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烫手山芋
回到办公室，谷宇一直在琢磨着奚培民临走时所说的话，确实，经过几个项目的合作，双方都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能够感觉得到，李锦轩这么年轻就能掌控这么大的企业，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对于与新东集团的合作，从一开始与赵晓颖联系，就找人对企业的背景、经营状况、李锦轩的为人等做了深入的了解，在企业家中，李锦轩应该属于佼佼者，所以谷宇并不担心李锦轩帮自己是为了利用自己。当然，商人将本求利，与政府官员合作，总会有所图，只要把握住底线，不做违法乱纪的事，该赚的让人赚，把事情做好，目标达成，双方共赢，未尝不可。
谷宇办公室有张河阳地图，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盯着地图看半天。思考了一会奚培民的话，他拿着下周二经济工作会议上将要讨论的全市经济目标和发展规划，站起来走到地图前，再次注视着。
经济目标和规划是由市计委、科委、财政、国资委等部门提出来的，前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成兴镇和徐塘乡的事，没时间好好研究，不过，他总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
从河阳市区到各个乡镇，他反反复复的浏览着，每个地方有哪些企业？有什么资源？他都很清楚，可手里的规划并没有针对性。
在办公椅上重新坐下后，他拿起电话打给了谈国林。
“领导好，最近忙吗？”
电话那头谈国林惊喜的说，“你有空给我打电话了？我看你最近够忙的。”
谷宇嘿嘿笑笑，“你都知道了？”
谈国林笑道，“我一直很关注你，河阳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能不知道嘛。”
谷宇感激的说，“谢谢领导关心。”
谈国林已经猜到谷宇来电话的目的，“打电话是要说规划的事吧？”
谷宇笑笑说，“这你都料到了？”
谈国林沉声道，“这份规划昨天发给你的，你昨天没空，想着你今天一定会给我打电话。”
谷宇恭维道，“领导就是领导，料事如神。”
谈国林笑笑说，“少来这套，有不同意见吧？”
谷宇严肃道，“这应该也不是你认可的吧。”
谈国林苦笑道，“部门之间观点不一致。”
谷宇说，“见面聊聊吧。”
谈国林答应道，“行啊，叫上何歆和你妹妹，他们不是也来了嘛，我叫上你嫂子，刚好周末，两家聚聚。还是去老张那里吧。”
谷宇赞同道，“行，那就六点半。”
放下电话，脑子里依然是发展规划的事，确切的说，是有关全市的产业支柱和产业结构。
河阳现在的问题，一是，新兴产业缺乏，科技含量偏低，多以加工业为主；
二是，产业布局混乱，重复性过大，前几年，乡镇企业一窝蜂的上马，短期内刺激了经济增长，但现在都成了烂摊子，产品重叠，恶性竞争，积压严重；
三是，产业结构不合理，两头大中间小，一头是重工业机械全市有三家大型国企，每家都是上千人的规模，现在技术落后，产能过剩，轻工业机械也有两家，另一头是农业，占全市gdp 大头；
四是，高耗能高污染企业偏多，造成环境破坏和资源浪费。化工、电缆、矿山开采，每个乡镇几乎都有。
临下班的时候，刘继明打来电话，“徐书记对发展规划草案不满意，有几个部门也提出了不同意见，时间有点紧，明天加个班修改一下。”
谷宇严肃的回答道，“我正在看，晚上约了谈主任，沟通一下。”
刘继明赞许道，“嗯，好，听听他的看法，他也参与制订的。这些部门到现在为止作风还不知道改一改，尽是应付差事，就没有真正动脑子好好想过。”
很明显，刘继明对于目前机关的状态不满意，不仅仅是对拟定规划的相关部门，这是不是也反映了徐习军的态度，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徐习军对于规划的不满意，也是对相关部门工作态度的不满。
谷宇快六点才离开办公室，到家接上何歆和谷芳，匆匆忙忙赶到了老张的酒坊。
进去的时候，谈国林和夫人于琳已经坐在里面，老张陪着正聊天。
于琳见过何歆一次，但没见过谷芳，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没一会的功夫，三个人就在一边聊上了女儿经，谷宇和谈国林倒也正好可以谈谈规划上的事。
谷宇没有隐瞒，直言不讳的说，“书记市长可是对发展规划不满意了。”
谈国林苦笑一下说，“最终上报是科委发的，我也是跟你差不多时间看到的。”
谷宇疑问道，“你们不是也参与编制了吗？”
