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娶
这是哪里?
眼前什么都没有,透着微光的红色遮掩着视线。低头看去,一只葱白的手攥着帕子。衣服绣的鸾凤相鸣,蝴蝶双飞,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林蓁撩开头上的红布,四周被昂贵的绸缎装饰着,身下摇晃的感觉确实是轿子,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已经被一刀抹了脖子。林蓁往上摸到完整的脖子,这不是原本的身体,借尸还魂?
“咳咳”喉咙还能用。
“林姑娘?怎么了?”清丽可人的声音,听起来年龄不大,还带着几分担忧。
小桥流水,微风拂柳。
看来自己的毛病跟着过来了。既然轿子还在前进,没到地方才对,“到哪里了?”
“姑娘你不生气吗?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真是问到心坎上,林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林蓁尽量用犹豫的停顿把自己的不安和迷茫传递过去。一个小姑娘悄悄掀开轿子的窗帘,探头过来,清秀的小脸满是不符合年龄的操心。
“姑娘被迷晕了送上的轿子,记不清事也是正常。要我说啊,老爷也是为姑娘好,特意往名门士子里找的青年才俊。听说姑爷可是被评为王佐之器的能人雅士,而且又出身荀氏这样的清流世族,多么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啊。”
王佐之器,荀氏,不会是那个人吧。林蓁犹豫地问道,“他是不是叫荀钰啊?”
“不然呢?小姐,你不会连婚帖都没打开吧?”
只好用尴尬的微笑回应,林蓁确实没见过婚帖。
“就快到了,小姐还是盖上吧。荀氏最重礼节,我们的出身本就被世族不喜,要是再失礼数,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知道了。”林蓁重新把盖头披上。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荀钰只有妻子,是十宫令林威的女儿。荀氏党锢,也许是趋炎附势,或者迫不得已,给年幼的荀钰定了这么一门亲事。
但荀钰始终如一,从未娶过别的妾室。有流言说是因为权势欺压,不得不屈从。后来十宫令被清算,甚至三分天下,他都没有再娶,反倒是举案齐眉,子孙满堂。
话说回来为什么还魂能回到之前的朝代?而且是乱世之前的周朝。
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有没有一起过来,平时叫他多练武艺,总是装作病歪歪的逃课。
随遇而安吧,历经生死大劫的林蓁已经看开了。反正嫁的人未来大有成就,自己安分守己就行。
说起来她还没有嫁过人,也没有当过妻,真是新鲜。
轿子轻轻落地,一双白玉竹般的手撩开帘子,递上红绸做的同心结。
阵阵清香袭来,如厚雪下掩盖的梅花暗香。
自己都没有听到声音怎么会闻到味道,也没有看到其他的颜色,这是他本身带的香味吗?
史书记载‘君子奇香,钰质雅尚’。说的是当时的君子追求身上有芳香,荀钰的香味最为雅致高尚。
原来是真的,是自带的还是熏香呢?现在工艺有如此精巧吗?
林蓁只在盖头下看到一节同心结带,握上之后被轻轻地带着下了轿子。
外面只有微声细语,如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其中有恶意也有善意,交织在一起像幅五彩斑斓的拼图,七零八落地分散在四处。头晕目眩,如被重锤击打,头疼的老毛病。
“小心。”清越弛缓,如环佩交鸣。身边的人跨过了一道门栏,回头轻声提醒她。
玉质纹理,玉石外壳太过剔透,里面缠着的一缕缕金丝熠熠生辉,难得的极品金丝玉。并不浓烈的花香,清雅含蓄,如被积雪覆盖的兰草。
有玉质相的人,相貌一流,品性德行更是绝无仅有。玉里颜色形状反映的是特性,金色是坚贞柔韧,线状说明更偏向坚贞这方面。林蓁下意识地开始偏心,她发过誓不会让玉碎的。不管怎样,世间所有的美玉都值得好好珍藏。
繁复的流程,荀氏做起来却举重若轻,得心应手。无论多么复杂的礼节,对他们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高座上的长辈在读祝词。有祝福有勉励,包含着长辈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盼。也希望荀钰不要怨恨这门亲事,既然已经成亲就要尊重保护妻子,无论身份高低贵贱。
长辈的声音温缓平和,一颗饱经打磨的润石玉。玉质绵密,又无花色,如流水多年击打的卵石般。但入手极润,凝水不透,所以称为石玉。
又一块玉,这是进了玉脉吧。林蓁上辈子就见过一块,就算南征北战多年,也从未见过第二块。看来荀氏确实家教了得,这玉质的品相一代比一代好。
训话之后林蓁就被送回房间里去,荀钰被留在那里,似乎有什么私下的话,不能让她听。
“你且再慎重些,如今林宫令在圣上身边得宠,竟还愿意遵守当年的一句口头之约,若是毁约反倒显得我们不义。”大家长荀坤伸手捋着花白的胡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看今日举止,还算大方得体,若是以后事无逾越,还是不要纳妾再娶了。”
“钰明白。”荀钰低头再拜,恭敬退去。
荀坤摇摇头,这么好一个苗子,用来换荀氏十几年太平,究竟值不值得?
