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桓墨看着金氏眼中的怀疑,笑意又深了几分。
“不是什么,莫非夫人觉得为夫不该回渝州?”
金宝珠听着桓墨一顶帽子便要扣下来,心中冷笑,抬起眼眸与桓墨的视线交汇了片刻,便立即佯装委屈的垂首道。
“妾身也只是为侯爷的前程着想罢了,侯爷怎么能如此误会妾身?”
看着金氏低眉顺目的样子,桓墨微微眯起双眸,虽然只有短暂的三两次交锋,他也渐渐摸索出自己夫人善用的那一套章法来。
桓墨想着唇边笑意更深了些,张口便是不同以往的柔声细语。
“好好好,都是为夫不好,是为夫不该误会夫人,快莫要委屈了。”
说着桓墨还抬手加了一块鱼肉放进金宝珠碗里。
桌上的其他人见二人并没有因此发生间隙,反而还情意绵绵的样子,便都放了心,甚至还乐呵呵的附和两句。
只有金宝珠依旧垂着首,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闭了闭眼睛,险些连最爱的糕点都咽不下去。
这……
这装腔作势的狗男人!
要不是眼下与这厮闹翻与她百害而无一利,她何须这般以退为进委曲求全!
但是气归气,待桌上其他人都退下后,金宝珠还是多问了一句。
“侯爷当真要与我一同回渝州?”
倒不是金宝珠十分厌弃桓墨随她一同回娘家,而是渝州对于金宝珠来说是故乡还有疼爱她的爹娘,但是对于桓墨……
若是他没记错,在桓墨的爹娘去世后,家财很快便被桓墨的小叔侵占,不然后来他也不至于入赘至金府。
虽然只是听说,但是在桓墨的爹娘去世后,桓墨在桓家过得很艰难。
所以……
“夫人怎的不相信为夫?”
桓墨晚上喝的稍微有些多,脸上渐渐升腾起淡淡的绯色,不过他还是十分清醒的,他知道金氏为什么这般问他,只是他并不想解释罢了。
因为为什么,其实他也不明白。
为什么在自己听到金氏要走时,立刻就开口说要随她一起。
桓墨一边想着,一边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虽然他在军中待了三年,但是酒量还是不好,稍微喝多了些,便开始头晕。
金宝珠也看出桓墨有些醉酒,不禁摇了摇头。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什么了。
她站起身也打算离开,只是她刚刚站起,便被一道大力拉住重新坐回椅上。
“你干什么?”
突然被抓住的金宝珠怒瞪向拉住她的桓墨。
此时男人的眼睑低垂着,抓着金宝珠的手抵在额头,他的身形也有些许的摇晃,但是他还是尽量镇定的抬起头看向金宝珠。
“帮我按按额头好不好,为夫……有些晕。”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此时的桓墨眼角都有些泛红,那张总镇定从容的面容此时显得有几分迟钝和呆傻,金宝珠抿了抿唇,试图抽回被抓住的那只手,但是试了几次都无果。
“你不松开我,我怎么帮你按?”
金宝珠对于这样的桓墨,有些无奈,而更多的是陌生。
她习惯了桓墨的冷漠,习惯了他的疏离,习惯了二人相敬如宾,习惯了他们那种各司其职相安无事的生活。
所以即使她知道他只是因为醉酒才发生的亲近,还是会觉得唐突和无措。
他的这些不为人知的所有,应该属于他的那位女神医才是。
金宝珠在某一瞬间甚至觉得,她仿佛是误闯了内府的外人,窥觑了不属于自己东西。
这种觉悟虽然荒唐可笑,但是却是与事实最相符的形容。
“夫人……”
靠在她身边的桓墨低声的呢喃,金宝珠垂眸看着那张因为染上绯红而显得愈加雅致愈加清隽的容颜,终究还是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他的额角。
“什么时候学会耍酒疯的?”
桓墨听着金氏的询问,不禁笑了下,他闭着双眸摇了摇头。
“为夫从未耍过酒疯。”
金宝珠把视线移开,她看着桌上的琉璃杯盏,心想你现在就在发酒疯。
桓墨半倚在金宝珠身上,好像也并没有在意金宝珠不理他,他拉着金宝珠的手随意的晃了晃,半晌睁开眼,抬起头看向金宝珠。
“为夫想问一件事。”
金宝珠被他拉的有点烦,但还是耐心的点点头。
“侯爷直说便是。”
桓墨看着身边的女子,她的眉目并不摄人也不悍丽,只是带着几分舒然的秀美而已,但是不知为何,他开口之前还是咽了口唾沫。
“夫人你名讳叫什么?”
