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亲情,好像不多
项寰宇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和母亲一起吃饭了。
他知道她讨厌自己,因为自己长得太像那个男人了,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
项寰宇记得他是一个画家,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面容,大概和自己长得一样。
一个雷厉风行、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和一个生性洒脱、自由浪漫的画家竟一见钟情,步入了婚姻殿堂。
而婚姻成了他们爱情的坟墓。
一岁、两岁、三岁……什么时候变了呢?项寰宇也记不得了,他只知道后来陪伴自己成长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家中父母不断争吵的声音。
他就只能自己默默躲在房间角落里,偷偷地哭泣。
父亲指责母亲强势专制、独断蛮横,从不关心他和孩子;母亲责怪父亲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整天只知画画。
他们吵啊吵,吵啊吵。
有一天,那个男人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把家中关于他的一切全部销毁,除了自己。
项寰宇不断告诉自己,母亲只是太忙,所以才没有时间陪自己。
“少爷,去吃饭吧!”保姆忍不住出声提醒。
项寰宇没说话,朝着卧室走去。
不太真切的声音传来,“王阿姨,饭收拾了吧!我想早点休息。”
王阿姨叹了口气,她在项家这么多年,看着那孩子一个人长大,倒是怪挺不容易的。
项寰宇拿出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随手抛了出去,连带着那个雕有花纹的打火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划过。
晚上9点50。
苏寻沫正躺在床上盯着手机,顶部状态栏的时间一会一变,一条消息始终发不出去。
“爸,能给我转点生活费吗?”删除
“我没有生活费了。”删除
“我……”还是删除
来来回回,她都不知道该以何种语气,向苏铭张嘴要钱,一条消息删了又删。
突然响起的来电铃声,让苏寻沫手一抖,砸在了脸上。
揉了揉鼻子,接起了电话。
竟然是苏铭。
短暂的沉默,转来了苏铭的声音:“学费交了吗?”
“交了。”苏寻沫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电话了。
想了想发现这还是苏铭头一次出差20来天,往常见的多,竟没什么感觉。
“我听……军训是不是要开始了?”
苏寻沫听着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已经从林霞她们那儿知道了自己要军训,还装模作样的问。
“嗯。”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苏寻沫怀疑自己听错了那一声叹息。
“那个……”爸,我没有生活费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心底弥漫起苦涩,还是无法做到像普通父女一般吗?
“叮咚”
苏寻沫看着手机:微信转账,苏铭发来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棍子给个甜枣?
一时间苏寻沫心里头五味杂陈的,躺了半天也实在是难以睡着,索性起身去了院子里。
后院的合欢树已经过了花期,月色袅袅下是一片婆娑的影子。
她记得小时候,外婆偶尔会来看自己,拉着自己的手絮叨,边哭边寻求一个心安。
一高一矮的身影就站在树下,外婆会一边哭一边牵着自己的手,讲述着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
外婆会轻声责怪她自己,然后大声地埋怨着都是那些杀千刀的人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其中便有苏寻沫。
苏寻沫出生的时候,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阴雨绵绵之中,接连几日都未曾放晴。
出生那天,外婆正在指着夏莹骂:“你真是个赔钱货!爬人家床,怀人家孩子,到头来连个彩礼也不知道多要些!买一送二的赔钱货!”
夏莹没法子只得任着她说,更何况她确实是奉子结婚,但她不曾爬过任何人的床。
她和苏铭,本就是要定亲,奈何双方家庭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关系,以至于迟迟未定。
直到后来,苏铭醉酒,外婆将其留宿家中,二人奉子结婚,双方才喜结连理。
夏莹一直知道,苏铭混迹在风月场所,可却执意认为自己是那个能让他浪子回头的人。
医院检查是个女孩,外婆责备苏妈妈肚子不争气,连个继承夫家财产的都生不出来。
可夏莹并不在意,肚子里是她的孩子,与是男是女没有任何关系。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外婆的自说自话,她鼓着腮帮子去开了门。
来得正是苏铭的情人——林霞。
她指着自己的肚子,气势汹汹地闹上了门,瞪眼看着外婆,理由是自己也怀了苏家的骨肉,特意来告知,叫嚣着让苏铭出来见她。
二人剑拔弩张地吵着,场面热闹的不可开交。
而苏妈妈便在这场闹剧中惊动了胎气,提前产下了苏寻沫。
等夏莹被送到医院抢救时,医生出来告知家属,婴儿平安但产妇术后大出血,他们已经尽力了!
夏莹最爱在合欢树下踱步,毛绒绒的花团成簇成簇的,一整树的合欢花开时,阵阵清新淡雅的幽香,是如此沁人心脾。
合欢,合欢,夏莹便在合欢树下,抚着肚子,喃喃自语。
她说,要给苏寻沫准备漂亮的衣服,漂亮的鞋子,好玩的玩具,让她成为小公主,无忧无虑的长大,只是她连一眼都没有看见,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苏寻沫也未曾拥有衣服、鞋子、玩具……
夏莹只留给她一个名字。
我只愿你能寻一方天地,得所爱之人,相濡以沫。
故为寻沫,苏寻沫。
妈妈希望你将来别和我一样,守着不可能的人,葬送一生幸福。
夏莹的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过错,那场闹剧中前前后后牵扯了太多人。
她不在后,苏铭便娶了那个闹上门的女人。
后来,外婆也不在了,好像真的就只剩自己一个了,还是多余的一个。
苏寻沫感觉眼角有水珠滚动,顺着脸颊流入了唇边,咸咸的。
楼上的房间里没有开灯,苏一恒隐匿在窗帘后盯着树下的人,手里拿着东西,眼里闪着幽光,黑暗中看不清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