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薇儿也很无辜啊
沈怀瑾消瘦了许多，去时还正正好好的衣服，如今竟大了一圈。见了家人这才放松下来，有种事情终于了了的感觉。
沈夫人轻抚自己儿子的面颊，一如每次他和他爹出征打仗回来的那样。
“瘦了。”
“娘，刚下完雨天还凉着，快进屋吧。”沈怀瑾微微俯着身，任由沈夫人查看，眉梢总带着温柔笑意。
小鱼儿原本是要来的，但是听说怀瑾哥哥回来了，又想到以容暗暗撮合的场景，吓得直说不来了不来了！
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小鱼儿可不凑这个热闹啦！
沈家不看重桌上的规矩，故而一家人也有说有笑，聊了许久。
席间，李泠却一直轻轻地咳嗽着。
“你怎么了？身子还没好吗？”李泠同沈以容说过，只说这些日子下了这么大的雨，身子不适染了风寒，但一染就是这么许多天，沈以容着实有些担忧，“御医究竟是如何说的？怎么带带拉拉拖了这么久呢？”
沈夫人也道:“您脸色看起来着实不太好，若是累了，便去偏殿歇歇吧？”
“哪里就这么弱不禁风了。”李泠挂着柔和地笑，微微摇了摇头，“前些日子忧思过重，又染了风寒，待过几日便没事了。”
沈怀瑾之前曾调查过他，只知道李泠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虽说于性命无忧，可眼下作为自己人，见他这个样子自然是有几分忧心的。
他也没错过李泠的细微表情，平日里李泠一双眸子坦坦荡荡，不论谁打量他他都会直面迎过去。
但刚刚以容问他如何的时候，他的目光微微躲闪了。
待找机会问问吧。
饭后，三人便又齐聚饮绿轩。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沈怀瑾好笑道，“这么些日子不见，两位不认识我了吗？”
沈以容神经虽然大条，但一想到那天夜里的狂风暴雨便心有余悸。他们是知道剧情的，恰恰因为知道，所以才没那么在意，才容易掉以轻心。
“别那个样子，哥哥还活着呢。”沈怀瑾敲了敲宠溺地沈以容的额头，然后对李泠郑重一拱手道，“多谢王爷出手相助，否则臣便只能自己用手段了，只怕会露马脚的。”
李泠摇了摇头，温声道:“我们不论这个，帮自己大舅哥解决问题还要道谢的吗？”
然后又以手掩面，隐忍地轻轻咳了两声。
沈怀瑾并没有直截了当地问他身体如何，李泠不愿意说自然是顾忌着以容，只说哪日单独去明王府找他吃酒。
“说到夏初薇，你们可曾看过写这封信？”沈怀瑾从怀里掏出那一封皱皱巴巴的亲笔信，仔细铺平，放在桌上。
李泠是看过的，沈以容却没来得及看，这便拿了过来，看到第一句便笑了。
“是薇儿亲笔，她说话惯是有趣的。”
李泠见容儿这般，心中咯噔了一下:“你虽与她交好，但咱们总归是两条船上的人，容儿，明白吗？”
沈以容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一瞬，然后懒懒地点了点头。
“旁的事都能容你，可夏初薇始终是个威胁，这几句没头没尾的信虽然是有几分情谊的，可若想回到她那边，总得牺牲咱们的。”李泠微微蹙着眉头，“我不是说她不好，可她毕竟……”
沈以容抬眸，很少见地反驳了他。
“她先前并不知道这些话本子会成真的，阿泠。”
“她对我很好的，即使现在在她眼里我仍然是虚幻，是书中人，可她还是愿意把我当作朋友。”
“我知道，若是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把我们的结局写成那个样子，她比谁都希望我们这些所谓的书中人快乐。”
“她真心待我，真心待鱼儿，真心待我爹娘。我知道，你介意她无意之中伤害过我，我知道，因为我的原剧情就是她创造出来的，所以你耿耿于怀。”
“可是阿泠，她……”沈以容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接着眼圈便红了，“她是我的朋友，起初我接近她是为了摸清她的底细，我想她起初也是存着这种心思的，但现在我与她都是真心实意地相处，她和小鱼儿带给我的快乐不比亲情和爱情少的……我……我……”
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落了下来。
李泠顿时慌了。
沈怀瑾也连忙拿出手绢仔细给她擦着眼泪。
“你不要总是想着除掉她，好不好？她有什么错呢？她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地写话本子，她的笔名叫异乡人，她多孤独啊……”
“相处这么久了，你们说我妇人之仁也好，怪我踌躇不定也好，可是……”
李泠顾不得自己咳嗽，连忙接过了沈怀瑾的手帕，捧着她的小脸一滴一滴地给她擦着眼泪，似乎是对着什么绝无仅有的宝贝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李泠有些语无伦次地道着歉，“是我不好，你不要哭，好吗？”
沈以容便把整张脸埋进他的胸膛。
李泠与她最最亲密的举动便是将肩膀借给她靠一靠，如今整个怀里都埋着一个小小的人儿，他竟呆呆地愣住了，满脸不知所措。
然后双手慢慢地，慢慢地搂过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不要哭，不要哭。”
沈怀瑾:那我走？
“咳咳……”沈怀瑾觉得自己好歹是娘家哥哥，这个时候还是应当制止一下这两个小孩的逾矩行为的。
