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朕要你对着祖宗起誓

    几日后，宋廉荣之前的这件案子便震惊朝野，当他剃下须发，身着朝服缓缓向殿前走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微微一愣，更有新入仕途的人是连见都没见过他的。

    “臣——宋宇——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爱卿起来说话罢。”皇帝微微一抬手，整个大殿安静得很，“之前的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听闻你曾改了名字，叫宋廉荣？”

    “回陛下，臣以独廉洁而不容兮,叔齐久而逾明勉励自己。”

    “好一个独廉洁而不容。”皇帝重重拍了下桌子，大殿之上顿时乌泱泱跪倒了一片，“今年已经出了多少件这样的事，食俸禄者，不忠君，不爱民，朕要之何用？！”

    “吾皇息怒——臣等有罪——”

    大殿之上，众人别管有罪没罪的，此刻全都老老实实跪倒在地，唯恐皇帝的那股子火气冲到自己身上来。唯有宋宇身姿笔挺，目光坦荡，他问心无愧。

    陛下当朝下了口谕，宋刘氏忠烈，实为女子之罕见，给了诰命。至于宋大人，陛下正式将廉荣二字赐予了他，还给了他工部侍郎的官职。

    只是早朝的时候，陛下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扫过沈怀瑾的脸庞。

    退朝之后，独独留下了李泠。

    “泠儿与沈家交往甚密，可还记得父皇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啊？”

    李泠心下了然，想必是宋大人的事引起了父皇的注意，大舅哥被盯上了，父皇今日应当便是来试探自己的，也顺带着敲打敲打沈将军府。

    “儿臣先是皇家的子嗣，其次才是有儿女情长的李泠。儿臣与沈家结亲，不仅要帮父皇稳定将军府，未来还将为兄弟挣一份安生，儿臣从未忘记过的。”李泠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天气愈发冷了，他穿得比平时多上了许多，可即使这样，面色依旧苍白如纸，没有半分血色。

    皇帝只是猜忌了一瞬，见到自己这四儿子的样子，眼中便淡了许多。

    可帝王多疑，于是又道：“泠儿若是能向祖宗起誓，自己绝无夺嫡之心，无论往后你哪位兄弟承了大统，你都会尽心辅佐，为我李姓河山尽自己的一份心力，父皇便算是安心了。”

    李泠心中冷笑，可表面上依旧是乖顺听话的样子，随后顺从地跪下，朗声道：“儿臣以自身性命起誓，若存了夺嫡之心，日后必将五雷轰顶，无后而终。往后兄弟继位，儿臣必将尽心尽力，稳定好沈将军府同皇家的关系，绝不拘泥于儿女私情。”

    皇帝就这么冷眼看着他起誓，然后收回阴寒的目光，又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笑着说：“何须发这样的誓言，父皇也不过叫你随口说一说就罢了，地上凉，泠儿快起来吧。”

    李泠起身，低眉顺眼的，似乎真的是有些受了委屈的样子，却还尽力维持着面子上的懂事和妥帖：“儿臣是皇家人，自然事事都会愿意以父皇和李姓河山为先的，既立此誓，一则可以叫父皇安心，二则也可以永永远远不与父皇兄弟离心，儿臣是愿意的。”

    “难为你有这份心。”皇帝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沈怀瑾，你怎么看？”

    “沈小将军平日里性子强势倔强，认准的事很难回头，况且家世出挑，谁人都愿意给他一些面子，因此平日里或许会得罪一些权贵，有时候儿臣会觉得看不懂他，他总是有着自己的一番道理的。”李泠知道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全说好话，没有人比如今高位上的父皇更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沈小将军是绝对地踏实可靠。虽说儿臣与他交往并不算深，但这么接触下来，应当是与咱们一条心的。”

    “嗯。”皇帝闻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宋宇的事，你知情吗？”

    李泠甚至没有片刻停顿，随后真真假假地道:“儿臣时常到沈将军府去，慕家的小姐与以容交好，曾经听他们提过一嘴。听说慕小姐的护卫与宋大人是有过交情，慕小姐似乎是心悦于那个护卫的，慕沈两家交好，宋大人的事应当也是两家都知道的，据说早就想要帮他翻案，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耽搁了。如今翻了案，也算能给慕府的小护卫抬一抬身份，据说宋大人是有意收他为义弟的。”

    皇帝狭长的眸子眯了眯，随后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沈慕两家是世交，交好也无可厚非，算不得什么大事。至于慕家小姐和她的护卫之事……朕原是听闻，沈怀瑾与慕家小姐是有情意的，怎的没成呢？”

    皇帝当然不是闲来无事过来听八卦的，李泠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皇帝能打听到这一层，必定是有自己的手段，自己说多错多，不如九分真掺这一分。

    “以容同儿臣说过此事，当初沈小将军和白家的小姐退了婚，慕家的小姐又到了适婚的年纪，两家私交甚笃，故而两位夫人就存了这份心思。但沈小将军对慕小姐向来只有兄妹之情，慕家小姐尚还年幼，并分不出什么情意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京城有少女失踪，慕大人担忧幼女安危，这才派了个贴身的侍卫在她身边，一来二去就有了情愫。”

    “你认为，沈将军府，慕尚书府还有宋宇，可信吗？”

    “儿臣惶恐，不敢作答，不过儿臣同父皇不敢隐瞒，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李泠轻轻咳了几声，“儿臣与沈家人接触的最多，沈将军骁勇善战，可于朝政是无心的，这些时日边关太平并无战事，他除了在大营里，就是在家里陪着他的夫人儿女。沈小将军是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虽说性子上容易得罪人，可也是个愿意维持心中正义的，儿臣与他交流过，只觉得他满心满眼皆是大鄢的河山，在儿臣眼里算是忠君爱国的。至于慕大人只见过几面，没有太多交流，而宋大人今日是在朝堂上第一次见，儿臣更是对其一无所知。”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不早了，你先下去吧。”皇帝这才出声道，“平日里无事，可以常来宫中坐坐，日后与沈家的以容成了婚，就带着你的媳妇多来看看父皇母后，还有你的母妃。”

    “儿臣明白。”

    李泠当然明白，哪里的爹爹对儿子的亲情，只不过想在他们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罢了，今日看皇帝这个态度，就算不全信，但好歹也算是消了些疑心的。

    只要不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自己多来几次倒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