“……”
金宝珠垂眸看着桓墨。
桓墨扬首看着金宝珠。
空气一瞬间寂静下来……
这样的寂静,让桓墨的酒都醒了大半,此时他开始已经开始后悔。
虽然他从前被敌军围困都不曾乱过方寸,但是此时却开始胡思乱想,其实他是有理由的,他成亲的时候都是徐叔帮着打点一切,后来他就去战场了,这也就是才刚刚回来而已,所以……
一瞬间脑中略过无数解释,但是此时被金氏盯着,桓墨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从不这样的。
他不该这样的……
桓墨困惑却又不知何解,一时心绪便少有的混乱起来。
“……竟是如此,原来如此。”
金宝珠一边说着,一边轻笑,她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莫非前世的十年,桓墨都不曾知道她叫什么,所以日复一日唤她金氏?
想着她便想要抽回被桓墨抓住的手,可她用力几次,手还是被桓墨牢牢攥着,金宝珠恼怒的看向桓墨,这个狗男人真是……
欺人太甚。
“桓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功成名就我就不敢对你怎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是肃远候了,我金宝珠高攀你了,所以就能任你拿捏?”
桓墨自知理亏,但是他以为这不至于引来金宝珠这么大的怒火,恍惚间手松了些,便让金宝珠将手收了回去。
“我们还是和离吧1
金宝珠转身看向桓墨。
反正他对她也没有感情,她现在对他更没有什么感情,倒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桓墨眼下彻底酒醒,他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是听错了,但是他看向女子严正的神态也站起身来。
“如此便说和离,夫人未免太过儿戏1
“你连和你成亲的女子的名讳都不知道,你不儿戏?”
桓墨被金宝珠怼的无言,但还是僵持道。
“便是如此好了,成亲以来为夫又不曾纳妾也无其他恶习,就是你生气,也不至于拿和离来说1
两人隔着一张桌子站着,外面随侍的丫鬟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夫人和侯爷要和离,便都垂着首待在堂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金宝珠看着桓墨,和离这事她本打算徐徐图之,但是今天既然说破了口,倒不如破罐子破摔了。
“仔细想想,当初成亲也非侯爷所愿,如今侯爷身份贵重,妾身又只不过是个三年无所出的商户女,实在配不上肃远候夫人的位置,不如侯爷给妾身一纸休书,好重新给侯府换个女主人。”
金宝珠这话实在是出自肺腑,想想过去的十载,桓墨对她,用一句厌弃形容也算恰当。
如今她给他机会,甚至给他理由,桓墨只要下个台阶,他们二人也能各自痛快。
桓墨听着金宝珠这般言语,反倒是冷静了几分。
从他回来,他感觉金氏对他有些怨言,如今听她这般话,似乎有几分明白了。
他朝金氏的靠近了几步,看着她因为恼怒而略显红润的脸颊,斟酌着开口道。
“为夫从未不愿与你成亲。”
“为夫那时未来及与你洞房,是因为再晚就追不上高将军的队伍,不知你是否知晓,走之前为夫是与岳丈知会过的……”
说着,桓墨又靠近了金宝珠几分。
“至于三年无所出……要怪也只能怪为夫,若是夫人在意……”
金宝珠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她在意?转脸瞪向这狗男人,不想这厮居然还敢对她笑?
“若夫人在意,今晚月色正好,为夫也不是不可以委屈一下委身夫人……”
金宝珠眼瞅着狗男人就要欺身过来,抬手便推过去。
“你走开啊1
金宝珠不知自己说了哪句话让桓墨有了这种误会,吓得连连后退,跑得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
看着跑得狼狈的金氏,桓墨破天荒的开始思索。
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
可……
整个北齐比他好看的没他的功勋,比他爵位高的又不及他好看。
总之金氏没道理不喜欢他。
那她为什么拒绝?
莫非是害羞?
金宝珠是一步都没敢歇的跑回院子的。
这……
这个不要脸的!
她找他和离,他居然以为她是向他求……
想着金宝珠脸上又因恼怒涨红了几分。
还说什么委屈一下?
过了这些年,她只晓得桓墨是条狗,不想这还是个臭不要脸的狗!
晚上休息时,金宝珠整宿都在想日后怎么对付误会她言辞的桓墨,若他再敢动手动脚,她就……
一夜无眠,以至于第二日醒来,金宝珠整个人都疲惫不已。
好在是她多虑了。
因为这之后的桓墨根本没有时间来烦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