谈国林摇摇头，“我们国资委没参与，只是征求一下我们意见，可是意见提了，他们又不采纳。”
谷宇追问道，“你们给科委的意见有存档吧？”
谈国林确定的说，“那是肯定的，我也估计到了，他们可能不会全部采纳，只是没想到，根本就没采纳，你说奇怪不奇怪？”
谷宇也是不明白科委为什么会这样，部门之间讨论问题，意见不一致很正常，但也不至于一点都不采纳。“是有点不同寻常。”
谈国林感叹道，“以前科委不是这样的，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弄错了，结果人家非常笃定的说，没弄错。”
谷宇凝重的说，“刘市长说有几个部门也提出了不同意见。”
谈国林看着谷宇，“让你修改了吧？”
谷宇无奈的笑了笑，“让我明天加班修改，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谈国林微微一笑，“我把我们提出来的意见带来了，给你参考一下，不过，有你把关，我们那点意见无关紧要了，我们提出来的可能你早就想到了。”
谷宇嘿嘿笑了笑，“老哥你这是拿我开心吧？”
谈国林严肃道，“上次金书记来调研就强调过，河阳的科技投入不足，经济质量有待改善，所以，今后在科技方面要多做做文章。”
谷宇赞同道，“是的。”
谈国林继续说，“科技概念太大，不能泛泛的讲，具体哪些适合河阳需要好好分析，环境、技术、资源等等因素都要考量。”
谷宇频频点头，“没错，所以，这段时间我也在思考这些问题，注意了解和分析周边城市科技发展动态，综合下来，我觉得有几个方面可以做做。”
“高科技领域的，可以尝试电子半导体、生物技术，新能源如光伏、太阳能，制造业方面可以探索高端制造，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的地方，如消费电子、食品安全，有机食品生产和加工，储存，等等。”
谈国林慢悠悠地的说，“可以一步步来，步子不要迈得太快。”
谷宇赞成道，“统筹规划，分步实施。”
谈国林沉声说，“对，就像在林鹤乡一样，分几步走。”
谷宇说，“河阳目前面临的不仅仅是要发展高科技，现有的工业基础进行改造升级也很重要。”
谈国林感叹的说，“是，表面看到处都是公司、工厂，实则上，一是技术水平低，二是重复建设，别的不说，成兴镇的电缆厂有多少家？产品同质化严重，规模又都不大。有一半的乡镇有化工企业，全市农机厂、水泥厂、机械厂也有好几家，都是盲目跟风造成的。”
谷宇分析道，“造成这种局面固然和我们一些官员一味追求眼前利益有关，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人才储备不足，缺少产业工人。”
谈国林点头说，“人才培养也是科技发展很重要的一个方面，规划中应该写出来，无非是硬实力和软实力而已。”
两人正谈得兴起，何歆在边上轻轻碰了一下谷宇，“该吃饭了。”
谷宇一看桌子才发现，热菜都上来了，赶紧边起身边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聊着聊着就没时间概念了。”
于琳站在桌边笑嘻嘻的看着谷宇，“你俩也好久不见了，你谈哥可是老在我面前念叨你。”
谷宇嘿嘿笑着说，“可不是吗，从林鹤乡回来之后，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所以得赶紧抓住机会好好请教请教。”
于琳笑道，“什么啊，我看他要向你请教，要不是你，他现在恐怕还在林鹤乡呢，再说了，我也得好好谢谢你，没你帮忙，我都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样呢。”
谷宇打趣道，“嫂子，你还真别说，我有时在想，我这么做是不是埋没了一个明星女企业家。”
大家哈哈大笑，于琳笑道，“你是取笑嫂子喽？”
谷宇急忙说，“我哪敢。”
这时老张送来两坛一斤装的土烧酒，谷宇叫道，“张叔，你今天也一起喝点。”
老张憨厚的笑道，“行，看你哥俩有出息，我也高兴，陪你们喝点。不过，今天说好了啊，不准再留钱下来，要不然今后就不欢迎你们来了。”
谈国林微笑道，“张叔，两码事，来吃饭哪能不付钱的。”
谷宇附和道，“就是啊，张叔，白吃咱们也不能来是不是。”
老张脸色一沉，倔强的说，“那我不管，反正今天你们不能再留钱下来，要不是你们，我哪来这么大的场子。”
谈国林赶紧说，“好好好，今天就听张叔的。”
老张这才眉头舒展开来，笑呵呵的说，“来来来，喝酒喝酒。”
三位女士不喝酒，三个大男人就把两斤土烧酒一下子分掉了。
缘分这东西就是很神奇，谷宇因为认识谈国林而去了林鹤乡，谈国林则因为谷宇的出色回了国资委。谷宇因为谈国林认识了老张，老张则因为谷宇造就了今天酒业的辉煌。
真正的缘分不分彼此，不分阶层，喜悦时举杯相庆，落魄时援手相助。
