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刺猬
过了小半个月，事情逐渐平息。荀氏内也只知道他们回了一趟林家，然后运回来无数金银，说是追加的嫁妆，自然人人羡艳。参与部分计划的荀瞿知道这是他们查抄出来的，估算总数大概两百万。
说不定马上就要送进宫里资助林威了，荀瞿是这么认为的。
察觉到不对劲的长辈，以荀坤为首，唤去荀钰问询。
得知林蓁独自一人肃清林家，查抄百万资产，面面相觑。甚至有些都为荀钰感到悲哀，如此悍妇，铁面不讲情理，往后的日子实在艰苦。但又觉得这样才符合他们一开始想象，权势滔天的林威养出来的女儿，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荀钰也很无奈，林蓁做事确实太过雷厉风行。现在荀浟还在收集林家足以判死刑的罪证，然后通过县令操作一番，往上传达。这样造成先请示，获刑，然后处斩的流程假象，整个县城如今和铁桶一样全心全意盼着林家不得好死，得偿所愿后，自然大把罪证人证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
难也不难，只要跟太守说一声是林威示意的，再送点钱财，很快便有批复了。杀几个人，又没有官职，太守一人便可办好。不是灭门的惨案需要上报天听，就算是林威也能暗箱操作。
士子间的消息如蛛网一样，牵一发而动全身，得知荀钰到林家待了七八天，现在终于返回。担心没有好好休息，不方便叨扰，又过两三天，这才有人渐渐登门造访。
“穆言！快亲口和我说说，外面流言无数，说你投靠了林家，要以宦官马首是瞻呢！哈哈哈！”如风拂山，稳重凛冽。来者自然是不相信这话才会大声调侃，嘲笑之情溢于言表。
荀钰听见好友的声音，慌张地红着脸躲开林蓁的亲近，又怕林蓁误会，小声解释道，“有外人。”
那就是没有外人就可以了？林蓁眉眼含笑，仔细观瞧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桌下的手悄悄牵上他，慢慢揉搓着骨节，指尖。
游显一踏进门就打破了这奇异的氛围，他正处于兴头上，也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起，“你怎么可能是会被钱财收买的人，要我说诶？这位是”
“咳，这位是我夫人。”荀钰介绍道，意识逐渐回笼。握着林蓁到处作乱，柔弱无骨的手，突然有些奇怪，常年练武怎么会有这样一双手？
“多有失礼，林夫人。”游显大方道歉，他在外人面前容易拘束起来，是位和荀浟同类型的名士。
是个小刺猬呢。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林蓁就看见了，难得是个活物的质相。活物代表不长久，像玉石，刀剑等器物都可长存，活物与之相比，不言而喻。
至于气息，是和荀钰同类型的，雪松。怪不得他们志趣相投。林蓁转身离开，大男人聊天有时候也很啰嗦，她才不想在这里听。
“吓我一跳，我没得罪到她吧？”只有他倒是没关系，怕是牵连荀钰，害他被夫人刁难。
荀钰磨蹭了下手心残留的触感，微笑道，“放心，她只是不喜欢听人聊天。”
“听起来十分善解人意啊，还有如此姿色，哈哈，难道被你捡到宝贝了？”游显随意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荀钰稍有些得意，不是世族小姐也好。“差不多吧。”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真是稀奇，难道如传言所说，你被策反了不成？”
钱色都有了，权势还不是林威一句话的事。原本还以为是林威设下的圈套，未成想是扶摇直上的天赐良机。
“倒也不是，”荀钰也捉摸不透，不如让游显分析一下。“你之前说的事，她奉林威之命，抄了本家。”
“什么！自绝后路？”游显难以置信，现在的局势有这么严重？“别的不说，她一个人就控制住了林家？”
“当时只有我和仲达在场，确实如此。”
同情的目光，荀钰这些天已经经历太多了，“夫人对我挺好的。”完全没有相信的样子，游显眼里的同情急剧加深，大概是觉得他被调教出来了。
“后面她说的几句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她说，林威吩咐她四年后将有大事发生，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件事做准备。”
“你有猜到什么事吗？”这句话没有什么值得疑虑的，他们本就知道林威另有所图。
“厉兵秣马，囤兵黩武，是战事。”荀钰肯定地答道。
“既然如此，选武将不是更好？”有了武将在手，招兵买马，练兵武器一应俱全，为何要找荀氏？
“有何想法？”荀钰问道。武将很少能掌握话语权，而且恨极宦官，这也是一个原因吧。
游显返回原先的话题，“你说林夫人一人把控了林家，几百号穷凶极恶的游侠，你觉得她武力如何？”
“女子间，世上罕见。”
“正因为是女子，更要从小锻炼起来。自己培养出一位武将，再嫁给世族，便能两全。放纵林家搜刮金银，最后一网打尽，又有了钱财。最后只剩下兵了，该去哪里招募，又以什么名头招募？”
嫁人能确保进入世族内部，更为保险。培养男子，娶世族之女实在是下策。为了世族的未来抛弃一些子弟再平常不过，更不用说只是姻亲的关系。宦官势力全仰仗皇帝，一朝崩塌如大厦倾颓，墙倒众人推，妻族绝对会第一时间翻脸不认。
“夫人收服林家近百的游士，但她希望在本县继续招拢，以门客的身份。”
“这样最多不过百人，必然还有一件事，足以迅速征兵，而且名正言顺。如今这些游侠，不过是在筛选勇武之人，作为小将。你夫人深不可测啊。”
荀钰忍不住为她开解道，“她也只是按照林威的计划行事。”
“诶，穆言，这可不像你，难道真的被美色蛊惑了？”游显调笑似的拍他的肩，这可是从小到大的君子模范，居然也败在美人裙下。
之后的话题往妻管严的方向，引经据典，深入浅出，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