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吸到猫了
楼冕关了光脑。
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慌忙的样子引起了旁边一无所知的缪舟舟的注意。
缪舟舟歪着头看他，像是在问“怎么了？”
楼冕无法确定“大师”到底是不是缪舟舟，也无法直接去讲什么，只能摇头道：“没什么。”
可说出这句话时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有一句古话说, 抛硬币可以给出你一个问题的答案, 但结果的判定方法却并不是去看硬币的朝向, 而是这个人抛出硬币的瞬间想要得出的结论。
当这枚硬币被楼冕抛给“大师”的时候, 他就已经开始期待某种回答了。
所以他才会在“大师”不以为然的时候反复询问, 补充细节，甚至话里话外都有着引导的意思。
这样的态度会出现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希望得到对方对自己猜想的肯定。
而他的猜想是什么呢？
楼冕想起光脑里的那段话，觉得甚至有点烫手, 叫人不敢看。
若说他喜欢小猫也就算了，喜欢人算什么？
他和人类舟舟相识的时间充其量不超过一个月啊。
楼冕想着, 逐渐将自己平静下来。
就因为对方好看吗，还是因为对方的性格也完全落在了自己的审美上？又或许，是一个他并不想接受的答案, 比如他的想法是错误的, 这种心意根本就不是爱情？
“你到底怎么了？”缪舟舟见他一直没有反应，用猫语询问：“哪里不舒服吗？”
楼冕回过头看向小猫，伸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被突袭了的小动物歪倒在床上, 恨不得动用爪爪上所有的力气也要把这只罪恶的手推走。
“是有点不舒服。”楼冕想了想，道。
人生可真是一场比拼，试探完了别人, 便开始试探自己的心。
也不知道究竟是外界的因素更强一些, 还是内在的迷茫更难打败一些。
楼冕好歹跨越了第一步, 走到了第二步上。
在缪舟舟问出这个问题之前，他首先询问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缪舟舟。
奇怪的是，虽说他这样问自己，却并不觉得这样的情感有什么问题。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小猫说：“可能是有点累。”
缪舟舟本来正在和他打架的，看着他的样子，又开始觉得有点心疼。
楼冕肯定是很不容易的，小的时候被族群抛弃，长大了之后被信任的君主背叛，也许自己现在这样疯狂地推进他对他来说也是某一种压力呢。
“你休息休息吧。”缪舟舟想着，从床上跳了下来。
楼冕没拒绝，他现在的确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看着小猫的每时每刻都会让他想起来刚刚“大师”发来的那行仍然历历在目的话。
可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不会跑吧？”
缪舟舟完全没往那个方向去想，觉得他实在是有点太看低自己了。
舟舟才不是会趁人之危的人好嘛！
你看起来都这样了！舟舟怎么会把你丢下嘛！怎么可能嘛！
他想完，又其实有点能理解楼冕。
一无所有的人就总是想要抓住一些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好。
楼冕并不是一无所有的，但他似乎总是会被抛弃，哪怕他是强大的，强大所带给他的也就只有孤独而已。
“我不会走的。”缪舟舟再次跳上床，他现在已经从一个小型毛球变成了中型毛球，上下床非常自如了。
他把被子给楼冕盖上，学着楼冕之前照顾自己的样子掖好被角，还躺下露出肚皮给他rua了一下。
“辛苦了。”他用猫猫语这样讲。
楼冕一顿，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
但糟糕的是，心又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疯狂地跳个不停。
缪舟舟离开了楼冕的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龙先生。
他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对方呢！
龙先生此时正在帮助玄秋，人鱼对于楼冕这种拥有猫的人来说不算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对于龙先生来说还是非常值得投资一些时间的。
玄秋和他的关系也逐渐好了起来，哪怕之前他们几乎势不两立，现在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样什么都不说。
“你怎么来了？”龙先生看到一只猫在外面逛来逛去的缪舟舟，觉得相当意外，也不怪他多想，主要是楼冕从来不会让小猫独自出现在龙先生面前。
也许是因为龙先生之前帮助了缪舟舟的逃亡计划，哪怕最后在楼冕的淫威之下选择了告密，也让楼冕把他列入了危险人的列表之中。
“来了就来了。”缪舟舟下意识地用喵语说，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样龙先生听不懂。
他感觉怪怪的，换成了许久没有用过的肢体语言，对着龙先生一顿比划。龙先生被他萌化了，想要把他抱起来，却被眼疾手快的缪舟舟打了一下。
没有用指甲，只是用肉垫，“啪”的一声，压根不算疼，但引起了旁边人鱼的注意力。
