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闲聊
傍晚时分，下了一场大雨，现在雨势已渐小了，幺娘端着自己的野菜糊糊，拿着饼子，和清雅坐在屋檐下吃饭。
外面比屋里凉爽，家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拿着碗出来吃的。
“难得能喘口气的天气啊。”张老爷子拿着蒲扇一边扇着，一边感叹道。
从进了七月以来，越发的热了，大中午的都不能出门，不然出去一个中暑一个。
七月中旬去给鸿运商行送辣白菜的时候幺娘就没有去，她怕体力不支反而添了麻烦，张老太太也不乐意让她受那个罪。
最后是张三哥带着张守成张二哥去的。回来时二百五十多斤辣白菜都卖出去了。都是鸿运商行留的，说是正好有船要出去，就都留下了。
还带回了信儿，说是水生又要了三百斤辣白菜，本来要签契约的，但三人都不怎么识字，认识的都是有限的几个，不敢签，所以只能做好后去交货了。
幺娘心里惋惜的想，要是她去了就好了，怎么着还是签字画押了有保障。这次做了三百斤，家里的大小三个缸都填的满满的了，估计再有两三日就能好了。
幺娘看着梅香走过来，她头上戴着一朵红色的用布做成的小花，衬的脸也娇艳了起来。
这是幺娘那次从宁城回来给他们买的，八朵，六个侄女一人一个，幺娘自己两个。
想起当初她们拿到头花时的又蹦又跳的狂喜样子，幺娘又忍不住笑了，侄女们除了清雅，谁都没戴过头花，能有一根红绳就顶天了，所以这次有了头花都兴奋了好几天，有事没事的跑出去和小伙伴们显摆。
“一会儿你拿十个鸡蛋，送入徐家。辰哥儿要考试了，咱们两家关系好，你去表达些关切之情，等这次辰哥儿回来，让他娘都做了给他补补。”张老爷子在旁边嘱咐张老太太。
张老太太点头道：“确实该好好补补，这读书人累着呢。”
“爹娘，徐思辰这个月不回来。”幺娘赶紧出声告诉爹娘，她现在一听到徐思辰还是有些紧张。
张老爷子道：“那也该去看看，上次幺娘磕到头人家还送了面粉过来呢，先拿去，等他们去给辰哥儿送东西的时候带去也是一样的。”
这话其他人听到都没什么感觉，大抵是幺娘最近买这买那的，侄子侄女们都念着她的好，也是习惯了家里都偏向她。
而三哥哥也是如此，更何况是从小看大的亲妹妹，也会时常为她着想一二。
钱氏从不计较这个，相公说了，爹娘给妹妹再多，那她也是要嫁出去的，大头还是在儿子这里。她想好过，就要伺候好爹娘，哄好妹妹，剩下的都有他呢。
而吴氏却低下了头，神情变得淡淡的。
田氏也转过了身，咬牙忍气。十个鸡蛋十文钱，能买一斗最差的面粉了，买回来掺到饼子里，哪个不吃的香喷喷的。
偏拿去送人情，清雅都定过亲了，也没见往他们田家拿过什么东西。
事情说定后，安静了一会儿，钱氏起来收了碗筷准备去洗洗。
这时吴氏暗地里捅了捅张大哥，张大哥愣了愣，然后对张老爷子和张老太太说道：“爹娘，我想拿点钱给梅香打个柜子，到时候当嫁妆用。”
提到这，田氏立马挺直了腰杆，竖起耳朵听起来。
张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和你爹想着等孙子们成亲，一人给打一个新柜子。这丫头们成亲，什么样的村里也都摆着了，差不多都是一身新衣服，两床被子，一口箱子完事了。有的连件新衣服也没有，条件好些的多给闺女填点无可厚非。但咱家什么条件你们都知道……”
张老爷子预感到张老太太的后面的话要不好听了，他接着说道：“家里最近养鸡养的不错，托幺娘的福，咱家进了些钱，但这两年守成守业说媳妇盖房子，咱家钱还是不够，知道你们疼闺女，我也疼孙女，但这事确实有心无力呀。”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今年种的那点棉花都是给两个大丫头做嫁妆的，又给他们预备了做衣服和被套的钱，再加上请席吃酒的钱，他们每人公中都出一百文。清雅的礼钱再拿出一半给她自己带着，剩下的你们做父母的想再添些就添，但公中的钱是不能再动了。”
别人不清楚，但幺娘却知道家里的情况，这些张老太太从不避着她，家里前几年买了亩地，这两年有两个大头，一个是张老爷子生过一场病，一个是张守成定婚。
家里本就没什么钱，现如今差不多只有一贯钱了，加上清雅定婚的礼钱和最近卖鸡蛋的钱，家里差不多有两贯四五百文，再减去梅香和清雅的嫁妆700文，所剩就是全家的支柱了。
“知道了，爹。”张大哥回答后就不说话了，吴氏也叹了口气，本来就是想着试试，她也知道家里艰难，但……就是想再为闺女试一试。
张老爷子又说：“话都给你们放这了，我知道你们疼孩子总想着多给些，但我不能不考虑这一家子的生计，也不能格外偏颇了某个人，给了一个，后面就还一串等着，都给了，家里少不得要饿死人了。”
“知道了，爹，我就是问一问……”张大哥看张老爷子有些难过，也明白他的难处，想出言安慰一下。
幺娘看了看梅香，她虽因为听到自己婚事而有些脸红，但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没有了柜子而沮丧，反而对幺娘安慰的笑了笑。
其实这么大的孩子已经知道了自己命运如何，他们都太懂事了。
对生活不报太高的期望，命运给了你什么，就开心的接着，没有的时候，就平静的过自己的生活，这是不能反抗命运时仅有的对自己的保护。
张大哥还想说什么时，张老爷子挥了挥手，让他别说了。
可田氏却开口道：“爹娘，那你们给小妹准备了多少嫁妆？总不能比她侄女们的多太多吧。”
一句话简直捅了马蜂窝，张二哥不敢置信的瞪向自己媳妇，其他人也都震惊的看着她，清雅守业跑到她的身边拉她的袖子。
张老太太直接一跃而起，“你这黑了心肝的……”
但没等她骂人，就被张老爷子一把拉住了，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这句话无异于捅了老两口的心窝，张老太太气喘吁吁的，恶狠狠的瞪了田氏一眼，就坐下了，这个家唯一能制止张老太太发脾气的就是张老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