听见大舅哥咳嗽，李泠更慌乱了，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嘴上却还是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沈以容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从他怀里起来。
沈怀瑾便见这两人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沈怀瑾:就这啊？没意思。
“我中肯地说一句，咱们之所以对夏初薇有敌视的心理，一是因为她曾给容儿和沈府的悲惨结局，二是如今她若想回到故乡，便要牺牲我们现在所努力得来的一切。”沈怀瑾适时地开口道，“容儿的意思我明白，话本中的结局，她不知者不怪，总之那也不是我们真实经历过的，若是我们往后没有像那样，它不过是个话本子，王爷不必再放在心上了，是吗？”
李泠眉头一皱，却又很快舒展开来，然后真诚道:“我确实心中憎恨她，只因我觉得她随笔所写便是别人真实的一生，实在太不公平。可大舅哥和容儿说的对，我不该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为这些未发生的事烦恼忧愁，是我的不对。”
“对的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沈以容吸溜吸溜鼻子，认真地点点头。
“你别恼，别再怪我了好吗？”李泠很想勾勾她的小手，但也要给大舅哥些面子，哪里能当着人家的面和人家妹妹有什么身体接触呢，这样不好，不好。
于是便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沈以容破涕为笑:“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没有怪你，你也不必道歉的呀。我只是觉得薇儿也很无辜啊，她从不知道自己笔下的世界是真实的，不该因为这个而怨恨她的。”
沈怀瑾也点了点头:“既然我们都赞同这一点，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是第二条，她会不会对我们现在的生活构成威胁。”
“对的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嘴笨说不清楚的，但是哥哥说的很对！”沈以容道，“若她对我们没有敌意，咱们也别对她设防了，好吗？”
李泠迟疑着点了点头，沈怀瑾也点了点头。
“虽然她这封信算是真情流露，哥哥也信她几分。可是容儿，她也有她的立场，也有她的态度，你明白吗？”沈怀瑾道，“若她真真心里有你，不与我们为敌，我和王爷自然不会再对她抱有敌意……可若是……”
“若是她到最后还是要背叛你……”沈怀瑾欲言又止，只是叹了口气。
“落子无悔，我认了。”沈以容垂下了眸子，“只要留她性命，其余的事我再不会插手，只听阿泠和哥哥的。”
沈怀瑾看了李泠一眼，李泠也没有什么意见。
“既然如此，今夜我准备准备，再去见她一面。”沈怀瑾直接拍板定下此事，“早些看清楚，也就早些能安心。”
“好。”沈以容重重点头。
“不许与她通风报信。”沈怀瑾用折扇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沈以容哼了一声:“我自然是识大体的，况且，我信她。”
沈怀瑾笑了笑:“好，你先去吧，湘河那边的事我还要与王爷说。”
“嗯，别说太晚，阿泠要多注意休息的。”沈以容不疑有他，叮嘱了几句便离去了。
“大舅哥想问什么便问吧。”见沈以容走了，李泠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沈怀瑾和李泠都心照不宣，知道彼此必定是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的，故而李泠便开门见山道，“一家人，大舅哥只当我是妹夫便是，不嫌弃的话虽容儿叫我一句阿泠……咳咳咳……不必……咳咳……不必称臣的……”
“怎的这般严重？”沈怀瑾面露担忧，李泠的样子着实不像没事的，“御医瞧过吗？怎么说？”
“不敢叫御医知道的，咳咳咳……我的病一向是莫先生瞧的。”李泠喝了一杯茶，才觉得喉咙的难受被压了下去，“近日来忧思过重，又易动怒，这才严重了些，但并无性命之忧，只需得静养就是了。”
“无根治之法？”
李泠道:“缺了几味药材。”
沈怀瑾把那几味药材记了下来，只等到时候帮着去寻。
“至于夏初薇之事……”李泠又咳了几声，才道，“我承认对她一开始便存了恶意……”
“我总是觉得，她不那般构建剧情，容儿的命便不会那样苦了。”
“你心疼容儿，我明白。”沈怀瑾道，“可容儿对她总归有几分感情的，我觉得她对容儿也并非没有情分。但她并不知道我们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实在怪不得她的。”
“我知道。”李泠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对着他的双眸，“容儿和大舅哥愿意信她，我愿意信你们。”
“好。”沈怀瑾道，“近日好生修养着，这些事我来办，你且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