遗憾的是，现实生活中，更多的，我们所看到的却是，可以同甘不能共苦，顺时是兄弟，逆时是路人。甚至夫妻之间，亲人之间，这种情况都不罕见。
酒过三巡，谷宇突然想起徐塘乡的顾老板，看着老张说道，“张叔，前几天我在徐塘乡，去南塍村你家亲戚顾老板的垂钓中心吃饭，还说起你们了。”
老张惊喜道，“啊，你去他那里啦？这么巧。”
谷宇解释道，“徐塘乡的书记带我去的，说起土烧酒，才知道和你是亲戚。”
老张感慨道，“要说起来，他也是命大，幸好被那个赵所长遇见了，要不然那次命就没了，现在的垂钓中心也是那个赵所长帮的忙。”
谷宇笑着说，“我还跟他说呢，让他帮你销售土烧酒。”
老张兴奋的说，“他早就跟我说了，说要把酒拿去他店里卖。”
谷宇点头微笑着说，“嗯，你们联手起来，我看顾老板挺有经营头脑的。”
老张连连点头，“嗯嗯”的答应着。
谈笑中，三人将两斤酒喝尽，老张还想去再拿一坛，被谷宇阻止了，“张叔，三人两斤正好，再来一坛就多了，喝好不喝倒。”
因为接下来几天一直会很忙，春节又不在河阳，所以离开老张家时，谷宇笑着对老张说，“张叔，春节我也不在河阳过，这几天可能也没时间来您这儿了，提前祝您和婶春节快乐，身体健康。”
老张不知道谷宇去京城办婚礼的事，问道，“春节去哪里过啊？”
谈国林插话道，“张叔，谷宇要去京城办婚礼呢。”
老张憨厚的“哦哦”点着头，“好好好。”
谷宇补充说，“等我们回来，再请张叔喝两杯。”
老张一个劲的说，“好好好。”
谷宇送谈国林和于琳上车的时候，谈国林站在车边低声道，“关于规划的事，你和刘市长要商量一下，全盘否定原来的稿子，那几个部门肯定不乐意，别到时对你有意见。”
谷宇苦笑一下说，“谢谢提醒，这就是个烫手山芋，得罪人恐怕难免，好在不是我一个人有意见。”
谈国林叹息道，“唉！那些部门官僚作风太严重，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憋出什么好招，可你真要是给他提意见了，他就不干了，好像谁都不懂都不如他似的，所以，注意点为好。”
谷宇明白，谈国林善意的提醒，是告诫自己不要轻易得罪人，树敌过多。感激的说，“谢谢谈哥，我会注意的，明天我也跟刘市长汇报一下。”
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上车后，何歆对谷芳说，“这么晚了，爸妈应该睡了，跟我们去你哥那里，别回去把爸妈吵醒了。”
谷芳点着头，“嗯嗯”两声答应道，“好的。”
回到家洗漱后，两人坐在床上，何歆把头靠在谷宇肩上，温柔的说，“白天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说跟我爸商量了一下，这边可以再请几个人过去，但不能多，三四个人吧。”
谷宇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说，“这还真有点犯难，叫谁不叫谁都不好。”
何歆“噗呲”笑了一下，“我跟我妈也说，这不是让人为难嘛。唉！你自己看着办吧。”
谷宇想了一下，问道，“左翎和金小岩不算吧？”
何歆说，“他们本来就在计划之中的。”
谷宇接话道，“那世斌算一个，河阳这边，徐习军和刘继明不能请，要不然请林雅勤、谈国林、朱小坤和龙小军？”
何歆“嘿嘿”笑道，“多了。”
谷宇用手轻轻捏了一下何歆的鼻子，“那你说咋办？”
何歆柔声道，“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考虑的？”
谷宇解释说，“要说起来，河阳这边要请的人很多，但是请人也是有讲究的。要是请了徐习军刘继明，一方面给你爸妈和参加婚礼的其他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认为我眼睛朝上，另一方面，从情感上讲，陈向东，甚至伊若华裘维诚，比徐习军更近一些，请徐习军不请他们也不好。”
“林雅勤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在职业路上也给了我不少的忠告。朱小坤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个领导，对我帮助很大，谈国林就不用说你也知道了，龙小军是属于只要我有危险他就会随时出现那种。”
何歆“嗯”一声，细声说，“这样吧，世斌算是我邀请的，刚才这四个人，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就都请吧，我跟我妈说一下，应该没啥问题。你尽快和他们确认一下能不能去，确认好了告诉我。”
谷宇柔声道，“好的。”他清楚，凡是被邀请的都得经过一番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