一笔颇为丰厚的钱财所以去的。”
听到素钏这么一说,金宝珠倒是想起了与荣夫人签的那个地契。
莫非那翡翠已经挖出了,所以爹娘一起去了金陵?
但是去了半年也没回来,难不成在金陵定居了?
金宝珠越想越茫然,她握着手中的书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时心绪万千。
那她难道要回金陵找阿爹阿娘?
虽说已过去快两年,但是现在桓墨权势不小,她当初多少算是让他难堪,也不知他如今有没有与那白依依修成正果,有没有把她的事给忘了。
素钏看着拧眉叹息的金宝珠,双眉也微不可查的蹙了蹙。
回来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尾随自己,只是途中那尾随的气息又突然消失了,所以她才瞅准时机快马加鞭赶回来。
不过那也只是她的感觉,井没有真的抓到人,所以也不好与金宝珠说明。
与此同时,金陵。
好不容易得到夫人消息的高寻也已经赶回金陵复命,但是提及夫人现在所在,他却垂下头,神情沮丧。
“回主子,属下尾随的时候遭人阻截,所以……还是跟丢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