玄秋对猫猫形态的缪舟舟有着一种天然的偏爱和服从感，他瞬间把自己刚刚和龙先生建立起来的友谊撕碎，站在了缪舟舟这一边。
龙先生心里直呼委屈，只能看着小猫耀武扬威地站在自己面前，可爱的大眼睛里带着恶劣的表情，还悄悄地把他的水杯推在了地上。
……臭猫猫。
但更萌了怎么办？
龙先生的心一边融化着一边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虽说那点不满很微不足道。
“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吗？”龙先生想了一想之后，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缪舟舟坐端正，拿出光脑，用星博给他发消息。
刚要发送的时候，他点开对方的主页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居然没有关注自己！
震惊！
这个宇宙上居然有人不关注猫猫！而且这个人还就在身边！
缪舟舟噼里啪啦地发消息谴责了龙先生，直到对方给他刷了礼物才开心。
他美滋滋地坐在龙先生面前，问他：“楼冕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太顺利啊？”
龙先生想了一下，那必须是没有的。
有什么人能让楼冕不痛快啊？现阶段除了缪舟舟以外估计也没什么别人了。
楼冕这种人，永远不会栽在陌生人的手下，从来都是栽到自己人的手里。
之前的族群是这样，后来的国王和缪舟舟也是这样。
但是这些人之间还有本质上的差别，起码缪舟舟是单纯没有任何恶意的，他只是想要离开而已。
可惜他不知道光是这个小念头就已经相当于拿着玻璃碎片在划拉楼冕的心了而已。
“嗯……”龙先生不确定缪舟舟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自己，说是幡然醒悟了看起来也不像。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思考了半天，才蹦出一句话：“可能……有吧？”
小猫自己想明白了是必然不可能的。
以龙先生对楼冕的了解，这肯定是楼冕让缪舟舟去猜到的。
可是为什么要有这样的猜测呢？
他们之间也没有通过气儿啊！龙先生怎么会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那是什么事情啊？你和我说说看？”缪舟舟说道。
龙先生就知道会有这个送命题，他赶紧在网络上搜索了一下最近楼冕可能会不开心并且利用这个当做理由来博取猫猫同情心的新闻，结果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放眼望去都是开心的事情啊！
那总不能是看到元玮殆挖出了猫猫便便而嫉妒了吧？
“这个……”龙先生看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也许是因为最近是龙族大战的纪念日？”
缪舟舟：？
龙先生清了一下嗓子，哪怕他知道楼冕压根不可能记得这天，也顺着编了下去：“很多年前的今天，龙族挑衅了帝国，楼冕以帝国将军的身份出征，彻底和龙族决裂……回想起来也是讽刺，如果那个时候帝国没有楼冕的帮助，也不可能像是今天这样繁荣昌盛，可如今，帝国却背叛了楼冕，龙族也容不下楼冕，放眼望去这么大一个星际，居然没什么地方可以容得下他。”
龙先生说着，自己都快被自己打动了。
然后他就在心里数了一下楼冕的能源星，又数了一下楼冕口袋里的小钱钱，再看了一眼他面前可可爱爱真情实感心疼着楼冕的猫猫。
龙先生：……
好在我只是编故事来着。
不然总感觉自己要比楼冕可怜太多了。
缪舟舟并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他相信了龙先生的话，不仅仅相信了，内心中还充满了同情。
他想起刚刚楼冕的样子，心道自己怎么就又一次把对方当成了无坚不摧的男主呢？要知道对方其实也是很可怜的呀！
他这样想着，深深叹了口气。
随后问龙先生：“那怎么样能让他开心一点呢？”
龙先生心里苦，但龙先生还得自己把自己说出去的话圆回来。
他心里想着这一笔费用该如何和楼冕清算，脑内却闪过一个想法：“楼冕很喜欢吃一种奇特的鱼，他们生活在浅海，这个星球就有，如果你能帮忙抓来的话，他肯定很开心。”
缪舟舟立刻重振了心情！
他直起身来，满脸期待地看着龙先生“真的吗？”
“真的。”龙先生睁着眼胡说八道。
缪舟舟快乐地跳了起来，看向人鱼：你帮我。
玄秋也很快就答应了他，反正他也要在海里练习，而且他对海洋生物的理解远超缪舟舟，猫猫和鱼一起配合肯定会更快。
龙先生说的这种鱼也在人鱼的食谱上，大海里本来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所以人鱼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大家商量好之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直到回到海边，缪舟舟才想到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他现在还是猫猫形态呀！
这怎么下水抓鱼呀！
缪舟舟看着下午太阳出来，而风也停了导致风平浪静的海面，还是觉得很害怕。
他做了半天的心里动员，结果就是瘫在了礁石上。
刚巧这个时候，玄秋的变化居然成功了！
在反复练习了这么久之后，他再次拥有了鱼尾！
虽然比起缪舟舟来说，只有短暂的三分钟时间，但也让他信心倍增。
缪舟舟看着他，也有了信心。
