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秦泠
秦泠在一阵冷汗岑岑中惊醒过来，脑海里最后的画面，他看到自己跪在地上求田勾不要走。
只要别不要他，他怎样都可以，甚至能接受他和别人在一起。
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个说给他一个家的人，怎么忍心这样对他，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秦泠终于醒悟了。田勾给他的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叫房子的牢笼。他犯蠢地任人把自己关在笼子里，随意宰割。
“宝宝？你觉得怎么样了？”
他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了？”
是啊，他都帮别人准备热腾腾的可口饭菜，自己却没有好好吃。
“来，喝点水。”
秦泠缓缓地把视线移过去。田勾胡子拉碴地坐在旁边，眼睛通红，好像一整夜没有合眼的模样。
秦泠像不认识田勾似的，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好半天。
“怎么了宝宝？”
“没什么。”秦泠没有多说什么，慢慢喝水，又重新躺下。
田勾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他耷拉着头向秦泠道歉：“宝宝，对不起，我没有顾忌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好。我找人把小新送去山庄休养了，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
秦泠没有说话。任新从来就不是他们的问题。
他闭上眼睛，这两年的事就像走马观花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田勾跟他求婚，他们写家谱。婚礼后去度蜜月，在酒店被人曝光，然后是他出柜退圈，换了房子，住到现在的家。
从那之后，就是一天加一天钝刀割肉的折磨，把他割得面目全非。
“宝宝，”田勾趴在他床上，抵着他的额头亲昵讨好，“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你好好养身子，等你好了，我们出国去玩，看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永远都有甜言蜜语，永远都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可是下次还是会有小新，有大新，有各种各样的新，总之都会排在秦泠前面。
秦泠“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田勾心里发虚，抓住他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抽：“宝宝，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
胡渣刮得秦泠手疼，他缩回手，只说了一句：“我想睡觉。”
田勾不敢再吵他了。
秦泠身体没有特别大的问题，在医院休养了两天就回家去了。这期间，田勾表现得非常好，他知道秦泠喜欢有他在身边，除了白天让田爸田妈来轮班照看，他每天都早早下班来换岗。
他把手头的工作移交给公司副总，空出了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要带秦泠出国去散心。秦泠无所谓，随便他鞍前马后打理着一切。他们订了机票，订了酒店，收拾了行李，甚至到了机场，过了安检，等在贵宾候机室里，就快要登机了。
“田田，我想喝奶茶。”
“我去买。”
田勾起身要去买奶茶。走开的那一瞬间，秦泠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了？”田勾回头问。
秦泠一笑，站起来帮他理了理衣领，还亲了他一下。
田勾受宠若惊，心想出国去玩果然是对的，宝宝已经好多天没对他笑，更别说主动亲他了。
他欢快得几乎忍不住连跑带跳地朝外面休闲区跑去，边跑回头来还扬着笑脸喊着：“宝宝你等我，很快的。”
然而，等田勾捧着奶茶回来时，座位上已经没有秦泠了。
门口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刚才他出去后，秦泠也出去了。田勾给秦泠打电话，手机无法接通。找其他联系方式，您已不是对方好友。
田勾慌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去机场广播室，广播了寻人通知，没人回应。他在广播里求着秦泠回来说清楚，没人回应。
他最后求告着机场人员调了监控，发现秦泠换了航班，去……南非的航班。
他们本来是要去瑞士的。
田勾飞奔着赶到登机口，眼睁睁地看着那班飞机起飞。下一班飞机是三天后，田勾只能扒着玻璃干着急地喊“宝宝”。
当然，不会有人再回应他了。
田勾报了警，怀疑有人拐带秦泠。但是警察调查了现场和秦泠接触过的工作人员，确定秦泠是在思维正常且神志清楚的情况下，明确地搭乘了去南非的航班，根本就没有别人。
田勾再焦急，也只得先回家，但他怎么都想不通是怎么回事。秦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忽然独自离开，为什么要去南非。
如果秦泠是想去南非玩，可以跟他说啊，他当然会陪他一起去。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南非不是重点，离开他才是重点。
家里依然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收拾得十分工整洁净。田勾想找出些蛛丝马迹，却忽然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家谱。
他的心陡然一沉。家谱是秦泠最珍视的东西，向来好好锁在抽屉里，断不会直接散开在柜子上面。
他们“结婚”那天晚上，秦泠在他怀里翻来翻去，到半夜都睡不着。田勾以为是秦泠睡不舒服，结果秦泠支吾了好一会儿后，贴着他耳朵说：“甜甜，我想再看一看家谱。”
田勾觉得他真是个挠人心的小猫爪子，放他去看了。
秦泠翻下床把家谱又郑重地拿了出来，也没有翻开看，就蹲在那里摸。小小的一盏床头灯，昏黄温馨，笼罩在秦泠身上，是田勾看过的最美的画面。
他的心被小猫爪挠成了一团浆糊，伸手过去连秦泠带家谱一起抱上了床。秦泠还舍不得松开家谱，又怕把纸张挤坏了，一边被他抱着，一边还举着家谱，不知道该怎么放。
田勾亲着他，握着的手，同他一起把家谱放在秦泠枕头边，两人手牵着手，一齐摸着。
秦泠脸皮薄，羞得耳朵又红又热。尽管这样，他还是摸了好几天，才终于舍得把家谱放回了抽屉。
想起这些事，田勾嘴角勾了一下，也想来摸摸秦泠的名字。
但是走近的瞬间，他的脸色变了。
家谱的折子摊开着，一团团黑墨，严严实实地划走了秦泠的名字，以及秦泠父母的名字，一丝笔画痕迹都没有留下。
突如其来的寒冰冻住了田勾。
这是秦泠划的。他们出门后，秦泠说忘了东西，回来了一趟。
田勾知道不对劲了，但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秦泠不是记仇的人，任新的事是他没分寸做错了，但秦泠已经原谅他了。
他只能自我安慰，秦泠可能是突然有事要去南非办理，没机会跟他说。
至于家谱上划掉的名字，没关系，再写一份就好了。下次写完了就裱上，再也划不掉。
去南非的加急签证一周后就办下来了，田勾先飞去了约翰内斯堡，冷静地去领事馆报了案。但在那里他没有得到关于秦泠的任何消息，不是所有人来南非都会来领事馆报到的。
要在异国他乡找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田勾冷静不住了，他像只丧家之犬一样，在陌生的国度东奔西走，惶惶不可终日。
他不知道秦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他又担心南非的安全和卫生，条件那么差，秦泠身体不好，万一又生病了怎么办，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最后，他没有等到秦泠的消息，倒是等来了自己的大病一场。他死拖着不肯离开南非，被赶来的田爸田妈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