林蓁在房间里等得无聊,偏偏还有几个人看着,做什么都说不行。再这样下去她要逃婚了,给她副大刀耍都比坐在这有趣。
啧,反正不久之后就要起义,要不女扮男装跑出去造反吧。
“荀君来了。”身边的丫鬟轻声提醒道。
一杆镶金的木杖慢慢挑开她的盖头。终于,林蓁长舒一口气,再这么愣愣地坐下去,她都要变成木头了。
两旁的侍女递上酒水,眉眼低垂,不曾抬头看主家的神情。
荀钰只在掀开的时候悄悄看了眼,巴掌大的小脸,寡淡似梅菊之冷态,兰竹之高雅,眼角眉梢媚态横生,一颦一笑惑人心弦。若是她不笑,倒有几分端庄肃穆,沉静俨然。
何苦要嫁给他,荀钰心想。这样的颜色要是献给圣上,不比笼络一个没落士族来得有用。
林蓁直勾勾地盯着,眼神里满满的好奇。未经打磨,天生地长的美玉,翩翩君子,卓然雅态。身姿挺拔如青竹,举止柔缓如拂柳,发冠熠熠面如玉,胸有丘壑囊括天下,不愧是天下名士之一。
国色天香固然不错,君子如玉也很好。
林蓁见一个爱一个的本事不减当年,后宫近百人,她是个个真爱。可惜不是所有人都爱她,为权势为利益,为美色为他爱,散尽后宫的时候牵扯出不少苦命鸳鸯。
“夫人?”荀钰对她简直和对长辈一样恭敬,躬身双手递上酒杯,原来还在走流程。刺鼻酒香扑面而来,愁思满怀,混合着他自己的霜雪梅香,有些沉醉了。
林蓁连忙接过,就这么一会儿犹豫,荀钰都毫不怀疑她要掀了酒杯悔婚。
有惊无险,总归没有太失礼。
林蓁抿了一口酒水,酿造的工艺实在质朴,辛辣有杂味,度数虽高,却不适合细品。林蓁咂摸着舌尖残留的味道,眉头紧皱,想着有什么合适的方子简单,容易酿酒。
荀钰心思不由得千回百转,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了呢?是不满这桩婚事给他下马威,还是拿捏身份百般刁难?无论怎样,为了荀氏他都毫无怨言,“有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只是我一时出神。”林蓁为自己冷落了美人心怀愧疚,慌忙道歉,“抱歉,我今天是不是太失礼了?”一朝皇帝一朝臣,更别说礼节了,她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
居然只是为这件事担心吗?是真的单纯,还是另有所图?“夫人不必担心,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古礼在于自修,并非作为要求。”荀氏内也有逍遥洒脱,遵循本心的人,遵守礼节只是一种选择。
走完流程,两旁的侍女悄然退去,恍惚间居然只剩他们两人了。
林蓁没有意见,她想占便宜还来不及呢,每一秒犹豫都是对美人的不尊重。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荀钰还想着多聊些,把现在京都的状况摸清楚。族父的仲兄至今还被囚居在京都不得离开,听说林宫令已经在争取逐渐解开党锢,三族之外已经可以为官,不知何时能到自己。
手腕被一股力道牵扯,天旋地转,背上接触到了柔软的床榻。“夫人?!”荀钰眼神流露出震惊,他刚刚是被甩到了床上吗,这么一个弱女子?
“夫君,良辰美景,及时行乐。”林蓁回归了她的老本行,调戏良家男女,不同的是她这次名正言顺。这种时候还在想烦心的事,简直和她那个无趣的弟弟一样。
拉开繁琐的衣服,这是怎样?没发育?林蓁好奇地一摸骨龄,豆蔻年华,怪不得如此青涩。
她又伸手去脱荀钰的,这才看见,人用手遮着羞红的脸,偏过头去不敢看她。林蓁心生歹念,要来一套强取豪夺的戏码,“士君有如兰香,玉脂环佩,茂林修竹,还有一把君子剑。”
“夫人!”荀钰慌张地抓住林蓁作乱的手,不免看见了坐在上边的林蓁,青涩而曼妙,一时忘记了要说些什么。
等他反应过来一切已经水到渠成,极力在情欲中挣扎,但一次次失败的表情真是太棒了!林蓁依靠着疼痛维持清醒,欣赏这幅画面,这颗金丝玉,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