他坐在礁石上念咒语，从南无阿弥陀佛，念到了妈咪妈咪哄，总之是把自己知道的各种咒语全部都说了一遍，还好他说的是猫语，否则估计要引来一大堆奇怪的目光。
出发之前，缪舟舟还在自己的星博和帖子里了解了一下大家的经验。
他本来是想要把楼冕的事情也说一下的，但是想起大家对楼冕的误解以及楼冕喜欢展示出来的形象，最后还是放弃了。
万一大家又觉得舟舟是傻憨憨怎么办？
缪舟舟就这样屏气凝神，对自己能想象到的每个神都表达了最崇高的敬意，并且恳求他们能满足一只小猫猫微不足道的愿望。
他许愿的样子让龙先生的几个小弟都围着他看，缪舟舟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忘记了要问关于龙先生工资的事情。
其实吧……
舟舟也可以来打工的！
如果不需要吉祥物的话，舟舟也可以板砖的呀！舟舟还会写故事，编故事！
缪舟舟的小冲动维持了一会儿后就消失了。
还是楼冕最重要。
楼冕起码要比钱的分量多那么一点点。
也就小拇指盖的那么一点点哦。
缪舟舟重新回去集中注意力，忽然有了个想法。
上次他是在“危急”之中才忽然有了切换的能力，也许这次也会这样也说不定。
所以，他只要把自己放在危难之中不就好啦？
不破釜沉舟，哪里来的光明未来！
缪舟舟深吸了口气，大义凛然地站起身来，看着大海，双腿一蹬，就跳了下去。
悬空的时候他还在心里和自己讲。
楼冕啊楼冕，我对你的这些好，你拿什么还给我！
还不快谢谢可爱的舟舟！
缪舟舟的猜测是没错的。
在接触到水的瞬间，他的本能告诉他，这样不可以，快点上岸去。
他强忍着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在水里扑腾了两圈，开始感觉一阵热乎。
紧接着，他就重新感觉到了自己修长的四肢。
“我又变回来了！”缪舟舟激动地趴在岸边上和龙先生的小弟们说话。
却不料平时会主动围上来的这群人这回却并没有那么积极，他们红着脸看了过来，缪舟舟这才发现他还光着屁屁。
其实少年光看脸的样子比起玄秋还要像大家幻想中的人鱼，那种让人无法否认的美震慑了小弟们没见过世面的内心。
缪舟舟却只感觉到害羞，赶紧找人要了一条泳裤来，然后才在海里自如地游了起来。
缪舟舟的游泳只是半吊子，但现在海上无风，难度系数也不大，所以能够随着玄秋去找鱼。
在玄秋的记忆里，那种鱼因为都很胖，所以行动非常的笨拙。
缪舟舟非常好奇，听起来这么好抓的鱼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自己养胖的？
他的那些个疑问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因为这个鱼……贼大啊卧槽！
浅海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鱼啊！
整条鱼的大小比起缪舟舟还要大，看起来的确是慢吞吞的，但慢吞吞的有尖牙利齿啊！
他一张开嘴，就能暴风吸入一大堆小鱼，简直是浅海之中的霸主，玄秋看他惊讶才给他科普，这种鱼连鲨鱼都要敬而远之，因为他们的皮肤非常坚硬，而如果你不能一击把他们搞死的话，那就是被他们搞死了。
缪舟舟：……
这简直比让猫猫下海还叫人难以理解。
果然不愧是星际世界嘛？生物都一个比一个的离谱。
缪舟舟做了老半天的心里动员，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他和玄秋配合着向那条大鱼进发，有龙先生的辅助在，两个人绝对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但是还是很吓人就是了。
玄秋准备了他平时用来攻击的语气——他的牙。
没错就是这么粗暴！！人鱼居然是用牙来攻击的！该说是幻想破灭吗？
缪舟舟则拿了一个他幻想之中的武器，还是专门拜托龙先生临时做出来的——海神三叉戟。
专门用来抓鱼，好像很合理的样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冲着鱼发起了进攻，鱼不出意外反抗得很激烈。
在这种时候，玄秋也几次变回了人鱼的样子，给了大鱼很大的心理压力。
就在他们奋战的时候，小睡了一会儿的楼冕也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来，抬头看着天花板，没一会儿后从床上翻了下来，穿上鞋子，慢慢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飞船里空荡荡的，就好像是没有人在一样。
楼冕心里一阵不安，他没能想明白自己对缪舟舟的感情，但却更加确定自己绝对不能失去他。
这和对国王以及自己的族群的感觉是不一样，之前被抛弃和背叛的时候，楼冕的心情都能很快变为平静，然后准备复仇的动作。
可现在他却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复仇的。
小猫虐他千百遍。
他也得抱着猫猫去哄。
楼冕快步走出了飞船，见到了两个站岗的小弟。
小弟们告诉楼冕猫猫和龙先生他们正在海边抓鱼，而其中一个之前帮缪舟舟拿了泳裤的还提醒他：“好像又变回人了。”
说着低头：“真好看。”
楼冕：……
他忍住心中升起的酸味儿，面无表情地走向了海滩。
刚站在礁石上，他就看到了从海里探出了一个头来的缪舟舟。
少年的头发都被打湿了，手上抱着鱼的尸体，眼里带着笑：“楼冕！看！”
他大声喊着，楼冕便也提高了音量：“怎么忽然想要抓鱼？”
缪舟舟的耳朵进了水，听不到他的话，动作却很直白地把鱼递了出去：“给你！”
楼冕一愣。
很多年后他都没忘记这个下午。
阳光落在海面上，金灿灿的，就像他的少年一样，耀眼得惊人。