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乡村规划
上午李新民被带走，下午就来宣布新书记，实属罕见。谷宇后来侧面了解到，对李新民的调查早就展开，只是有人打招呼，纪委受到了一定的压力，迟迟没有采取措施，钟强跟踪事件出来后，陈向东很恼火，在常委会上大发雷霆，震慑了替李新民说话的势力，其中就有常永祥。
周三晚上，市委召开紧急扩大会议，听取纪委对李新民调查情况的汇报，原本陈向东想就事论事，结果就在他准备宣布散会时，市长许成国突然提出林鹤乡经济发展形势严峻，书记一职应尽快补上。
许成国毕竟是老资格市长，年底就要退二线，陈向东不好剥了他的面子，微笑地看着许成国，“许市长有合适的人选吗？”陈向东心里清楚，许成国此举是想把谈国林推上去，以免夜长梦多。
果不其然，许成国喝了一口水后慢吞吞的说，“我觉得谈国林同志很合适，年轻有为，去了林鹤乡一年，对那里的情况已经熟悉。”
正常情况，对于人事调整，都是由书记、市长和常务副书记、组织部长沟通确定后上会讨论，但现在特殊情况，陈向东也就思考了不到半分钟，“既然许市长提出了人选，大家就讨论一下。”
陈向东之所以同意研究，有四个方面原因，一是林鹤乡经济垫底，安排自己的人没有多大意义，出成绩好说，扭转不了局面，他也被动。二是许成国即将退休，这么个穷地方不如送他个顺水人情。三是李新民是常永祥的人，这个时候常永祥肯定不好意思再提人选，但如果拖久了，就难说了。最后一个也是很关键，他看到了钟强跟踪拍的照片，里面居然有左翎和谈国林、谷宇一起吃饭的镜头，还有说有笑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如果真是很熟悉，把谈国林推上去，左翎那边也好交代。
陈向东话音刚落，第一个表态的是常务副市长刘继明，“我首先表态同意。谈国林同志有思路有想法，去了一年顶住压力，乡村经济发展方面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逐步开始见效。上周五，林鹤乡受灾最严重的山湾村救灾中，谈国林同志体现出了很强的组织、协调和应变能力，灾后又和当地村委会研究经济发展举措，反响很好，对他的评价很高。”
组织部长肖伟光接着表态，“我同意刘市长的意见，谈国林同志当初从国资委办公室主任去林鹤乡这种艰苦的乡镇，是市里选拔年轻后备人才进行培养，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这位同志无论思想上还是工作能力上都越来越成熟，应当委以重任。”
接下来纪委书记夏洪秋、宣传部长宋春成及常委副市长郑学林都纷纷表态同意。出乎陈向东意料的是，常永祥不但同意，还给了谈国林很高的评价。他原本以为常永祥会反对，至少也是弃权。
等大家发言完，陈向东说，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看也不用举手表决了，鼓掌通过吧。一阵热烈的掌声后，难得一致意见的常委会结束。
有了周三晚上的会议决议，才有了周四非同寻常的调整。
全乡干部大会持续时间不长，常务副乡长郭长清主持，市委组织部干部二科科长马如兵宣读市委对谈国林的任命决定，接着是谈国林表态发言，林雅勤讲话。
由于事发突然，谈国林只能即兴发挥，他从政治思想工作、党风廉政建设、促进经济发展、提高人民生活和物质水平四个方面阐述了自己的施政纲领。到底是名牌大学毕业，口齿伶俐，思路清晰，逻辑严谨，语言慎密，博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林雅勤的讲话中规中矩，先是对谈国林同志进行肯定，然后是提几点希望。
谷宇回到办公室打开林雅勤带来的包裹，小纸盒外包装，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白色包装盒，一层透明玻璃纸包着。他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款薄薄的精美手机展现在眼前，他被惊呆了，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手机。正兴奋的欣赏着，手机响了，“你真是有千里眼，我正看你给我带来的手机呢。”
