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流言(5)
“哦——”
陆止戈拉长了嗓,“长姐被爹娘一顿责骂,正闭门思过呢,短时间内,你是见不着她了。”
“责骂?”楚易皱眉,“因为我么?”
陆止戈笑了一下:“楚兄,不瞒你说,我娘确实很生气。但她也是为母心忧,替长姐操心罢了。若你还为我长姐好,这段时间……就别去找她了。”
为了不让楚易发现,陆止戈连豆腐脑都没买,远远使个眼色给车夫,便牵着马往另一边走了。车夫会意,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楚易呆愣原地,并未察觉。
从未见他神色落寞,薛婳心中一阵难过,低声道:“二表哥,石榴糖豆糕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先过去尝尝吧。”
楚易依旧站在原地,不看她一眼,目光落在陆止戈方才停过的地方,眸光渐渐森冷,直叫薛婳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二表哥?”
“上回送的芙蓉酥,分给营中弟兄了。”楚易道,“我不爱吃这些,以后都别送了。”
抬腿往城门驻军处返回,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薛婳怔怔看着他清俊的背影远去,温热的泪珠顺着面颊缓缓滴落,她伸手擦去,向身后的婢女道:“回去吧。”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阵,却没出城,还停在路旁好一段时间。陆凌姝觉得奇怪,问道:“为何耽搁?”
“长姑娘,公子叫我等着呢。”车夫答道。
白玉张望了一会,没见着陆止戈的身影,便给陆凌姝后腰处垫了个软枕:“也不知三公子又干什么去了,买个豆腐脑那么久。姑娘先靠着歇会吧。”
陆凌姝点点头。
本就容易眩晕,此刻脑袋也有些沉重,便依言靠着,合上眼睛。纤手却轻轻摩挲着掌心一枚洁白玉佩,正是之前楚易耍赖叫她保管的那枚。
不知过了多久,陆府后院的假山旁走来一高一低两个人影。高的那个是楚易,矮的那个却是苏妤。这两人好似在谈论什么值得高兴之事,神采飞扬,言笑晏晏。
“楚易哥哥,你还记得你送我回营帐时,逮过一只野兔子吗?”
楚易温和笑道:“当然记得。我知道,你最喜欢兔子。”
苏妤腼腆低下头去:“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若喜欢,我以后狩猎的兔子,都送你。”
“那可不行。”苏妤道,“你要射伤了兔子,多可怜。要不,以后你只许送我一个人,旁人都不能送,可以吗?”
楚易笑了笑,唇边竟漾起一抹宠溺:“可我已经送过旁人了。”
“谁?”苏妤不高兴地问。
“陆凌姝。”
“楚易哥哥,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楚易停下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意答道:“我也不知,大概便是看她古板得很,想逗她一逗罢了。”
苏妤娇笑一声:“我就知道你这人没个正经。”
“楚易。”
心底陡然涌起的冲动,叫陆凌姝想也不想就走了过去,那两人想必交谈甚欢,等她走到面前才发觉,一时脸色微变。
“你怎么在这?”楚易皱眉,很快收起了错愕情绪。
陆凌姝冷冷道:“这里是陆府,我倒想问问二位,怎的入我后院如自家一般?”
楚易嬉皮笑脸摊了摊手:“之前来去惯了,一时没注意。妤儿嫌前厅人多吵闹,正好带她往这边走走。”
陆凌姝看了苏妤一眼,见她面如春晓,满脸喜色,只觉刺心扎眼,怒火止不住往上拱。勉强稳住心神,说道:“若要散心,请往府外右侧。小秦淮河畔春色正浓,风景独好,最合适不过了。”
“陆姑娘同去吗?”楚易忽地微微低头,凑上前问。
陆凌姝攥紧指尖,气血有些翻涌:“楚公子请离远些。”
“你不是喜欢我么?”楚易有些恶意地笑,“我还以为,陆姑娘巴不得我这样呢。”
“你……”
陆凌姝胸膛起伏,几欲一巴掌挥上去。
她转过身,不愿再面对这个人,“你误会了。我从未对你有过别的想法。”说罢,拂袖一甩,便要离开。
楚易一把捉住她手腕,往身前一拉:“可我有,我就喜欢看你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此刻,苏妤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陆凌姝又羞又恼,眼见挣不脱,那人眼底的戏谑和调笑如此刺眼。她心底一横,反而往前一步,仰头道:“楚易,我陆凌姝所嫁之人,绝非纨绔,定当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若做不到,便别拿我寻开心。”
“你怎知,我就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楚易反问。
陆凌姝怔怔看着他,半晌,唇边忽然绽开一抹轻笑,眼里似揉碎了一片星子:“若依你所言,到底是我喜欢你呢,还是你喜欢我?”
楚易愣了。
“那些鲁莽、幼稚、可笑的行径,不就是为了引我注意么?”陆凌姝微微抬起下巴,挑衅似的看着他,“如今你不敢承认,反而激我回应,哪里称得起大丈夫了?”
似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楚易一时结巴:“我、我哪里不敢承认?”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陆凌姝上前一步。
楚易反倒后退了一步,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也不觉松了劲:“陆姑娘……”
陆凌姝蹙眉,眸光冷淡:“你在苏妤面前大放厥词,说只想逗逗我。在我面前,却又发誓此生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很不齿这样的行为。你觉得有面子,对我却是一种侮辱。”
“陆姑娘,你听我说……”楚易明显有些慌了。
陆凌姝再往前走了一步:“楚易,你若行得端立得正,今日便把话说清楚。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成什么样子?”
“……姑娘,姑娘!”
恍惚中,有人在耳畔连声催促。
“是不是梦魇了?”见她睁眼,白玉这才落了心,犹豫着说,“你一直在叫楚公子的名字。”
这是梦。
陆凌姝瞧了眼自己身上的绒被,脸色忽然红了。
她自小敏感多思,梦中的自己任性妄为,绝不像平日这般端庄听话。方才居然会在梦里逼问楚易,是否真的喜欢自己。
陆凌姝知道,若不明白爱情是何物,就糊涂地嫁了人,她是不甘的。
低头看去,握在手心的玉佩就像发了烫,从手掌一直烧到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