“嘿嘿，漂亮吧。”电话那头传来左翎悦耳的声音。
谷宇把玩着新手机，“是挺漂亮，很贵吧？”
“市面上没有，多少钱都买不到。”左翎得意道，
谷宇本想问她哪儿弄来的，但转念一想，就她那神神秘秘的身份，什么东西弄不到，方便她会说，不方便问了也白问。“你给我这么高级的手机我也不敢用啊。”
“有什么不敢用的，盒子里面有个外壳，装上和普通手机一样，看不出来。”左翎柔声道。
听她这么一说，谷宇翻了一下盒子，果真底下还有一层，里面有个外壳，“嗯，看到了。”
“你先把手机换上，换好了给我打过来。”不等谷宇回复，就把电话挂了。
谷宇摆弄了足足有两分钟才找到电话卡插口，外壳装上后，果真看上去就是部普通的手机，设计得天衣无缝。
他给左翎打过去，还没说话，就传来她的声音，“这么半天？”
谷宇打趣道，“我不是乡下土包子嘛，高科技用不来，好不容易才装好，赶紧给你打过来了。”
左翎咯咯咯笑了一会，“行，挺聪明，还能装好。”
谷宇逗她，“我都紧张的出了一身汗，怕弄不好被你笑话。”
“是不是？”
“可不是嘛，衣服都能拧出水了。”
“讨厌，又逗我。”
谷宇哈哈大笑。
左翎娇嗔道，“不许笑。”
谷宇停下，“行行行，不笑了。”
左翎认真介绍了手机的优点，“第一，加密功能，外界没人能监听，你给别人打，对方都录不了音。第二，防盗功能，手机丢失后即便关机状态也能定位找到，你可以预先锁住手机，一旦锁住，除了你自己其他人都打不开，所以手机里的信息不会外露，安全性高。第三，待机时间长，充满一次可以用一周时间，当然喽，你和何歆煲电话粥另外回事，但足够你们煲一夜。第四，防水功能，泡水里都没事。第五，抗摔。就是从十层高的房顶扔下来也不会损坏。”
“鬼鬼，这么神奇啊。”谷宇惊叹不已。
“那当然了。”左翎自豪道，
谷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照你这么说，我和何歆最近联系是不是有人能监听到？”
“谁会去监听你们的情话啊，再说了，何歆的电话是加密的，就是监听到了也录不了音的，放心吧。不说了，我有事了。”没等他说话，左翎就把电话挂了。
谷宇看着手机，心想，不知她是不是真有事，这几次打电话都怪怪的。
谈国谈上任后面临两大问题，一是领导班子不全，李新民进去没几天，又带走了乡组织委员、一位常委副乡长、派出所所长、财政所所长和两个村的村支书。
第二大问题是乡村经济发展。谷宇已经拟定好发展规划，但尴尬的是无论是政府还是常委会，都是人不全。
上任一周后的周五上午，谈国林打电话叫来常务副乡长郭长清和谷宇。
谷宇将预先打印好的发展规划给了谈国林和郭长清，两人看了十多分钟。
郭长清是省农大毕业，今年四十三岁，书生气较浓，李新民在的时候，倍受排挤，他这个常务副乡长就是个摆设，只要开会，他都不怎么发表意见。一直想调走，但上面没人，几次都没成功，也就失去了信心，工作只求不出差错就行。
不过这几天积极性高了起来，倒不是说他看到了空缺的乡长位置，而是李新民走了，谈国林欣赏他，觉得有用武之地了。
谈国林看着郭长清，“郭副乡长，感觉怎么样？”
郭长清抬起头，笑呵呵的说，“挺好，谈书记，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全面的发展规划，如果按照这个方案进行，我相信明年底我们乡的面貌将大不一样，重新回到前列也可能。”
谈国林笑道，“你是农业专家，你的意见很重要。”
郭长清谦虚道，“不行，落伍了，谷主任这份规划花了功夫，年轻有为，值得我学习。”
谷宇忙说，“郭副乡长过奖了，我还得好好向你学习。”
郭长清摆摆手，“我是真诚的，这份报告确实很全面，以往我只是从农业的角度考虑问题，你这份规划则是以多种经营发展农业的同时带动乡村工业和旅游发展，全方位的，很好。”
谈国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现在我们班子成员不齐，但也要发挥大家的积极性，分工负责，尽快组织实施。”
谷宇沉思道，“谈书记，郭副乡长，我提个建议。”
谈国林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谷宇，“你说。”
谷宇说，“这份规划我和山湾、庄方、龙沟村的有关人员沟通过，但当时只是个框架，具体细节和实施步骤还没有。我想再去和他们交流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和诉求。另外我也想去和投资商见见面，去与庄方村交界的合水县陆家村现场观摩一下。下周去市农业局和旅游局，听听他们的意见，所有这些都结束后，我把各方意见综合一下，提交乡委会讨论。”
“郭副乡长，你觉得行吗？” 谈国林征询道。
“我觉得可以，如果需要，我可以跑几个村，下周去市里我也可以一起去。” 郭长清颌首赞同。
谷宇很高兴，“那就太好了。”
谈国林点点头，“下周有时间我也和你们一起跑。”
谷宇在山湾村和庄方村呆了两天，与赵友亮、刘老二、李景春等人一起讨论了规划，还找了几个村民代表听取意见。刘老二陪着谷宇去了趟合水县与投资商见了面，初步达成了合作意向，然后去了陆家村现场观摩，参观了当地的果林、水果深加工工厂和茶叶生产企业、观光和采摘乡村游项目。
周一和郭长清马不停蹄的赶往市里，与市农业局、旅游局的主要科室负责人、技术人员进行交流。为了节省开支，郭长清住在了谷宇家里，当然求人办事，请客吃饭是少不了的。
前后在外面整整跑了一周，收获很大，谷宇挺高兴，不过中间也遇到了一件糟心事，那就是韩山被双规了。
李新民进去后不到两周，市委副书记常永祥的秘书曹凯被带走，据参与调查的人说，涉案金额巨大。
曹凯进去后，没几个回合就交待了，相关人员一一浮出水面，涉及二十多个委办局和乡镇的正副职干部，韩山赫然在列。给谷宇的印象，韩山一直是做人做事比较低调，没想到他居然涉案金额也不小，与曹凯也有经济往来。据韩山交代，很多赃款都是他老婆经手的，自己并不知情。孔雪英也是国家公职人员，结果可想而知。韩琳琳找到谷宇寻求帮忙，这种事情谷宇爱莫能助，只能劝她卖掉一套房子把赃款如数退还。
事后，谷宇与何歆通电话时说了这事，何歆也是同样的态度。倒是左翎尽管对孔雪英的做派很反感，但私下了解到，韩山所谓的受贿只是孔雪英私自在两家企业投了少量资金拿了点股份，每年获得一定数额的分红，不过出资额低于正常水平。而贪污主要是单位的小金库，几个班子成员集体决定的，作为年终奖分了不少。给曹凯行贿的三十万是当时为了韩琳琳进电视台工作。左翎给谷宇专门打了个电话，说如果这些属实，只要退回，处理结果不至于太严重，当然双开是肯定的。
谷宇将此事告诉了韩琳琳，她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照着谷宇的意见很快退了赃款。此后辞去电视台的工作，离开了河阳市，至于去了哪里，谷宇并不知道。
秘书被带走，证据确凿，常永祥自然要尽快与其切割，撇清关系。在市委常委会上，做了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和反省，强调自己忙于工作，忽视了对身边工作人员的教育和管理，表示愿意接受组织的任何处理。
态度不可谓不诚恳，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些纯粹是做做样子的，要说秘书做到这种地步，他一点没发现，任谁都不会相信。
曹凯受贿案在河阳市引起了公愤，疑问最大的地方是，按照行贿人交代的数目汇总，远远超出了从他家中搜查出来数额，那么那些钱和物去了哪里？曹凯只说自己花掉了。于是民间都在传常永祥并不干净。怀疑是怀疑，纪委注重证据，最后案子到了曹凯这层画上句号。
一下子空缺二十多个副处级、正副科级岗位，一时间河阳市又出现了另一番景象，那就是跑官的人多了起来，各路诸侯上演八仙过海大片，下面找的，上面打招呼的，弄得陈向东一个头两个大。无奈之下，召开了一次全市副科以上干部大会，特别声明，上班时间擅自离岗，跑官要官的一律取消考核资格，这才使得那些跑官者有所收敛。
对于这些，谷宇没兴趣，一门心思推动他的乡村发展规划，乡委会讨论通过后，他就去了山湾村和庄方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